唐文波環視一週,一擡手道:“起。”
所有人同時起身,雙手拄刀,雙腳微微分開呈“八”字而立。
唐文波沉聲道:“此番舉事,乃事關整個齊州局勢。先前東昌府血戰,白爵將軍、青牛角將軍、五鹿將軍皆是親臨,甚至五鹿將軍更是戰死當場,無奈老賊楚雲深親自鎮守東昌府,不敵我青陽大軍,便屢屢用陰險計謀,使得我教中兄弟死傷慘重,終是使得我等無功而返。後又有雷公將軍親自出手刺殺齊州總督秦道方,雷公將軍雖然親手斬殺了秦道方的頭號鷹犬顧虎臣,但也因爲傷勢過重身亡。”
說到這兒,唐文波微微一頓,再次環視四周,見衆人皆是面帶忿怒之色,這才繼續說道:“誠然,我白陽總壇已然到了危急存亡之時,可越是如此,我教中的衆多兄弟姐妹就越要團結一心,共克時艱。此一役,我們不僅僅要爲那些死去的兄弟報仇,也要一舉扭轉齊州的局勢,斬殺秦道方,將楚老賊趕下海去,使得齊州成爲我們青陽教的齊州。”
站在最前方的一位領頭之人向前一步,抱拳道:“請公子示下。”
唐文波稍稍拔高了嗓音,說道:“如今已有教中兄弟潛入府城之內,守城門之人也已經被我們的人買通,只要等到秦道方回城,我們便可立即起事,到時會有人趁亂打開城門,然後衆位兄弟便隨我一起衝殺進去,將秦道方和楚老賊甕中捉鱉。”
此時能夠出現在這裡之人,都是頭面人物,他們麾下又各有屬下,全部集結起來之後,便是一支千餘人的大軍。
演義話本中常常是動輒百萬大軍,實則都是虛數,或是“號稱”,八十萬大軍,實際數目可能只有二十餘萬,其中可戰之兵最多隻有十萬,其餘都是負責拉運輜重或是修築營地的輔兵,若是輔兵不足,還會臨時徵發民夫,通常也會將民夫的數量計入大軍之中,以壯聲勢。如今的齊州戰場,所有官軍加起來不過數萬,還要分散到各個府縣之中,數千人便是一支了不得的大軍。
不是朝廷不想多養兵,而是因爲養兵要花錢,一名普通戰兵的甲冑、武器便要十兩銀子以上。而且兵不是死物,每月都要糧草和軍餉供應,同時武器也要損耗,又分爲長槍、盾牌、長刀、弓弩、箭矢,除此之外,若是騎兵,還要戰馬,這又是個金貴玩意,甚至比人還貴。
正因爲如此,朝廷無兵、無錢,還想要平叛,穩定局勢,那就只能將大權交予各地總督之手,讓總督自行籌措錢糧人手。若是隻有軍權,無法反叛,因爲養不起如此多的大軍,被朝廷卡住脖子,立時軍心渙散,這也是許多統兵大將哪怕身死也不敢反叛的緣由。若是隻有錢糧大權而無兵權,更不用多說,大軍一到,再多的錢糧也終究是死物,同樣沒有反叛的資本。只有把兩者全都握在手中,沒了制約,如此才能形成割據之勢。
以史爲鑑,可以知興衰。朝廷不是不知道給各地總督放權是飲鴆止渴,可如果不喝,立時就要渴死,與其渴死,倒不如先飲下鴆酒止渴,能多活一時是一時,興許能有解藥也說不定。
當然,也可以不佩甲冑,一身布衣,一柄長刀,或是一杆木槍長矛,然後便趕着上戰場,青陽教就是這麼做的,不過這就是純粹的烏合之衆,讓他們欺負手無寸鐵的百姓還勉強湊合,對付小股官軍也算勇猛,若是遇到了官軍精銳,便不堪一擊,如果換成遼東邊境的百戰騎兵,就會出現千餘人大破數萬大軍的壯舉。
地公將軍唐秦深知這一點,所以他直接調用了自己的手中的精銳。青陽教的千餘人,人人皆是戰兵,而且還是精銳中的精銳,最少也有御氣、入神的修爲,其中頭目更是不乏抱丹境的高手,足以媲美數千官軍,若是讓他們衝殺入城中,固然不能久守,但暫時攻佔還不算難。
在唐文波說完之後,庭院內的衆人盡皆應喏。
唐文波待到衆人聲音平息之後,又向東邊抱拳道:“在琅琊府府城東面便是太清山的支脈單老峰,此時我父親地公將軍,已經親至此地督戰,靜候諸位佳音。”
聽到這裡,白絹的心中一驚,沒想到地公將軍唐秦也會來到此地。
青陽教的三公將軍中,以天公將軍唐周的境界修爲最高,位列太玄榜之上,其次便是地公將軍唐秦,高居黑白譜第一人,距離天人無量境只有一線之隔。雖說正邪兩道的衆多宗主不入黑白譜,但是江湖中人多半還是認爲身爲黑白譜第一人的唐秦不遜於許多宗主,最起碼也能平起平坐。
正如歸真境界有強有弱,強者如李玄都,雖是歸真境,但打遍江北無敵手,西北奪刀,帝京一戰,當之無愧的太玄榜第十人。弱者如天樂宗的鳳樓春,尚且不如許多先天境的好手。天人逍遙境也是如此,有些天人逍遙境的大宗師就難免馬馬虎虎,在一衆天人境的大宗師中有充數的嫌疑,故而在江湖中有個玩笑的說法,上了黑白譜的大宗師不是真正的大宗師,只有名列太玄榜上和不在黑白譜上的大宗師纔是真的大宗師。當然,這個說法裡不包括黑白譜的第一人,畢竟是一榜顏面,所以這位是真的大宗師。
如此一位大高手親臨,實在是吉凶難料。
若是此人親自出手,若是其他時候也就罷了,結成軍陣,再以天人境的高手掠陣,衆多歸真境、先天境的高手聯手圍殺,以人數取勝,最不濟自保無虞。可在這個時候,這位地公將軍並非獨自一人前來,以人數取勝便無從談起,若是讓他肆意出手,怕不是整個總督府都要被血洗一空。當年大周之所以能成事,就是因爲秦中總督祁英死於地師徐無鬼的“鬼咒”。難不成今日的青陽教也要效仿當年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