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玄濤的首級落下的時候,姜素的手掌頓了那麼一瞬。
這冷酷漠然的神將眼前彷彿劃過了那短暫的歲月,有決定爲之後的應國留下一根支柱時仍舊漠然的決斷,有留下血脈之後,看着孩子模樣的一絲絲漣漪。
有用長輩身份教導他習武練功的每一日,以及姜玄濤從年幼長大,一點一點成爲意氣風發的少年,成爲英朗的青年,也踏上戰場,也建功立業。
往日種種如同流水,之前不在意,此刻卻如同一把利刃刺入姜素的心臟。
武道傳說的手掌在那一瞬間收回的時候遲滯了。
姜玄濤的首級落在了地上,滾了滾。
一雙不甘心的眼睛兀自還瞪大了看着天空。
往日種種,煙消雲散,姜素緘默許久,緩緩擡眸看向李觀一,完好的那一隻眼睛的眼底,氤氳着波濤萬丈,道:“……秦武侯,好手段。”
李觀一淡淡回答:“戰場之上,彼此生死罷了,本侯沒有興趣虐殺。”
“姜玄濤之屍身是爲他部將所奪。”
“於宇文烈,賀若擒虎大軍退去的時候,在萬軍之中被踏成肉泥,我等想要蒐集回來,也沒能如願,只有這一顆頭顱,倒算是完整,人死爲大,姜素,你就帶走吧。”
“他的屍身你若是要。”
“本侯可以讓人把那一片土地的血泥給你帶來。”
!!!!
被千軍萬馬,踏成肉泥!
姜素的心口微微刺痛。
當日陳文冕是如何之痛,他此刻更爲完備地體驗到了。
姜素的目光冰冷沉靜,注視着秦武侯,握着寂滅神槍的手掌微微用力,長槍的槍刃發出一陣陣鳴嘯,李觀一也看着他,目光睥睨冰冷。
兩人都知道,李觀一將姜玄濤的首級拋給姜素,是因爲狼王之仇。
知道兩人之中,是那大江大河洗刷不清的血海深仇。
姜素深深吸了口氣,漠然道:“不必,戰將馬革裹屍,身死於沙場之上,本來就是宿命,他死在對江南的戰場上,死得好,死得痛快,沒有丟人。”
“他日我踏破你這江南,自會去他戰死的地方祭奠。”
“祭奠我大應國所有戰死沙場的兒郎!”
姜素心底已隱隱刺痛,但是作爲主帥卻不能有因此而展現出絲毫的動搖,任何的痛苦憤怒和不甘都需要埋藏在心底,他見到了這一座城池上的護城大陣。
隱隱感知到了釣鯨客,薛神將的氣機。
知道這一座看似平平無奇的大城裡面,暗藏有玄機。
姜素沒有貿然攻城,而是以大軍駐紮左右,冷靜無比,知道該要率先完成戰略目的,而不是隻顧硬拼,即便是子嗣死於眼前,慘烈無比,卻也沒有因此而動怒癲狂,影響行爲。
麒麟軍深入應國之大勢,至此止步。
應國太師,成功攔截秦武侯之事,傳於天下,應國朝廷之上袞袞諸公之心,旋即一安,姜素完成了本來戰略目的,此刻應國的輿情民心,也實在不能夠支撐在和江南一戰。
繼續戰鬥下去,民心會雪崩。
姜素還是擔心那些和狼王有過接觸的應國豪強。
擔心民心出變故後引發的一連續變化。
民心生變,四處起義,這樣的事情,足以讓一個鼎盛帝國迅速坍塌,四分五裂,而此刻,在經歷了漫長戰爭的失敗之後,應國的民心和情況,已經到了一個極爲危險的基準上。
不能再戰,也不可以繼續拖延。
按照姜素往日戰略,這樣在大勢上沒有意義的戰爭,他是不會繼續下去的,該要立刻班師回朝,進入下一個階段,休養生息。
但是此刻應國大軍卻直接駐紮在城關之外,並不離去。
似乎還有繼續戰鬥的心思。
即便是姜素這樣,君心如鐵之人,眼見着獨子死在眼前,也不能不在心底生出一絲淒涼,不能不心中刺痛,讓他對於李觀一殺意增加。
姜玄濤的首級放在匣子裡,姜素不忍心去看,只是把這匣子合攏,放在桌上,手中握着兵器,寂滅神槍在夜色之中淒厲低吟,心中的殺意流轉,幾乎要衝破理智的封鎖。
要戰,要廝殺!
要興起大軍,要狠狠的鑿入這江南,不顧一切,帶着應國和江南一起踏入那瘋狂無止境的戰爭漩渦之中,在戰爭當中耗盡兩方的底蘊,一起狠狠墜下去!
但是卻也知道,釣鯨客和薛國公在。
後方更直接是江南的勢力範圍。
李觀一就算不是他的對手,捨棄大軍也可以活命。
此刻的應國,已經進入到了不能輕易啓動戰端的時候,若是出戰卻不能夠克敵斬首,那麼毫無意義,只會進一步損耗國力和威望。
天下久困頓於廝殺,合該迴歸於休養生息之時。
數年之後,再來大戰。
“不能……不能再打下去了。”
姜素鬆開了神兵寂滅,大口喘息,面色猙獰,卻又用理智死死鎖住自己的情緒:“若是不顧一切的和江南再打下去,兩方到了後面,拼的都是底蘊和民生,中原生靈塗炭。”
“哪怕最後分出了勝負,也會導致北域突厥和胡人入侵我中原,彼時中原的國力衰弱,四方抵抗無力,一旦出了什麼間隙,恐怕是比起三百年前更大的亂世,不可,不可。”
姜素踉蹌了下,坐在椅子上,正是因爲大局觀足夠,他纔是那個,最不可以就靠着一腔情緒,去做自己想做事情的那個戰將。
白髮垂下,獨目閉合,這個時候,褪去了那種鋼鐵般的意志和超越手段的冷漠之後,才終於有了幾分老者的模樣。
眼前恍惚浮現出這個時代唯一血脈的模樣。
那種驚恐不甘。
顯而易見是在近距離下,以一種極爲霸烈的方式強行斬首……
‘在萬軍之中被踏成肉泥。’
李觀一的聲音似乎在他的心底升起,姜素閉着眼睛,把這種情緒和憤怒,一點一點,抽絲剝繭般地從心中撤離出去,於是他不再受到影響,於是他重新恢復到了冰冷的軍神。
榮辱不能加其心,生死不能擾其志。
很快傳來了新的秘報,傳信之上有着赤色的痕跡,這正是整個應國規格最高的密信,姜素拆開信箋,只是看了一眼,臉上就出現了劇烈的變化。
‘陛下忽然咳血昏厥,國家朝廷動盪!’
‘兩位殿下皆已至皇宮之中,袞袞諸公,丞相外戚皆在大殿外候着了’
‘請太師速速歸朝!’
姜素的神色微凝,瞳孔收縮。
“陛下……”
姜萬象忽咳血昏迷,李觀一破宇文烈,賀若擒虎大軍,侵擾邊疆的事情,即便是得城不多,在性質上卻是極爲惡劣,激盪之下,攪動了狼王陳輔弼留下的暗傷。
姜萬象終究還是支撐不住。
若是姜萬象此刻駕崩,那麼應國的朝堂之亂,幾乎會在一瞬間抵達最高,宇文烈斷臂,賀若擒虎重傷,太子和二皇子的勢力在這個時候都進入衰弱期。
也因此,會導致最爲劇烈的分裂。
姜素面色變化。
他的理智,以及當年和姜萬象的約定。
徹底讓這位天下第一神將壓下來了子嗣死去的悲傷和刺痛,和此刻這戰略上毫無意義的一戰相比,迴轉國家之內,保護社稷安穩,纔是太師該要做的事情。
家國職責凌駕於個人的恩怨情仇之上。
無論是諸多手段,亦或者血親之死,皆是如此。
“吩咐各軍,按照之前安排,留駐於此地。”
“本座明日之後,當即回朝。”
“諾!”
………………
第二日,應國大軍皆動,太師姜素沒有立刻撤回,在離去之前,仍舊派遣戰將前去邀戰——不戰而退,同樣會對國家軍心帶來極大的負面影響。
天策府並不迎戰,而佯裝的幾次攻擊也都被打回去。
釣鯨客和薛神將親自駐守着城防大陣,四萬精銳的軍陣完全轉攻爲守,更和地勢相聯,堅不可摧,唯應國太師姜素親自率軍前來,以軍勢出招。
氣勢如虹,隱隱然有一座如同山巒般巨大的金甲神人兵魂,朝着此地揮出一道刀芒,那刀芒森然巨大,彷彿連通着天地,在大地上勾出一道猙獰的痕跡,狠狠朝着前方劈來。
釣鯨客面色微凝,喝道:
“小心了,這老傢伙發怒了,起陣!”
釣鯨客的聲音竟然不可思議地同時在各個區域的麒麟軍耳畔響起,伴隨着釣鯨客這一聲起陣,麒麟軍各部校尉皆下令,自軍中的副將,到校尉,百夫長,什長,伍長,齊齊動了。
麒麟軍各自兵員踏入陣法位置。
氣機相聯,令此大陣再度變得更爲強大,流轉極精妙。
甚至於爲了防止這幫大老粗不懂得這玄妙的陣法。
釣鯨客耐着性子給他們在地上勾勒出了一個個圓圈,根據陣法不同,變化身形和氣息,往日即便是司危來挑戰陣法,釣鯨客都是冷笑一聲,懶得搭理。
今日卻不得不耐着性子幫着這幫士卒排佈陣法。
伴隨着釣鯨客的操控。
四萬人的呼吸剎那之間,彷彿化作一人,老司命雙手一合,氣機流轉變化,交錯之下,化作巨大的河圖洛書,浮現於這城池之上。
巨大的刀芒和古樸的河圖洛書撞擊在一起。
狂暴的氣息朝着四方逸散開來。
釣鯨客的銀髮飛揚,雙目神光銳利。
軍神姜素的一招,就是匯聚衆人之力合一斬出;釣鯨客的陣法流轉,就是要將這可怖到足以一招斬殺兇獸的絕殺分解開來,然後層層迭迭地散去。
藉助四萬麒麟軍的大軍軍勢,利用司危開發的山川地脈成陣的手段,將這一招的餘波盡數引導入大地之中,把這一股力量全部散開來。
那刀芒大陣和這城池防禦大陣撞擊在一起,許久之後各自消散,在刀芒散去的瞬間,一股極強的餘波掠過了整座城池,城池之中,酒旗等物盡數折斷,屋舍猛地晃動。
整個大軍的軍勢都爲之一頹,許多修爲低的士卒面色煞白,胸膛之中氣血翻涌滾動,幾乎咳血,但是終究是擋下來了姜素的一招。
釣鯨客擡起頭,看到天空中的雲海都被從中間劈開來。
便是知道,姜素是真的動了狠的。
姜素握着寂滅神槍,站在這裡的時候,心中當真是有要揮大軍不惜一戰將此地踏平的念想,但是此刻江南之勢,天下之勢,又有釣鯨客,又有薛神將和司命。
以此刻來的軍勢,拿不下背靠江南的李觀一。
必可以敗之,卻不能殺之。
可是,不能殺之。
則毫無意義。
李觀一總會捲土重來。
兵家統帥的大局觀和後方出現的事情,讓姜素禁不住嘆息,甚至於有些羨慕起來那個如今還有銳氣的弟子來。
若是宇文烈,則是會毫不猶豫選擇衝鋒,但是姜素終究是整個應國的太師,他還記得數十年前那個站在自己面前伸出手的少年姜萬象。
而現在,彼時的少年人,已經垂垂老矣。
於是他知道即便是軍神,即便是正面戰場之上所向睥睨的武道傳說,也終究是有不能夠違背的東西,他嘆了口氣,手中神槍寂滅插入地裡,白髮蒼蒼的太師朗聲道:
“李觀一!”
“你我皆有數萬大軍,此刻僵持於此,我不得進,汝不得退,自天啓十一年秋到如今,天下亂戰已有兩年有餘,列國皆是疲乏,百姓希望休養生息。”
“你我再戰,則天下生民,都要受苦。”
“不如這一次,就你我兩人比一比勝負如何?!”
“若是你勝了,老夫就此撤兵,這些城池本來就是陳國錯有,此刻讓給你無妨,可是若我贏了,你等麒麟軍,就要退出此城,後退三百里。”
姜素的聲音遠遠傳出,義正詞嚴,爲國爲民。
李觀一還沒有回答,釣鯨客已是冷笑,大罵道:“你們兩人比一比,姜素你這一張臉是怎麼說出這一句話來的,幾百歲的老怪物,天下第一神將,要和一個十九歲的小子比。”
“說的還這麼豪邁,不過就只是欺軟怕硬。”
“你爲什麼不去和劍狂比一比?!”
“你要不要去秘境裡面,找到那一頭活了幾千年的太古赤龍,然後和他說,我們不帶兵馬,來比一比?!”
“怪哉怪哉。”
“我還以爲你屁股後面已經有了拉屎放屁的東西。”
“怎麼臉上還長了一個?”
“給你臉了!”
釣鯨客的冷笑聲音,嘲諷聲音滾滾落下。
薛神將虎軀一震。
嗯???
這年輕人,這麼猛?
老司命和老玄龜面面相覷。
即便是李觀一都覺得臉皮有點難繃,作爲武道傳說裡面起點最低,從一個乞丐起家,坑蒙拐騙什麼都試過的傢伙,釣鯨客語言的攻擊性實在是超過所有人。
姜素殺意內蘊,道:
“我要和李觀一說,不是和你這樣的乞丐。”
“李觀一,你來。”
“戰是不戰!”
李觀一知道這個時候,他自己不能後撤,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迎戰若敗,豈不是士兵狼藉,若不迎戰,秦武侯的名望銳氣終歸要頹弱幾分。
李觀一踏前,手掌按着城牆,看着騎乘神駒之上,威嚴肅穆如同鐵塔般的天下第一神將,道:“好,我和你比!”
釣鯨客,薛神將,還有衆人皆是微變。
卻在此刻,聽到了李觀一道:
“但是,只是我自己和你比,這一座城池,是我等兒郎拼盡全力打下來的,是他們的戰利品,我一個人做不到,我也不可能,只我一個人敗給你,就把這裡交出去,絕不可能!”
“而且,我已經答應了一些人!”
“我絕對要守住這裡!”
“我絕對,不會像是之前那些人,不會像我的父親,不會像是叔父他們,把他們拋下了!”
李觀一的眉宇揚起,目光烈烈,道: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你我的天下。”
“江南也是這千萬人的江南,不是我一句話,就要抹去他們的意願。”
“你若是要來戰,那就戰吧,姜素,你要和我天策府打多久都可以,你們想要打多久,我們就陪着你們打多久,一直打到完全的勝利爲止。”
李觀一這一番話語裡面自有一股豪情氣魄在,百姓士卒皆是奮勇,本來還擔心李觀一踩坑的風嘯呆滯了下,然後眉毛都鬆緩着耷拉下來,連連點頭道:
“啊對對對,就該這樣!該下酒的!”
左右環顧,卻沒有酒水,只好摸出不知道從哪家店鋪裡面買來的料酒,欺騙自己的大腦這玩意兒就是極妙的純釀,勉勉強強下嘴對付一下。
好酒!
一股菜味兒!
姜素看着李觀一,李觀一也看着姜素,這位天下第一神將道:“好!”與其說要得到此城,不過是他想要發泄一番失去子嗣,卻又不得不班師回朝之情緒。
他把戰槍放下,摘下神弓,拈着箭矢,鎖定李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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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失去血親的殺意濃郁。
李觀一握住了破雲震天弓,破雲震天弓張開,指着那坐騎之上的垂暮老者,兩人的煞氣皆是濃郁至極了,李觀一的胸中,九州鼎鳴嘯劇烈。
八重天巔峰的氣焰。
即便是和姜素的差距很大,但是猶自也有着拔劍之心。
他站在這城池之上,背後是遼闊的疆域,是萬萬人的支持,他穿着戰甲,緋色的麒麟紋在江南的風中舞動着,李觀一的箭矢指着那姜素,目光凌冽。
殺死父母的人,害死太平軍多少戰將的罪魁禍首。
狼王之死,古道暉之死,蕭無量斷臂。
還有諸多的同袍。
仇恨!
血仇!!
終於直面這血仇,諸多仇恨的最初起點,諸般往日,都從眼前,從李觀一心中翻涌而去了,無數的念想,狼王的聲音,古道暉的決絕,還有那一個個故人的聲音亂糟糟地出現。
最後,李觀一的腦海裡只能夠想到那稚嫩時的記憶裡面,孃親輕拍他身,輕聲哼唱着的歌謠,忽然記起那一日那女子抱着她,春日流光江南水長。
她的下巴擱在孩子的額頭,微笑哼唱着古老的歌謠。
‘唯願我家孩兒,長命百歲,長樂無憂。’
‘長命百歲。’
‘長樂無憂。’
除此之外,一切空白。
破雲震天弓的箭矢,指着姜素,指着這傾盡三江五湖之水不能洗刷的血海深仇之人身上,恍惚之間,自那一日起十餘年時間,翻卷而過。
那溫柔女子終究從那個孩子身邊離去了,孩子跌跌撞撞往前走。
穿着樸素衣服,臉上帶着稚嫩卻機敏笑意的小藥師,穿着藍色暗紋袍服的十四歲小客卿,金吾衛,逃犯,道人,流浪兵團首領,這一個個畫面從眼前掠過了。
‘在下李觀一,是回春堂的藥師’
‘我薛家客卿,李觀一’
‘李觀一,金吾衛!’
‘貧道,李藥師’
‘家父太平公……’
‘麒麟軍!!!’
李觀一擡眸,弓弦拉滿,箭矢崩射而出,往日種種,盡數崩碎,站在這裡的,是跨越往日種種的秦武侯,一雙臂膀戰戟,打下了偌大疆域的當代豪雄。
箭矢暴射如光柱,太師姜素一箭回擊。
姜素的箭矢後發先至,擊破了李觀一的箭矢,李觀一卻似本能避開一步,箭矢從他的臉頰旁邊射出,臉頰之上出現一道血痕,鮮血流出。
麒麟軍的軍旗烈烈,秦武侯氣質森然。
太師姜素神色沉靜拈起第二枚箭矢。
李觀一也以第二枚箭矢對攻。
第二枚箭矢,仍舊在空中碎裂開來,釣鯨客和薛神將,老司命等人不曾開口,他們看到這終於走到了仇敵身前的李觀一,感覺到他的精氣神高度凝聚了。
“可惜,即便是以神兵,想要在這個境界,就和姜素對攻,也不可能啊,不要說擊敗他,哪怕是稍微佔點便宜,也很難。”
薛神將道:“是,姜素的武功已抵達化境。”
“除非……”
老司命道:“除非什麼?”
薛神將道:“除非他突然突破,箭矢的力度比起之前兩箭都暴漲,打那姜素一個措手不及,就可以在這三軍之前,落那姜素一個大大的面子,可是這怎麼可能呢?”
老司命和釣鯨客都覺得這就是屁話。
臨陣突破。
老司命連連搖頭:“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哪怕我站李觀一這小子可這事兒太荒謬了。”
“老頭子我賭我三十年財運和你說,這事情,不可能!”
李觀一搭着最後一箭,精神凝聚爲一,就在這個時候,忽然耳畔傳來了巨大的鼎聲,李觀一體內的氣機一滯,於此江南十八州州城當中,一隻祥瑞以超高速度急速抵達。
黑白食鐵獸,一路狂奔,如同是從西南羣山一路翻滾進入江南的肉彈。
而在祥瑞的背上,南宮無夢身穿甲冑,抓着祥瑞的脖子肉,幾乎害怕得被顛倒下來,南宮無夢小臉煞白,卻仍舊忍着害怕,衝入天策府,大喊着道:
“大捷!大捷!!!”
南宮無夢腰間帶着的,是那諸多城池的印璽!
唯一一個可以肉身承載氣運,還不用擔心壓不住這氣運而倒黴的怪物。
氣運如浪潮,翻滾入此地。
氣吞萬里,如虎!
如虎!
南宮無夢入江南。
李觀一身上氣魄,猛然暴漲,九鼎之聲鳴嘯,西域那居胥山最高峰的九鼎,爆發出一陣強烈無比的蒼涼鼎鳴,就此剎那,李觀一體內氣機暴起。
終於有那一步踏入九重天中。
手指一鬆。
箭矢,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