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擊鼓登堂上

064、擊鼓登堂(上)

虎娃將葫蘆取出挑在杖頭,既是更大的誘惑與試探,也是無聲的暗示與警告。如果那兩名妖修足夠明智,就應該意識到普通人偶爾得到一根異竹倒也有可能,可是又拿出另一個罕見的異寶葫蘆,就不能用巧合來解釋了。若他們還敢亂來,恐怕就是有恃無恐。

走出竂棚時,虎娃的感覺多少有些古怪。對那爲妖物幫腔說話的竂棚老闆,虎娃也不好責怪人傢什麼,畢竟事情發生在他的地頭上,不開腔表明一下態度,也怕得罪彭鏗氏大人府上的兩位先生,但也只是說了幾句話而已。

可是竂棚中還有幾位閒人,亦主動開口呵斥虎娃不識好歹,甚至勸虎娃乖乖地將竹杖奉上。他們可能是真正敬重彭鏗氏大人,但敬重彭鏗氏大人的也未必就是好人,這世上總有趨炎附勢之徒,仗他人之勢再欺於人,彷彿能討好到彭鏗氏大人,就連自己都覺威風。

虎娃見過的這種人多了,也沒法當衆追究什麼。至於他府上的兩位家奴,迄今爲止,還挑不出什麼明顯的錯處來。那兩位妖修能看出他手中的竹杖不俗,只說明他們還是挺有眼力的,當着衆人之面,所說的那些話也不算太出格。

至少他們沒有當衆強逼虎娃把竹杖獻上,而是讓虎娃開價出讓,最後還特意強調了無意仗自家老爺之勢欺人。話倒是說得漂亮,但實際上有沒有仗勢欺人只有天知道了。若到此爲止,虎娃倒也懶得和兩個小妖計較,就連罵一句“不長眼的奴才”都嫌無聊。

但虎娃卻知道事情不會完,否則那兩位妖修也不會不懷好意地暗自跟蹤自己。虎娃以竹杖挑着葫蘆在野涼城中漫步。左拐右拐進了一條無人的小巷,突然停下了腳步開口道:“我不是說了不賣嘛,你們二位這是何意?”

見那兔妖長耳與獾妖披絨不知何時已現身,一前一後將虎娃堵在了巷子裡。披絨先生雖在笑,但那笑容卻令人心裡發毛。只聽他笑道:“這位小哥,我家府上規矩大,我們這些在外面辦事的,也不敢壞了老爺的名聲,否則回去必受責罰。但是我告訴你,東西你今天不賣也得賣。不僅是竹杖,還有那杖上的葫蘆。”

兔妖長耳則有些謹慎地問道:“你這竹杖和葫蘆,究竟是怎麼來的?”

虎娃老老實實地答道:“這竹子,確實是自己在村裡種的。至於這個葫蘆嘛,是我在帛室國東濱城外的一個集市上買的。帶在身邊已有很長時間,連顏色都變了。”

長耳似是鬆了口氣道:“果然是偶得之物,而你是個遠道而來的外鄉人,運氣倒是不錯啊!竹杖和葫蘆我都們看中了,這就要買走。”

話音未落,只長耳的身影一晃,虎娃身邊颳起一陣風,再看長耳先生又站回到原地。手中卻多了一根竹杖,杖頂上還挑着一個紫金色的葫蘆。兔妖的速度當然比兔子還快,他趁着虎娃一愣神的功夫。已施展遁影移形的天賦神通,將東西都搶到了手中。

虎娃好像被他的神通手段給驚呆了,看着他連話都說不出來。巷子另一邊的披絨先生見長耳輕鬆就把東西奪到手,對方甚至都沒什麼反應,不禁也鬆了一口氣,看來真是一個偶得異寶的普通人。

披絨走上前去。伸手拍了虎娃的肩膀一下,似是將這位小哥從震驚中拍醒。將一小塊東西塞進他的手中道:“看清楚了,我們並不是搶你的東西。而是買你的東西。如今已錢貨兩迄,如果你回頭再胡說八道、敗壞我們二人的聲名,可別怪我們不客氣!”

虎娃低頭一看,那獾妖塞進手中的是指甲蓋大小的一塊金粒,差點沒被氣樂了。心中暗道不愧是自己府上的妖怪啊,還真會仗勢欺人。若是他們直接把東西搶走,或者更狠一點殺人滅口,在這城廓中顯然不太合適,不僅傳出去會有麻煩,那竹杖和葫蘆今後也見不得光。

現在倒好,趁着附近無人將他堵住,伸手搶走寶物的同時還塞給他一粒金子。難道給了錢就不算搶劫了嗎?這話要看怎麼說,這兩個妖怪大可宣東西是買下的,虎娃已經收了錢。就算虎娃想算賬,恐怕也沒地方講理去,他一個過路的外鄉人,哪裡又惹得起彭鏗氏大人的家奴?

就這麼一愣神的功夫,兩位妖修已經拿着寶物走了,虎娃眼中卻閃過一絲寒意。真的沒想到啊,光天化日之下、巴室國的城廓中,他彭鏗氏大人居然被自家的奴才打劫了,這是比惡山中遇到山賊更令人鬱悶的事。

更想不到的是,獾妖長絨臨去前在他肩頭上拍的那一巴掌,暗帶陰損法力,常人絕難察覺。

虎娃眼中的鋒芒緩緩斂去,拿着這塊小金粒走出了巷子,仍然是直奔城主府。他原本想順道去看看那位驍陽城主,此刻不必登門拜訪了,正好直接到官署大門前敲鼓告狀去,現場考校那位城主大人會如何處置?

……

巴原上五百年前並無城廓,後來大多是由村寨而發展成集鎮,再由集鎮發展成城廓,而很多城廓還保留了原始村寨的某些影子。比如很多村寨中央都有一片空地,是村民集會議事的地方,往往也是祭壇所在。那麼巴原上的城廓中央也有一片廣場,大多就在城主府正前方。

這片廣場是舉行祭祀典禮所在,國中有什麼重大的事情,也在這裡向民衆公佈,平日還是民衆集會與休息之所。廣場周圍有很多大樹,樹下有很多塊磨的很光滑的青石,三三兩兩坐着不少人在那裡閒聊,還有小孩在旁邊玩鬧。

廣場的南側,靠近城主府門前那一帶,卻空出了好大一片,沒有人敢擅自接近,府門前也有城主的親兵值守。虎娃穿過廣場走向城主府時,突然站定腳步轉身伸手示意,攔住了一輛行進中的馬車。

城主府門前不是擅行車馬之地,但這輛馬車卻徑自斜插而過,看去勢並不是直入大門,而是要到城主府的另一側去,應該是欲從側門進內宅。馬車帶着篷頂,四面垂着布簾,上面坐的應該是城主府中的內眷。趕車的是一位壯漢,看架勢應有功夫在身。

趕車的壯漢突見一位少年攔在前方,下意識就要高喝“讓開!”不料那後生已率先開口喝道:“站住!”

這一喝聲好似不大,但廣場周圍所有人都聽見了,而且耳邊還帶着“嗡”的一聲迴響。那趕車的漢子居然晃了晃,腦袋有些發暈;而拉車的馬不由自主也站定了,很不安地原地踏蹄。虎娃又問道:“這是誰的車,車上坐的又是什麼人?”

好奇怪的後生啊,膽子也太大了吧,一看這輛車中坐的就應該是城主府中的內眷,居然在城主府門前伸手攔下來,還主動喝問對方。

趕車的壯漢心神卻被對方莫名的氣勢所奪,想做出兇悍的樣子卻有點提不起氣,只得喘着答道:“這車中坐的是丁弓老爺的夫人,哪來的小子,竟敢攔路!”

虎娃皺眉道:“丁弓老爺?我沒聽說過,他是何人、來自何處,與本地城主又是什麼關係?”

什麼人啊,莫名其妙問話就得回答嗎,在平常情況下趕車的壯漢根本不必理會,可此刻不知爲何心裡竟砰砰亂跳,下意識地答道:“丁弓老爺是城主夫人的舅舅,巴室國的國工大人,來自洗風城,如今就住在城主府中。”

虎娃又開口道:“車中的蛇紋族女子,你身帶諸多陳年舊傷,應曾受折磨多日。爲何會來到巴原腹地,當初又遭遇了何事,請隨我進城主府中言明。”

就算車上垂着簾子,虎娃對車中的情形也感應得非常清楚。裡面坐着兩個人,皆是女子。其中一人形容二十出頭,但觀其骨齡實際上也就十五、六歲,應是那車伕口中的丁弓老爺夫人;另一人約十六、七歲,應是丁弓夫人身邊的侍女。

虎娃是無意中感應到蛇女的生機律動氣息,纔會注意到這輛車的。蛇紋族的女子看上去與常人無異,只是嬌媚豔美,但她們發育卻比普通人早得多,十來歲就顯得很成熟了。在這裡有蛇紋族的女子出現,本就令人很意外,而虎娃又察覺到這位蛇女身上有多處陳年舊傷。

虎娃也是一位當之無愧的神醫了,不僅治療過不少奇症,他本人也剛剛受了有生以來最嚴重的內損之傷,至今尚未徹底痊癒,因此他對各種傷勢特別敏感。如果有人幾年前偶爾不慎受過傷,本不值得大驚小怪,可這位蛇女曾遍體鱗傷。

蛇紋族也是妖族,蛇女天生媚骨看似柔弱,其實生命力比常人更加堅韌。此人的骨頭都不止被打斷過一根,如今雖然外傷已愈,也應經歷過細心調治,從表面看不出什麼傷痕,但體內的舊傷痕跡豈能逃過虎娃的感應。

觀其傷勢,應該都是集中在三年某段時間留下的。莫名出現於巴原腹地的蛇女,如今是某位國工大人的夫人,三年前卻曾遍體鱗傷受盡折磨。就算用腳後跟也能想到,她是三年前被人從南荒劫持而來,又落到了那位丁弓老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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