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友這是?”昆陽子見張潛一掌震斷靈紋石劍,頓時大驚。
張潛心頭自有考慮,此舉絕非唐突莽撞,神色從容不迫,將其中半截靈紋石劍收入玲瓏六合塔中,而後拿着剩下半截靈紋石劍問道:“僅憑這一半信物可否控制這萬象靈符大陣?”
“萬象靈符大陣是由四萬九千道靈符組成,每一道符籙都與這石劍上的一個刻痕所對應,這劍即便斷了也能控制一部分大陣。”昆陽子說道。
“這便對了。”張潛點了點頭,道:“這萬象靈符大陣平都山福地最後一道屏障,絕不能讓陽山小洞天的人徹底掌控,將這半截石劍交給他們足矣。”
“那剩下這小半截呢?”昆陽子問道。
“什麼小半截?”張潛一副毫無所知的模樣,看起來像是裝傻充愣,而後道:“這靈紋石劍在與酆都大帝交戰中受損,交到我手中時便是這般模樣。”
昆陽子不傻,經這麼一說立即明白過來,只覺有些心驚肉跳,張潛竟然是想借酆都大帝之力削弱陽山小洞天的力量。
他與酆都大帝雖也有水火不容,但尚不及對陽山小洞天那種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的苦大深仇,敗在酆都大帝手中那是技不如人,可遭陽山小洞天落井下石的性質卻完全不同,到不反感張潛這種做法,可這番抉擇可謂極具風險,若是酆都大帝不堪大用,得了張潛暗中援助也一樣被陽山小洞天剿滅,此番苦心還是白費,若這酆都大帝不可信任,張潛將這靈紋石劍交到他手裡已是極爲困難。再將這事宣揚出去,只怕自己與他都要落地的身敗名裂、萬劫不復的下場。
“小友如何將另外半截信物送到酆都大帝手中,如今平都山福地受陽山小洞天四面監視,想要讓人不知簡直難若登天。”昆陽子擔憂道。
“前輩毋須擔心,我自有辦法。只是此事涉及在下一些隱秘,如今不變透露,還望見諒。”張潛微微笑道。
當初酆都鬼城還被平都山福地鎮壓封印之時,這燕王就時常前往人間,尋找人道傳人,證明燕王手中自然掌握着一條隨意出入的秘密通道。陽山小洞天如今人手有限,不可能將平都山福地封鎖的滴水不漏,大部分注意力應是放在那‘萬象靈符大陣’之上,因此張潛並不擔心如何與酆都大帝取得聯繫,而且有燕王出面,獲得他的信任也絕非難事。甚至都無需張潛親自出面,便能完成這件事情,因此昆陽子所擔心的那些風險,也根本無法禍及他。
“即使如此,貧道便不多問了,在此靜候佳音,若能保住我平都山福地的基業。老夫便是給小友做牛做馬又有何妨。”昆陽子神色決然。
“前輩言重了。”張潛輕輕搖了搖頭,也是有些滿意他這番態度。
他能默許自己的這個計劃,說明他從內心深處已經和正道決裂了,只有這種人,纔可爲自己所用。
“在事成之前,前輩切不可再有任何過激舉動,不要輕易招惹任何麻煩,如今最重要的便是保存實力,韜光養晦,如今你們已是作出讓步。陽山小洞天應是不會再爲難你們,甚至看在在下面子上,還會予以一些幫助,你們也不要拒絕,安心接受便是。就當他們欠各位的。”張潛如今有諸多事務在身,自然不方便時時照看這一羣毫無自保之力的人,而且時機尚未成熟,也無法徹底接納他們,只能讓他們暫居於此,而後從儲物戒中取出一瓶療傷的丹藥,交給昆陽子。
這瓶丹藥雖是他隨手煉製而成,卻加入了修羅之血,對傷勢有奇效,甚至能夠在白骨之上生出血肉。
昆陽子本人連同門下兩名有制符天賦的弟子都被鄒天師手下護衛打傷,這一瓶以修羅之血爲主要煉製而成的療傷靈丹對其而言可謂雪中送碳,只是其中一人整個腳掌都被鐵靴踏碎,這傷藥縱有奇效,恐怕也無斷肢重生的本事,傷勢痊癒之後還是會留下殘疾。昆陽子活了八百餘年,又是一派之主,眼界極高,自然也是識貨之人,拿着丹藥輕輕一嗅便聞出了其中的主要成分,亦知修羅之血的藥效與價值,頓時連連拜謝:“貧道替沖和、衝靈兩位孩子謝過小友了。”
這兩人是平都山福地近十年來在符道之上最具天賦的兩名弟子,最重要的是修行資質也是極佳,三十餘年便有氣行周天後期的修爲,雖不及青玄道人、玄機道人那些資質逆天的妖孽,但也絕對算得上可造之才,將來在符道之上的成就必然不低,可如今兩人身上傷勢卻大大影響了將來的成就。
尤其是沖和道人,拇指指骨被正一道壇護教騎兵拗斷,可真斷了他符道之上的希望。
制符最重要的就是一雙手,一雙有靈性的手,隨意勾畫出一條符線都能與天地靈氣發生共鳴。
張潛對他之恩,等同再造。
昆陽子在心底暗暗嘆息一聲,也是感到了一股沉重的壓力,如今張潛不顧兇險幫他奪回平都山福地,此舉之恩已是無以爲報,如今又對自己門下諸位弟子大施恩澤,就算將來平都山福地八百年的基業從新回到自己手中,必然也是一個千瘡百孔的爛攤子,自己該如何回報這份天大的恩情,這份人情實在欠的太過沉重了,讓他有種捨命相報亦是微小的感覺,除非自己將平都山福地送給他,讓他擔任掌門,那他如今所做的一切也是爲自己而做,這份人情方可還清。
這種念頭在他心頭誕生之後立即紮根下來,讓他覺得極爲興奮,亦是十分可行。
他之前不顧性命與陽山小洞天僵持,並非貪戀權勢不肯放下,這掌門之位對他而言毫無意義,他已經做了八百年的掌門,早想退居幕後。只可惜一直沒有合適的接班人。他所在乎的只是陽山小洞天的道統傳承能否火盡薪傳代代不熄,他不願看到自己辛苦建立起來的基業最終給他人做了嫁衣,百十年後,這世間再無平都山福地一脈,只有陽山小洞天平都山福地分壇。自己的傳人也無法挺起脊樑骨做人,只能爲人門下走狗,受人驅使,在苦難中最終忘了自己的先祖。
可他並不在乎有一個人能夠取代自己,只要他能讓平都山福地更好的傳承下去。
張潛無疑是一個非常合適的人選,雖然他不是平都山福地弟子。但如今他在一衆弟子心中的地位與聲望已經不弱於自己,自己只要提出來,只怕無人會反對,此舉不僅可以償清自己所欠的人情,而且可以將他與平都山福地永久的系在一起,就算今後收復了道場。但門派中堅力量已經損傷殆盡,面臨着百廢待興、內憂外患的局面也急需一個有能力、有魄力並且實力出衆的人來充當掌舵人,而他已經太累了,他也想把這副重擔交給張潛來,由他來替自己承擔。
年輕人志向高遠,而張潛又是極有圖謀之輩,想必不會拒絕這份沉重的饋贈。品性亦是讓他放心。
張潛在平都山福地最爲落魄最爲困難的時候伸出了援助之手,他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如今唯一讓他頭疼的便是名分,要讓張潛繼承掌門之位,總須一個合理可靠的身份,不管張潛如今名望如何鼎盛,他依舊還是個外人,即便門下弟子毫無異議,可一些心懷不軌之人,還會以此爲由大加阻撓,自己收他爲弟子?自己有什麼可教他的。如今此人實力只怕還在自己之上,而且他自己也是一觀之主,怎麼可能拜入自己門下,收他爲弟子只是一個笑話,他搖頭一笑。撇開這些荒唐想法,心中暗忖道:“看來這件事情還是要由碧遊那孩子出面了。”
之前也曾想過成人之美,讓自家女兒與這太上道人結成道侶,可後來發現有所誤會,這念頭便也打消了。
如今這般念頭重新浮現,卻是更爲強烈,而且是多了幾分主動。
即便兩人無意,自己也要極力促成。
這太上道人與碧遊那孩子結成道侶之後,便如同己出,由他繼承老夫之位,也是名正言順,看誰還能阻止。
念及此處,昆陽子愁容大展,這幾月間還是第一次露出笑容來,張潛不知這老傢伙笑的怎麼這麼突然,只覺得事出無常必有妖,暗自小心了幾分。
“這些個人精都是活了幾百年上千人的怪物,心志如妖,稍不留神便被算計,我既然已經將計劃安排與他說清,便不要再此逗留了,免得這昆陽子一會多嘴問起我又多說幾句,便泄露了意圖。”如今時機尚未成熟,張潛可不能表露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否則自己一番勞苦便成了別用用心,恩情沒有,反而結下仇怨,頗爲謹慎的考慮着,便欲告辭離去,那昆陽子卻忽然將他叫住,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遲疑片刻這纔開口,憂心忡忡的問道:“不知小女最近可好?”
“前輩難道沒有她的消息嗎?”張潛頗感詫異,這碧遊道人也算是至孝之人,怎麼看起雙方關係並非他所想的那般和睦。
“你是不知,那日她一意孤行要去追殺酆都鬼城逃離出去的極幾大鬼王,被我阻撓,氣的拂袖離去,便再無聯繫了。”昆陽子一副慚愧至極的模樣。
“那日我與他聯手誅殺靖王之後,便各自離去,如今也不知他下落,不過前輩放心,碧遊姑娘實力超凡,而且心思玲瓏,必然不會有所差池的。”張潛眯着眼笑道,眼睛就像一彎新月,的確是實力超凡啊,自己當初都差點被她那手奇怪的道術顛了個狗吃屎,心思也是玲瓏剔透不假,將自己狠狠坑了一把,像個白癡似的替他扛住了正面壓力,險些被修羅生撕了,她卻挑了個軟柿子捏,殺了靖王就走,還說自己多管閒事,如今想起,心頭那一股子怨氣也沒完全消退。
不過他如今意圖將平都山福地殘存勢力收歸麾下,這筆帳在他心頭也就一筆勾銷了,一味計較毫無意義。
至於這碧遊道人的安危,他可毫不擔心。
真要說起來。這小姑娘是比青玄道人、玄機道人還要妖孽的存在。
當日見過她出手,張潛自然清楚的他實力,而且一手道術也是詭異至極,可偏偏在世人眼中表現平平,似乎不曉得她的底細。顯然也是一個頗有秘密的人,張潛也想探清他的底細,下次見面只是纔不會像上次那般被動,便向昆陽子問道:“碧遊姑娘一身本事出神入化,而且有些神通手段聞所未聞,不知可是前輩教授?”
這昆陽子正納悶張潛爲何對碧遊道人這頑固倔強的孩子如此有信心。還以爲他是說的客套話,或是令他安心的勸慰。
可張潛隨後所問卻讓他有些匪夷所思了。
碧遊道人一生足不出戶,只在後山之中閉關,自己也極少指點他的課業,她在修行這方面的成就並不出色,張潛即便是對這孩子有青睞之意。有誇讚之言也在情理之中,可這也有個限度把,出神入化?這不胡扯呢嗎?張潛斷然不是輕浮之人,這般所說必有其道理,可他完全不能理解,碧遊道人是她親眼看着長大,哪有他所說這般玄乎。張潛亦是從他這番反映之中看出了昆吾子的底細,不由搖頭,心中暗忖:“看來這碧遊道人還真是藏的夠深,連昆陽子也被瞞得一無所知。”
這般隱瞞必有她的緣由和苦衷,張潛也沒必要於人前揭穿他,平白無故結下仇怨非他行事原則。
而且如今跟昆陽子說穿,也要一番口舌苦苦解釋,對方還未必能信。
張潛自然不想幹這費力不討好的事情,看着有些莫不這頭腦的昆陽子隨意一笑,說道:“有些事情無暇給前輩細說。但您安心便是,碧遊姑娘絕非你所想的那般簡單與平庸,我相信她在蜀州無論遇見任何情況,都完全有能力化險爲夷的,東陵道主還在等候我的消息。在下這便告辭了。”
說罷,拱手微微施了一禮,而後離去。
車伕已在門外等候多時,雙眼微闔,似在閉目養神,實則神識傳音在與東陵道主彙報一路上發生之時,對張潛喝退彭城城隍一事,極爲讚賞。
見張潛自客棧中出來,一臉雲淡風輕的笑容,車伕心裡便有數了,順將這事情一同彙報了上去。
東陵道主正在安排給張潛賞賜與物資分配,聽聞這個消息之後,頓時大喜,讚賞道:“好好好,果然是才德兼備之人,這昆吾子如此難纏的一個角色,竟被他三言兩語說服,省得老夫出手沾染一身的腥臊。”雖說他如今想解決昆吾子也無需太多手段,但這事情總有風險,一旦出現差池,倒沒有危急性命這種慘痛結果,但陽山小洞天的清名必然毀於一旦,也是他所不願見到的,對於張潛這裡傳來的捷報,他也是極爲看重,直接將張潛的待遇提升到了最高檔次。
陽山小洞天有客卿長老十餘人,其中最高待遇等同於府君。
一個月由門派提供三百枚純陽大丹!
要知當初青玄道人的月例也才兩百沒純陽大丹而已,陽山小洞天自創建以來,能獲得這種待遇的客卿長老屈指可數。
這一年下來,便是三千六百枚純陽大丹,都須要一起發放的,加上那一萬純陽大丹的賞賜,直讓那掌管府庫物資的執事長老都肉痛不已,一萬三千六百枚純陽大丹,對於陽山小洞天還不至於傷筋動骨,但也絕對不是小數目,尤其是如今戰事吃緊,純陽大丹消耗數量恐怖,再一次性拿出這麼多來,便讓緊張至極的財政進一步收縮,但開口索要丹藥的是東陵道主,他也是敢怒不敢言,尤其聽聞青玄道人前不久似是遇害,更不願觸這黴頭,老老實實的清點着丹藥。
一萬多枚純陽大丹,用儲物戒指裝好,標明數額、日期以及辦理人,恭恭敬敬的交給了東陵道主。
“這青玄道人遇害的消息到底可靠不可靠,怎麼東陵道主看起來一點不傷心的樣子。”這執事長老看着嘴角帶着一絲淺笑東陵道主有些摸不這頭腦。
張潛入府之後徑直拜見東陵道主,卻發現自己如今所住的院落中有些動靜,神識映照一番,卻發現東陵道主竟然在自家住處等候着,不由一陣苦笑,掉頭往住處而去。
“怎樣,那昆吾子可曾退讓?”東陵道主見張潛走進院中,直接問道。
聽他語氣已是知曉了結果,張潛自然明白他在彭城中的一舉一動都難以逃過他的耳目,尤其是帶着車伕這個耳目,也沒有敘說經過,只是點了點頭,而後將儲物戒中的半截靈紋石劍拿了出來,自然隨意的遞了過去:“此物便是控制萬象靈符大陣之物。”
“怎麼是半截!”昆陽子見他點頭,心頭大喜,可見他拿出的靈紋石劍只有半截,頓時愣在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