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潛接過東陵道主先前順手遞過來的儲物戒仔細清點着,似乎沒將‘靈紋石劍只有半截’這個問題放在心上,好像本該如此一般。
臉上一副極爲驚訝的樣子,一萬三千六百枚純陽大丹啊,這陽山小洞天真夠財大氣粗的,即便是以玲瓏六合塔產生天地元氣的速度,也要張潛只進不出的積蓄三四個月,有了這麼大一筆龐大的財務,足以支撐他催動春秋大鼎加快世間流速來修練很長一段時間了,聽東陵道主問起,這才解釋了一下,“昆陽子說他與酆都大帝鬥法之時,這劍被神通擊中,意外折斷了,不過道主無需擔心,他說只需半截便可控制萬象靈符大陣,只供出入倒是足夠了。”
“何時有這回事?”東陵道主皺眉說道,若是靈紋石劍受損,他之前不會一點風聲都未曾聽到。
當然他之前也沒親眼見過昆陽子手中的靈紋石劍,也沒有證據說明這東西之前一定便是完好無損的。
然而如今萬象靈符大陣一切運轉正常,酆都大帝若是擊斷了靈紋石劍並控制了一部分在手中,如今應是掌握了大陣一部分的控制權,可派去觀察平都山福地的人馬並沒有傳回任何相關消息,而且這靈紋石劍並非法器,只是控制大陣的一件信物,怎會在鬥法之時拿出來示之於人,並且恰巧被擊斷?事情的真相顯然不如太上道人所說的那般,他倒不認爲張潛會與昆陽子合夥欺騙、算計自己,甚至都沒有朝這方面的想過,他對張潛的信任已經到了一種極爲絕對的地步。
“難道道主沒有聽他說起過。”張潛一副十分意外的模樣。
東陵道主見他一副毫無所知的樣子,搖頭笑了笑。道:“倒真沒聽他說起過,這靈紋石劍不僅是萬象靈符大陣的控制樞機,也是他平都山福地掌門信物,被人擊斷是奇恥大辱,肯定不會大肆宣揚。”嘴上所說的自然都是敷衍。免得張潛多心,這事即便讓他知曉,也毫無意義,他能索要到半截石劍已是功不可沒,太過嚴厲的要求只會破壞如今兩人良好的合作關係,不過不說。不代表他心裡糊塗,對一切都十分有數,這半截石劍顯然是昆陽子刻意留手所至。
若他將完整的信物交給自己,便是真的放棄了一切,將來沒有一點挽回餘地。
正與他那執拗的性子不謀而合,若太上道人真是三言兩語便將他說服。毫無條件的交出了完整的信物,不給自己留下一條後路,反倒會惹他起疑。
不過東陵道主也不在乎這些,僅有一半的信物,對他而言也是足夠,只要能在萬象靈符大陣上開一個可供出入的缺口,陽山小洞天的人馬便可進入平都山福地內部。至於另外半截信物是否如他所猜測的那般。仍留在昆陽子手中,對他而言也只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如今平都山福地完全在自己掌控之中,就算昆陽子手中還留有半截信物也根本干擾不了自己,而等自己收服平都山福地之後,他憑藉這半截信物就想再做圖謀,也無異於癡人說夢,那時候他已經大勢已去了。
“嗯。”張潛點了點頭,而後似想起了什麼,擔憂道:“聽昆陽子說。只需半截石劍便可控制一部分萬象靈符大陣,而另外半截石劍據他所說是遺落於平都山福地之中了,貧道在想,若是這半截石劍落入了酆都大帝掌控之中,他會不會已經控制了萬象靈符大陣?”
“這點你無須擔心。老夫可以斷定,另外半截靈紋石劍不在酆都大帝手中。”東陵道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這信物在他看來十有八九是昆吾子那老匹夫自己折斷的,怎麼可能會在酆都大帝手中,見張潛一副不太理解的樣子,又解釋了一句,“如今我陽山小洞天的弟子時刻注意着平都山福地的動向,其中發生的任何事情都逃不過我們的耳目,若是酆都大帝得到了靈紋石劍的殘骸,那萬象靈符大陣必然會有一部分落入他掌控中,然而至始至終那大陣都處於自主運行狀態。”
“我已是仁至義盡給你提醒了一番,你仍這般草率,到時候也沒理由怪我了!”張潛嘴角浮起一絲笑容,心頭暗道。
東陵道主得了靈紋石劍,也不願繼續耽擱,與張潛隨口說了一番自己的安排,只是爲了表明在自己一方勝券在握,倒沒有多說細節,而後便開始着手安排,這事情雖沒有讓他參與,卻也沒有避忌張潛,人馬調動全部暴露在了他的神識感知之下,這陽山小洞天當真是勢力龐大,自牛頭鬼將現世以來,陽山小洞天先是折損了四位人仙,如今大部分力量又被牽絆於十萬大山之中,而今奪取平都山福地竟然還能抽調了三尊人仙,兩位府君,一位客卿長老。
另有弟子近百餘人,修爲大多都在氣行周天之境,在議事堂齊聚,開始制定進攻計劃。
這是一場攻堅戰,涉及事務相當複雜,不僅戰事龐大,交戰雙方人數衆多,而且戰後接管等各項事宜更是重中之重,還要給這百餘弟子短時間的磨合,配發武器裝備、後勤補給,絕非一兩日之內可以出發的。議事堂受禁制封鎖,張潛神識自然無法繼續查探,也無從知曉各種細節,但他如今清楚了兵力、進攻時間,並且東陵道主的自以爲是一開始就讓己方陷入了被動,只要運作得當,完全可以左右這場戰局,張潛也回到房中,開始依照先前已經確定下來計劃行事。
將那半截靈紋石劍交予燕王,而後命他通過特殊渠道潛入平都山福地,與酆都大帝會合,並將目前所知的陽山小洞天的進攻計劃詳細告知於他,取其信任。
整件事情已經設計的天衣無縫,張潛根本沒有牽扯其中,也是毫不擔心,彷彿置身事外一般。
牧雲燕是修成鬼仙已有千年之久。而且擁有化身,實力與金丹人仙相比也毫不遜色,東陵道主在議事堂商討進攻平都山福地的各項事宜,自然不會留意張潛住處之中的動向,潛行離開對他而言。不費吹灰之力,沒有驚動任何人,直接徑直出城,搶在小潙山洞天的人馬出城之前,朝着平都山福地趕去。張潛神識隨意感受着議事堂中傳出的動靜,隔着一層禁制屏障。依舊能夠聽見其中激烈討論的之聲,雖不知道說的什麼,甕聲甕氣,如嘴上蒙着一層破布似的。
但聽負責此次戰事的三位金丹人仙的語氣口吻,彷彿勝券在握了一般。
殊不知等待他們的將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大坑。
張潛搖頭失笑,收斂了神識。也不想在此事上多費神思,燕王曾是十萬大軍的統帥,完全足能夠獨當一面,而且在這件事情之中,他的身份有着旁人無法媲美的絕對優勢,此事交由他處理,根本無需自己考慮太多。便會做的盡善盡美。而今他所需要做,就是提升修爲境界,時間對他而言可謂珍貴至極,不容浪費一絲一毫,與執事道人交代清楚之後,立即開始閉關,巨量的純陽大丹如同流水一般匯入了春秋大鼎之中,沉寂的大陣開始緩緩運轉起來。
置身其中,張潛只覺時空變幻,玄妙無比。
這大陣如今他只能夠簡單的推動。如同一件複雜的器械,他只掌握了最簡單的運用方法,卻根本無法理解其中的複雜結構。
透過大陣還能感受到大千世界之中所發生的情況,只覺原本正常的一切都緩慢了下來,似窗前用來裝飾的瓔珞流蘇。被風掀起時,就好像靜止的一般,一點一點的變化,看起來異常的彆扭,張潛心頭自然清楚,並非外面的世界變慢了,而是自己所處空間的時間流速被加快了十倍,也就是說這鼎中一月光陰,大千世界之中只渡過了三日,如今他往春秋大鼎之中添進了整整一萬枚純陽大丹,足以在鼎中修煉四百餘天,而外界僅僅纔過去一個多月。
每維持鼎中的一個時辰,大陣都需要消耗兩粒純陽大丹,這可真是寸金只買寸光陰,自然不容許白白荒廢。
張潛沒工夫鑽研時空變換的玄妙,絕非他如今境界可以理解的,一味強求只是好高騖遠而已,根本沒有意義,白白浪費純陽大丹,立即開始調動元氣運轉周天。
手中還有三千多枚純陽大丹予以支持,張潛修練起來自然毫不吝嗇,瘋狂的用外界元氣來推動體內的真氣周天,效果極爲顯著,平均六七天就增長一個小週天的修爲,在算上內外時間的巨大差異,這種速度便只能用恐怖二字來形容了。除了道術方面的修行,張潛也一刻未降低肉身修煉的進度,每日服食修羅血肉精華煉成的丹丸,另外還有聚魄煉形丹提供的藥力元氣,並且時不時的催動春秋大鼎內部對自身進行瘋狂的摧殘,真把自己當作一塊百鍊精鋼在折磨。
每一絲時間都被他完美的利用起來,境界自然是水漲船高的隨之提升。
就算是一頭豬,在這種高強度、高質量的錘鍊下,也會有一鳴驚人的一天,何況張潛煉成無漏靈體,本身資質就不遜色於世上任何天才。
在張潛閉關不久之後,陽山小洞天終於是制訂了好了完善的作戰計劃,一行人浩浩蕩蕩出征,絲毫沒有掩人耳目的打算,如今平都山福地已被完全隔絕孤立,他們根本不怕出兵的消息會傳到酆都大帝耳中,依舊可以做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效果。然而在陽山小洞天百餘人馬剛剛出城之時,燕王已經通過陸地板塊上一道不爲人知的細小裂隙潛入了已經荒廢的酆都鬼城之中,如今城池之中已是荒無人煙,只有一些靈智未開的孤魂野鬼還在街巷之中游蕩。
這酆都鬼城如今真成了一座不折不扣的鬼城,連鬼影子都難以尋覓到一個。
燕王擡頭看了看頭上灰濛濛的天空,就好像終年不散的火山灰,隱隱可見一個猙獰的甬道,是熔岩凝固之後形成的,這酆都鬼城便位於平都山福地的正下方。原先隔着一層熾熱的熔岩,道門大能以此爲基礎,構築一座大陣,將酆都鬼城永遠封印在了地下,就算是鬼仙妄圖衝破。也要被熔岩燒成灰燼,然而牛頭鬼將途經此地之時,卻是打通了酆都鬼城與陰曹地府之間的通道,大量的陰寒之氣從地府之中瘋狂涌起,使得酆都鬼城上空的熔岩層直接凝固了。
封印大陣不攻自破,酆都鬼城已有千年歷史。乃千年之前大劫之中沉入地下,而後雖一直被封印鎮壓,其中鬼修雖然處境艱難。
但漫長的歲月依舊使得酆都鬼城積累了豐厚的底蘊,實力完全不遜色於平都山福地,加上還有陰曹之中脫困而出的一些強大鬼神,平都山福地落到這步田地也在情理之中。能夠保存下一絲香火,已是相當不易。如今平都山福地已被酆都大帝與極爲實力強大的鬼神所佔據,而他麾下原有的五大鬼王本就與他不是一條心,以前被封印於酆都鬼城之中,無法擺脫他的淫威,如今有機會重獲自由,自然不會留在平都山福地之中繼續做牛做馬受人驅使。一時間紛紛離去。
當然沒資格與酆都大帝以及衆鬼神均分好處,是他們離開最主要的原因。
平都山福地是昆吾子經營了近千年的道場,其中庫藏豐富,元氣充沛,放在任何人眼中都是一塊肥肉,可有酆都大帝與地府馬面、鬼王兩位鬼神在此,他們恐怕連一口湯都喝不到,自然不會留戀此處,人間尚有大好去處,沒必要糾結於此。而且這平都山福地雖是一處安身立命的絕佳道場,可同樣位於風尖浪口,而且護山大陣還在昆吾子掌控之中,無天險可守,沒有一點本事。還不敢再此處放肆,當初燕王也是考慮到這點,才放棄與酆都大帝爭搶此地的想法。
否則憑他手下十萬陰兵,絕對有足夠的話語權。
然而酆都大帝卻渾不在意,沒將這些風險放在心上,只要他藉助平都山福地之中充沛的純陽元氣,有極大的把握修成元神,擺脫鬼道,到時候昆陽子即便捲土重來也無法奈何他,而且據嗎,馬面、鬼王兩位陰曹鬼神帶來可靠消息,如今地府之中十王戰亂不休,天庭對陰司已經完全失去了控制,原先鎮壓封印於陰曹地府各處凶神惡煞之流紛紛脫困,連被放逐阿修羅道的修羅一族,也已重新現世,天兵天將前去鎮壓,都死傷無數,甚至地仙境界的領兵天王都陷入重傷垂死之境。
天庭都是這幅自顧不暇的窘迫模樣,人間道們還能輝煌多久,只等牛頭鬼將進入南蠻之地,破除妖族大聖的封印,到時候九尾天狐重現於世,誰還顧得上自己。
他便是這般考慮的,就算將來支撐不住,大不了退回酆都鬼城之中。
一點沒有發覺自己已身陷險境,已被陽山小洞天劃入了清除名單中,積壓千年的憤恨在這一刻盡數化作情慾爆發出來,整日飲酒作樂,平都山福地身上幾座道觀甚至被全部推平,幾座輝煌奢華的宮殿自半山而起,直如雲端,勾魂攝魄的歌聲彷彿在九霄之中飄蕩,宛如一片仙境,有了這般去處,誰還會呆在這不見天日陰森溼熱的酆都鬼城之中,燕王仰頭聽清天上傳來的銷魂歌聲,詞曲淫蕩入骨,不由失笑,輕輕拂袖,輕靈的身軀猶如青煙飄向平都山福地之中。
輝煌奢華的宮殿之中,金色的綾羅綢緞自硃紅的房樑上灑下,映襯着日光,彷彿天邊雲霞一般。
酆都大帝身穿黑色蟒袍,東海明珠串成的平天冠被他隨手扔在了桌案之上,他身前那張一丈多長的案臺竟是由純金鑄造,陽光照射之下,金光四射,讓人有些睜不開眼鏡,上面擺滿了精緻的糕點、靈果,還有一個碩大的酒盅,乃羊脂白玉雕琢而成,裡面裝滿仙釀,酒液微微泛紅,像是滴入人血。
在桌案一側,一個面目猙獰的鬼仙正按住一個少女的頭顱,嘴角帶着惡毒的笑容,對少女歇斯底里的哭喊聲充耳不聞,鋒利並且佈滿鋸齒的長刀在少女纖細的脖頸上狠狠一拉,立即身首異處,滾燙的鮮血帶着一股奇異芳香噴射出來,被那鬼仙用一銅壺接住,一地不灑,而後麻利的剖開那少女的屍身,清空腸肝肚腑,用美酒沖洗乾淨,抹上香料,而後放在火堆上烹燒,不過多時,便已熟透呈現一種金黃的色澤,以利刃切割分盤裝好,逐一送到下方几處桌案上。
桌案後方幾人毫無色變,本就是猙獰模樣,吃人肉喝人血,不過是本性彰顯,只是讓人看的毛骨悚然。
一人赤面獠牙,一人乾脆就不是人樣,肩膀上頂着一個漆黑的馬頭,神色舉止卻與常人無異,讓人分辨不出這傢伙到底是什麼怪胎。
唯有對面所坐那位稍微正常一些,當然在這麼一羣妖魔鬼怪中,能被稱爲正常的也絕對正常不到哪裡去,渾身纏滿白紗,裹了厚厚一層,仍有鮮血滲出嗎,似受了極重的傷勢,左臂袖子裡乾脆就是空蕩蕩的,一無所有,正常人受了這般重創,臥在牀上恐怕也是要死不活的模樣,哪根他這般做的筆直端正,跟沒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