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在山田太郎的心裡,出現了兩個對立的山田太郎,兩個山田在心裡吵得很兇,一個氣憤憤的說:“山田,你作爲一個日本人,怎麼能穿着支那人的軍裝,掉轉槍口對準自己的同胞?別忘了,你是日本人,你的身體裡流着日本人的血,日本纔是養育你長大的祖國啊,如果你繼續留在八路軍的隊伍裡,挽救八路軍傷病員的生命,你就是叛徒、漢奸,你就背叛了你的親人、你的祖國和你的天皇陛下,你走吧,趁着這個機會回到日本軍隊去。”
另一個山田馬上用堅定的目光瞪着這個山田,嚴厲的反問:“你這個愚忠的傻子,你知道你忠誠的是一個怎樣的祖國嗎?那個祖國養育了你沒錯,人活着是應該飲水思源,但是是你的祖國挑起了你這場該死的戰爭,屠殺了這麼多無辜的人,也葬送了那麼多日本青年的生命,你所忠誠的祖國向這個無辜的國家派來了坦克、機槍、大泡、士兵,從此這個土地上就失去了和平,這個土地上的人民就失去了寧靜的生活、美好的家園,也失去了親人,家國破碎,血流成河,而這都是你所盡忠的祖國一手造成的。”
馬上另一個山田就發出了反對的聲音,嗓門提得更高了:“你這個叛徒、賣國賊,你所說的根本就不能成爲你背叛自己祖國的理由,跟着這對識時務者爲俊傑的英明的夫妻,回到祖國的軍隊裡去吧,祖國的野戰醫院需要你,祖國的軍隊需要你,天皇陛下需要你,你的祖國給了你學識和機會,你不能把這些用在支那人身上。”
立刻,另一個山田板起面孔,更義正言辭的說:
“我願意暫時忘記我身上流着的血,我願意站在和平道義的一邊,爲我的那個好戰的、自私的犯下彌天大罪的祖國贖罪,我不能跟他們走,我是日本人不假,但是我知道我現在是站在對的立場上,我所選擇的是一條正確的道路,我堅決不能跟他們走,我不能再誤入歧途。”
這個山田慢慢慢慢慢慢的變大,聲音也蓋過那個山田,那個山田變得越來越小,終於消失了,只剩下這個高大的山田。
“山田醫生?山田醫生??你怎麼了?山田醫生?”老會計的老婆壓低聲音衝山田太郎說。
老會計也追着問:“山田醫生,你在想什麼呢?俺們這就走吧,別讓外面的八路軍起了疑心啊,咱們可沒時間拖啊,你是還有什麼東西讓八路軍扣着嗎?很重要嗎?這可不能回去拿啊?別要了,扔了吧,咱們還是快動身吧!你先進,俺老兩口跟兒子隨後就跟上!”
“好!”山田太郎應了一聲,正準備做出應急反應,他不能放走這個通敵的大漢奸。
這時候,躺在炕上的兒子醒了,他雖然生着病,但是耳朵卻好使的很,這一襲對話他是聽得清清楚楚的。
老會計的老婆要給她兒子穿衣服,他兒子緊緊縮着身子就不讓老會計的老婆給他穿,緊緊咬着
嘴脣,狠狠的瞪着老會計的老婆,蒼白的嘴脣長開了口:“娘,你這是幹啥啊?你跟爹做的錯事還不夠多嗎?你跟爹回頭吧,不要再繼續錯下去了……爹!娘!俺是死都不會跟你們當叛徒的,俺死都不!”
“你說啥呢?俺這傻兒子,俺這榆木疙瘩兒子,爹孃這是帶你去日本看病去呢,這年紀輕輕的不能老躺在炕上啊,得把病治好哇,咱們家還等着你延續香火呢。”老會計的老婆輕輕的說。
老會計焦急的在地上走來走去,一邊從門縫裡望着門外的動靜。
“來,娘給你把身上的衣裳穿好,咱就動身了!”老會計的老婆又去拿兒子的胳膊,她兒子卻把胳膊緊緊的貼着炕,就是不擡,頭上已經憋出了汗,臉憋得通紅。
“爹,娘,你們別再犯糊塗了好嗎?你們知道八路軍是多仁義的部隊嗎?你們知道在前線的戰場上八路軍戰士是多麼英勇的殺敵的嗎?你們咋能在後方拆八路軍的臺呢,咋能幫着日本人呢?你們咋能做出這麼多糊塗的事呢?”
他一邊說,一邊氣得胸脯劇烈起伏,他喘了口氣繼續說:“爹,娘,你們咋能把俺從野戰醫院偷出來扣在家裡,現在還要帶着俺當叛徒投敵呢?俺可是八路軍戰士,俺還有那麼多戰友在前線拼了命的殺鬼子,俺說了多少次了,你們趕緊把俺送回八路軍的野戰醫院去接受治療,等養好了傷,俺還要找到部隊,上前線打鬼子呢。”
山田太郎真是爲這個八路軍戰士感動,爲自己是日本人而感到恥辱。
他在枕頭底下找到軍帽,緊緊握在手裡,用盡全身的力氣戴在頭上:“爹啊,娘啊,兒求你們了,你們就把俺送回八路軍野戰醫院去吧,俺不想待在炕上,俺不想做賣國賊,俺更不想投敵叛國,去什麼日本,俺要回到部隊,俺要上前線打鬼子,爹,娘,你們也不要再做什麼錯事了啊,你們認錯吧,鄉親們和八路軍會給你們機會改過自新的,爹——娘——”
“錯事?傻兒子,什麼纔是錯事呢?是誰把你逼上戰場的,是那個狗日的老村長和老書記,在八路軍面前處處愛表現,把那麼多好後生給逼上了前線啊,那麼多好後生都回不來了,這都是老村長和老書記乾的好事,都是八路軍乾的好事,要不是那兩個老不死的和八路軍,俺這寶貝疙瘩兒能癱在炕上?俺們要是不把你從那八路軍的野戰醫院搶回來啊,你恐怕早就死在那八路軍的野戰醫院裡了,還有,八路軍是打不敗日本的,八路軍肯定會敗的,你就乖乖的跟爹孃去日本看病去吧,啊?”
老會計的老婆語重心長的勸着兒子。
一邊又抹起了眼淚:“傻兒子啊,爹孃就你一根獨苗啊,爹孃不能眼睜睜看着你癱在炕上等死啊,你還年輕,下半輩子還長着呢啊,爹孃咋能不管你呢?你也得替爹孃想想啊,爹孃是看着你心難受啊……爹孃恨死那兩個老村長和老書記了,恨
死八路軍了,把俺好好的一個兒給害成了這樣……”
“娘,話不能這麼說啊,是誰挑起這場戰爭的?是誰在咱這土地上殺人放火的?是那些個日本鬼子啊,沒有那些狗日的鬼子,咱中國的土地上咋會死這麼多的人呢?俺年輕力壯的,正是當兵的好身板,如果俺不去當兵,他也不去當兵,誰去抵擋鬼子的槍炮呢?咱家還能住在這個遮風擋雨的房子裡?咱村兒裡的老鄉們還能坐在門口安安生生的吃飯?娘,你跟爹是咋了,咋當了日本人的走狗呢?以前你們不是最恨漢奸了嗎?俺是爹孃的兒子,那八路軍的每一個戰士都是爹孃的兒子啊,他們連死都不怕,寧死都不肯投降當漢奸啊,你們咋能勸俺當漢奸呢?爹孃,你們都冷靜冷靜好好想想,咱可不能這樣做啊!”
老會計的兒子在炕上用嘶啞的聲音說着,一想起昔日裡那些戰友還在前線浴血奮戰,就感到無比的傷心難過。自己的爹孃這是咋了?咋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呢?他覺得他沒臉再回到部隊了,沒臉再見戰友們了嗎,甚至都覺得沒臉再活在這個世上了。
“傻兒子啊,俺跟你爹就知道,是那老書記和老村長還有那八路軍把俺好錚錚的兒給害成這樣的,俺就是恨——”
他氣憤的說:“娘,那也是該恨日本鬼子啊,是日本鬼子做下的這禍害啊,打仗哪有不受傷不犧牲的呢?你們知道俺還有好多戰友都光榮在了戰場上,俺現在真是覺得沒臉再回到俺們部隊,沒臉再見俺那些部隊的領導們和戰友們,俺都覺得沒臉再活在這個世上了,你們要是非要讓俺投敵當叛徒,那俺甘願死!”
說了這一番話,臉色更蒼白了。
“說得好啊,你們看看我,我這個日本人都站到八路軍這邊來了,你們還要去投靠日本人嗎?當叛徒嗎?我現在是在爲我的罪孽深重的祖國贖罪啊,如果沒有我們日本挑起這場戰爭,這塊美麗的土地就不會烽煙滾滾、血流成河,這塊土地上的人民就不會流離失所、痛失家園和親人,作爲一個日本人,我覺得我對不起你們啊,是我沒臉見你們啊,可是是八路軍給了我這個贖罪的機會,你們也回頭吧,看你們生了一個多好的兒子啊,寧死都不願當叛徒,你們是軍抗屬家庭,是八路軍好兒子的爹孃,你們多光榮啊。”
山田呼了一口氣又說:“我的本名叫藤原太郎,是八路軍爲了保護我在日本的親人,給我起了這個山田太郎的新名字,我覺得我從小到大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情,就是迷途知返,穿上了這身八路軍的軍裝,你們也別再錯下去了!”
他摸着老會計的兒子頭上戴着的八路軍軍帽,堅定的說:“這個世界都是站在和平道義一邊的,挑起戰爭的國家是一定會成爲戰敗國的,我希望用我這雙握手術刀的手爲我的國家贖罪,雖然我也像愛我的母親一樣愛我的國家,但是我敢說我的國家一定會成爲戰敗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