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宗被擊敗的消息在東方修玄界不徑而傳,不出短短一個月,近乎其餘玄道諸門都知曉了這個消息,與此同時,還有一個宗門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那便是無量宗,掌教修煉時走火入魔,心魔纏身,劫成灰燼,新掌教雷雲上人龐火上任,是個厲害角色,不過一向與流雲宗不對付。
相比前者,後者的消息尋常稀鬆,很快就被諸人忽略。
千萬裡之外,東方修玄界偏南一隅,一條滾滾蕩蕩的血色長河之上,聳立着一座孤島,孤島上,一座血色的古城插天而立,這裡是玄道十門中殺氣最重的兩大新興門派之一血衣門。
古城斑斕血跡,到處潑有濃烈暗沉的血斑,仿似長年被鮮血潑洗一般,事實上也確是如此,血衣門每年都會將統轄域內的犯事之徒押解於血色古城,將其頭顱砍下,任憑鮮血澆灌古城牆壁,直至血盡,時日一長,便成了血衣門的傳統,甚至有百年一度的放血大會。
那些被關押了近百年,本身便是窮兇極惡的玄修們會同意押上城頭,千刀萬剮,以其鮮血和戾氣洗滌古城,舊跡染上鮮血,更顯斑斕猙獰。
這便是血衣門的作風,身爲一個新興的門派,這便是他們的風格。
以血爲衣,誓死不退。
血色古城的血衣大殿中,一個老者盤踞於大殿盡頭,他身下是一個足有百丈之巨的碩大蛟龍頭顱,此乃一條血龍異種,足有神通法境的實力,盤踞血河上萬年,一直以來,興風作浪,但偏生實力強悍,東方玄界少有人能夠降服,後血衣老祖橫空出世,激戰血龍異種於長河之中,七天七夜,抵死搏殺,最紅血龍被其一掌轟殺,頭顱斬下,而龍之鮮血卻染紅了整條長河,渾濁河水,從此盡作赤色。
而那孽龍之頭,便被放置於血衣大殿之中,成爲歷代掌教的御用之座。
老者有一頭血紅的長髮,髮絲光潔整齊,梳攏向腦後,露出其猙獰的頭角,他眼神陰鶩,偶爾會有一絲灼人的厲光射出,戾氣驚人。
“諸位,千萬裡的流雲宗被不知名的勢力偷襲,死傷慘重,元氣大傷,爾等覺得我血衣門該如何應對?”老者說話沉如悶雷,居高臨下的掃視,殿中諸多長老,無人敢予正視。
大殿沉默,片刻之後,有一個身材高大的老者站出來提議,“流雲宗乃是玄道十門中歷史最爲悠久的宗門,源遠流長,不過近千年來消沉的厲害,我血衣門貴爲玄道十門新貴,一直以來,添居十門末位,這一次,我血衣門大可進軍流雲宗,鏟了這一門,振我血衣雄威。”
“胡扯。”大殿中,另一個身材矮小的長老也跳了出來,他指着之前發言的長老呵斥:“我血衣門乃是堂堂玄道正門,殺戮勝一些倒也無妨,可屠進別的宗門滿門,這豈非是邪魔外道的做法,若是做了,我們又跟邪魔外道有什麼分別?何況我血衣門與流雲宗向來沒有仇怨瓜葛,師出無名,你想讓我血衣門受盡天下玄修的唾罵?”
那身材高大的長老負手傲然一笑:“哼,你自己膽小怕事,莫要拉扯什麼大義是非,流雲宗底蘊深厚,打上門去一是顯我血衣門的雄威,提高我血衣門於玄道十門中的威嚴,再者搶他流雲宗一番,得了流雲宗的修玄資源,我血衣門實力定然暴增,取代流雲宗成爲十門中真正的顯貴。”
矮小長老冷哼一聲:“你以爲自己實力超羣,定然能擊敗流雲宗?光是一個青雲上人就極不好對付了,你莫要因爲自己的得意弟子被流雲宗的門人誅殺于山海臺之中,便心生怨恨,拉上宗門陪你瘋狂,姓賀的,這可不是簡單的殺人搶劫,是兩個宗門的較量,你也太兒戲了。”
“閉嘴!”高大長老暴跳如雷,周身玄氣四溢,澎湃如潮:“姓劉的,你若怕了就滾蛋回家,我血衣門以殺起家,何曾怕過別人?不錯,老夫就是怨恨那流雲宗的兔崽子殺了我兩個好徒兒,血酬與雄奇哪一個不是天縱之才,尤其血酬,五百年難得一見,我血衣門中興之砥柱,如今給人殺了,此仇不報,我血衣門顏面何存!”
矮小長老也待憤然反擊,但就在此時,一聲冷喝於殿中森然響起。
“都給本尊住口!”
龍頭之上的血衣門掌教驀然睜開雙眼,眼神若末世雷霆,衆人被其掃過,只覺得心頭顫慄驚懼,一個個惶恐的低下頭。
“在大殿上象兩條野狗亂吠,你們二人可是活得膩味了?真是丟盡我血衣門的臉面。”血衣掌教語氣森然,二人不約而同的心頭一顫,頭便低的更深了。
血衣掌教橫掃大殿衆人,冷冷的說道:“攻也好,守也好,給本尊一個合理的理由,不是潑婦罵街的亂吵,誰再吵鬧,本尊一掌滅了他的神魂!”
衆人噤若寒蟬,不敢吭聲。
“必須要殺上流雲宗,此乃振興我血衣威名的大好時機。”大殿外,忽然傳來一個低沉有力的聲音,衆人側頭,只感覺一股濃烈的血氣洶涌撲面而至。
殿外,仿若有一條無形的血氣長河,河流中,一個偉岸的男子雙手負於身後踏伐而來。
血衣掌教微微眯眼,“給本尊一個理由,否則,你便是本尊的兒子,也會因擅闖大殿而遭受刑罰。”
“理由很簡單,我血衣門雖然躋身玄道十門之列近萬年,但至今還是血衣門,不是血衣宗,門是什麼?那是散修聚合的稱呼,不入流的名諱,門派二字就意味着恥辱,意味着我們和俗世的江湖門派一樣,都是下三濫的存在,一日不除去我血衣門的門字,一日我血衣門都算不上玄道正統,無能出人投地。”
男子聲線低沉,斬釘截鐵,伴着他那一頭血紅長髮,雄偉至極的身材,實在有一種語落驚雷的雷厲之感。
衆皆沉默。
青年男子眼光如刀,掃視衆人甚至無懼與大殿中掌教的凌厲目光對峙,他又接着說道:“這是一個機會,爲何不抓住,流雲宗示弱,就要被淘汰出局,我血衣門不去分這杯羹,自然有別的宗門會搶去,晚輩收到消息,無量宗、器宗甚至是萬獸山都有派出勢力,意欲染指流雲宗,這一次,流雲宗在劫難逃。屆時,我血衣門還是一個門,而別人,卻可能飽嘗流雲宗的血肉而壯大,差距越來越遠,我血衣門生於殺戮,無所畏懼,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
“好,血影,既然你一意殺戮,此次攻打流雲宗的先鋒,你可敢承攬。”血衣掌教眼中迸射出一道神采,顯然對兒子的話頗有心動。
那血色長髮青年傲然一笑:“有何不敢,我血影便以‘半步神通’巔峰之境去會一會流雲宗的新銳,替我血衣門除去那侮辱的‘門’字。”
血衣大殿中,殺氣濃烈。
………………
東方修玄界極北,酷寒之地,風霜千里,一座足有千萬丈之高的孤峰聳立於荒涼的大地之間,蕭瑟詭異。
這山很不尋常,質地雖然是石質,但其中摻雜有精鐵之塊,極爲堅韌,雖寒風如刀,卻不能損山體半分,山巔之上,一座座巨型生鐵宮殿屹立,中心處,是一座由千萬刀劍兵戈疊加而成的劍冢宮殿。
刀劍構成的宮殿殺氣橫溢,殿中,一個老者正負手立於一把足有千丈之巨的大刀之前,凝眉不語。
殿下,則負手立着一個五官如刀刻般的青年,面容冷峻。
“龍兒,你覺得流雲宗大難之際,我器宗該不該插上一手?”老者轉過身,語調猶豫不決。
青年沉吟片刻,這才說道:“流雲宗並不好對付,看似一塊肥肉,但其實只要有青雲上人坐鎮,始終沒有哪個門派能動的了他們的筋骨,何況流雲宗出了幾個絕世的天才,姑且不論那判出師門的司馬無命,便是楚惜刀、秦劍瀾一流都可謂天賦縱橫之輩,假以時日,前途不可限量,而且聽說流雲宗近日出了一個天才妖孽般的人物,絲毫不遜色司馬無命,修玄兩年,竟然已至陰玄第七層巔峰,且能夠誅神通法境的赤眉上人一臂,極爲了得,有這些年輕天才爲砥柱,流雲宗重複舊觀不過區區百年光景罷了。”
老者微微頷首,“說的有理,你的意思是,此次我器宗冷眼旁觀?”
青年微微一笑:“修玄者逆天而爭,百年歲月彈指而過,太在意眼前得失反而會忽略大局,萬劫不復,我器宗如今貴爲玄道十門新貴,不若好好梳理自家資源,整合明宗與暗宗,積蓄實力,總有一鳴驚天下之時。”
“不錯,龍兒,你說很有道理,師傅我聽你一言,心懷大慰,器宗有你,何愁不能躋身玄道十門前列。”老者撫須而笑,意態寬懷。
可就在此時,大殿中跌跌撞撞跑進來一個鐵甲武士,見了老者就伏地跪倒,口中大呼:“掌教,大事不妙,大事不妙了。”
老者眉目一擰,低聲喝道:“咋咋呼呼的成何體統!有事便說!”
那武士吞了口口水,這才氣吁吁的說道:“暗宗的大小姐與明宗的三雄兄弟前往武器酷,強取了下品玄器‘花雨’前往流雲宗,說是要一振我器宗威名!”
“什麼!”老者與殿中青年盡皆失聲。
………………
三千里冰封之地,散修頂級勢力止戈派的地盤,門主止戈刀正屹立於平原之上,目光眺望東方,在他身後,是數百殺氣森然的大漢,每一個都具有陰玄中後期的實力,一個個面目猙獰,戾氣極重。
“兄弟們,今日,便是我止戈門震驚天下修玄界的開始,流雲宗,那個頹廢的大宗,將成爲我等揚名立萬的起點,在那裡,我止戈派將會成爲止戈宗,躋身玄道十門之中。”門主止戈刀振臂高呼,聲若驚雷。
一衆手下盡皆歡呼雀躍。
但人羣中,有兩個男子雖然也跟着呼喊,但目光卻顯得極爲冷靜,毫無狂躁興奮之色,這兩個男子一個身材雄偉,揹負巨大的盾牌,一個面目冷峻,面頰上一道醒目的疤痕格外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