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間的夜色很美,山美水美人更美。離開老大莊,三人信步在林中河邊晚風裡;
“嗯......”紅玉有話卻欲言又止,小雪想說卻話多難言,只有前後跳躍的小夢君閃動着鬼機靈的大眼睛時而唱時而笑,縱情着快樂。天上月兒好象也難爲情,用一片柔雲半掩着含羞的臉兒,人也如此,一個默默含情,一個躲躲躲閃閃,小雪也說不清此刻的感覺,既舒心又美妙,欲罷不能,欲舍難忍,形神飄蕩,心緒飛揚,真是從未有過,尤其在夜色之中更是忘乎所以。他們沉默不語相隨而行,去哪?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姐姐,雪哥哥,我們這是去哪兒?——哎呀!總不能走一宿吧?我要累死了......!”此刻也只有小夢君缺少這份情趣,嬌聲抱怨起來。小雪忍不住笑了,紅玉也笑了,輕柔的雲散去月亮也笑了,笑得醉人。
一叢篝火照映着欣悅的臉龐,寂靜的夜晚充滿着安詳,和着旺火訕笑的光芒,他和她的心也變得無比歡快,在他們眼裡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可有個小傢伙卻不喜歡這些,似乎又有誰惹惱了她,正委屈地嘟囔着:“在房子裡多舒服,軟軟的牀,暖暖的被,哼!這下可好,半夜三更偏偏跑這來受罪......哎呀!姐呀,快來呀,這有條蟲......”她見無人理會,又撅着小嘴偎在姐姐腿上撒嬌道:“姐姐,我困了。”
紅玉拿這個任性的小妹妹真沒辦法,只好摟緊她,拂開她散在額前的青絲,愛憐道:“好妹妹,這不是很好嘛,姐姐摟着你,困就睡吧,來,聽話。”小夢君抓着姐姐的衣衫漸漸沉靜了,安詳的小臉露出一絲甜蜜。小雪朝火中扔進些柴棍,霹靂啪啦的火星時而呈現一種奇妙的景象,他擡起頭,她也擡起頭,兩目相對的霎那又急忙躲開了。她低着頭,也許是火光的照耀,臉兒泛起一片羞澀的雲。
“這裡的景色好美,你瞧,那有一顆流星。”小雪點指着,首先打破了沉默。
“啊!好美呀!那還有一顆!”紅玉也高興地和道。過後又開始了沉默。
“嗯,小雪公子。”這回是紅玉先開了口:“你一人與他們作對,就沒有怕過嗎?”
“怎麼會不怕呢?可怕有什麼用?”
“你完全可以不管這些事,如果要躲開現在還有機會。”
“是啊,這不關我的事,我也不願意惹麻煩,可是當我看到金水莊的人,看到鐵山橫,我就不想躲開了。”
不管紅玉爲什麼這樣說,小雪的回答可都是心裡話。
“其實我早就聽說了你,我們月亮宮也希望能結交象公子這樣正直的俠士,另外;我想公子也一定有許多疑問吧?”紅玉又端詳着道。
小雪的確有很多想知道的事,考慮了一下,道:“武林之中各方勢力此起彼伏,可唯獨月亮宮幾十年強盛不衰,歷來爲同道所尊崇,幾經魁首之位,但不知宮主是誰?”
“你猜。”紅玉表情欣然,卻不直接回答。
“我想一定是位叱吒風雲的老英雄。”
“哈--”紅玉笑了。
“怎麼,我錯了?”
“告訴你吧,月亮宮的宮主名叫碧霞雲慧,是我大姐。”
“噢?!”小雪有些吃驚。
“怎麼,你不信?”
“哦,我是想小姐芳齡不過二十,你姐能有多大?敢居宮主之位一定非同凡響。”
“你可真會說話,不過我姐姐就是了不起嘛。”紅玉倒有些飄飄然。
其實小雪問這些並非沒有目的,他千里迢迢而來就是爲了尋訪一段久遠的牽掛和寄託,儘管這也是替他人完成的夙願,他一樣會承諾到底,所以又問道:“那麼在你姐姐之前,月宮又是何人爲主呢?”
“當然是我老爺爺啦。”
“老爺爺又是何人?”
“人們都敬他爲玉兔老人。”
“他老人家現在可好?”
“嗯,很好。”紅玉點點頭。
小雪也感到很欣慰,雖然還不知道這位玉兔老人是否就是自己要找之人,但是隻要平平安安也一樣高興。所以又問:“他老人家如此德高望重爲何不繼續統領月宮?”
“我想他一定是不願再爲這些索事勞神費心了吧,所以才把宮主之位傳給了姐姐,從此也就很少露面了,總是獨自一人去笑潮崖,久時不歸,尤其最近,老爺爺的脾氣更是古怪,在笑潮崖上一坐就是好幾天,好象是在等什麼,我們都擔心死了......”
“沒想到一代武聖也如此孤獨啊!”小雪默言道。
“不過嘛......”紅玉又收起憂容道:“我們小君可會逗老爺爺哪,只要她圍在老爺爺身邊一轉,哈!他老人家快活得簡直象個孩子。”
小雪也爲這融融之情所動,他看看小君夢裡甜笑的臉,又問道:“在下還有一事不明,不知小姐可否見告?”
“公子,你這可不是一事不明吧?”紅玉也玩皮地歪着頭道。小雪笑了。
“好,你問吧。”
小雪思索了一下,也略加謹慎道:“現在月宮的玉兔老人是否就是從前那位威名天下的月影老人呢?”
“嗯?月影!你怎麼會問起這個?你是怎麼知道的?”紅玉有些驚奇起來。
“噢,在下只是對江湖傳聞好奇而已,其實我根本就不信。”小雪淡然道。
紅玉看了他一會,這才低頭思索着道:“不錯,玉兔老爺爺以前就是月影老人,這已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比我們出生時還早,可後來老爺爺就不用這個名號了,而且最忌諱提及這個名字,誰也不知爲什麼,也不敢問......”她剛說到這,一旁的小雪卻霍地站了起來,把紅玉嚇了一跳。
“你幹什麼?!”
“哦,沒什麼,只是有點熱。”小雪掩飾道,其實他心裡特別激動,因爲他終於知道了要找的人在那裡。
“怎麼會熱呢?火都要滅了。”紅玉並沒事注意到他怪異的舉動,提醒道。
“呀!是我忘加柴了,對不起,冷了吧?”面對灰燼散出的青煙,小雪歉意道。紅玉只是莞爾一笑不再說什麼。
“姐姐--”小君忽然在夢囈中喚了一聲,抓着姐姐衣衫的小手攥得更緊了。
四野依舊寂靜,月光依然明亮,一叢旺火又升了起來......
天亮了,野外籠罩着晨霧,微風裡還帶來一絲涼意。小君正揉着剛剛告別睡夢的眼睛懶懶站起身。小雪面對朝陽長長呼出一口輕鬆的氣,回身將披風搭在紅玉身上。紅玉羞澀地側過身,臉上卻露出了無比幸福的神情。
“我也冷嘛!”小君這時仰面撒嬌道,調皮地還裝作一付可憐兮兮的樣子。小雪紅玉相互對視,立刻都笑了。
“我們走吧。”紅玉道。
“早該走了,有店不住,非跑到大野地裡凍一夜,要人瞧見還以爲我們有毛病呢......”小君嘟囔着先上了路。他們也急忙跟上。
西京南北的官道上有座小鎮,鎮上有家仙客居飯店。已近晌午,門前忙亂的夥計熱情招徠着過往行人。地方寬敞,進門來,嗬!還挺熱鬧,趕路人都願在此歇腳。
“呦!客官,您又來了--裡面請!”夥計見誰好象都熟。小雪他們進門擇靠窗處坐下,窗戶大開着,對着外面的嘈雜。
“三位客官用點什麼?”夥計問道。
小雪看了一眼她們,直接吩咐道:“拿手的菜上兩道,主食一會再說。”
“好哩!客官稍後馬上就好!”夥計離去。不一會,菜齊。
“客官用什麼酒?”夥計又問。小雪擺手,夥計退下。
“奇怪,雪哥哥爲什麼不喝酒呢?上次我見雪哥哥也是這樣。”小君這時怪聲道。小雪只是笑。
“公子,事到如今,你下一步打算怎麼辦?是否還要找那個奇朔?”紅玉問道。
“是。”小雪點頭。
“不過下面的路一定更爲兇險。”紅玉略顯擔憂。
“這很正常,不過我最關心還是黑旗令上指得那個黑血王。”小雪思索着道。
“其實我們月亮宮對此瞭解也不多,據我所知在黑道里有一個神秘組織叫三王會,近幾年特別活躍,三王就是指黑血王,快樂王,還有一個秋水王,他們勢力很大,很多江湖上成名的高手都被網羅其中,爲其所用,最近又有不少驚天動地的殺戮可能與他們有關,月亮宮自然不能坐視不管,我這次也是奉姐姐之命特來追查一件與他們有關的事。”
“原來如此,看來我真需要去了解一下這個三王會了。”小雪聽了她的講解基本上是明白了。
“公子,你的問題沒有了,可我還有啊?”紅玉這時卻怪異着道。
“什麼?”小雪不明白。
“我認爲公子也很神秘,而且武功高深莫測,一定也是來歷不凡。”紅玉猜測道。
小雪明白了,笑道:“小姐言過了,在下只是個無名小卒,剛剛出道便蒙小姐救助,真乃三生有幸......”
“好了,好了,你不願說就算了,用不着給我背書。”紅玉打斷道。
小雪見她當了真,並不解釋,反而沉下臉道:“紅玉姑娘,你我相識雖時日不多,但憑你的眼力一定對在下有所瞭解,你認爲在下是何許人?”
面對小雪認真的表情和端正的目光,紅玉也不得不坦誠道:“我看公子是位正直誠實的君子。”
“既然是君子就應該值得別人信任,有了信任還何必再考察從前呢?如果有緣,我也值得小姐信任,也值得小姐託付一切。”
紅玉無言以對臉色緋紅。
“這些菜也不知合不合小姐口味?”小雪改變話題,順手夾菜給她。
“這是什麼菜?難吃死啦!”小君不樂意地叫起來。小雪只好再哄着夾菜給她。
“我不吃這個嘛,我要那個--不!是那個......”小君還是不依不饒。
“小君!這是幹什麼?你再鬧非揍你不可!”紅玉忍不住制止道。不料小君根本不買帳,撅着嘴嬌聲嚷道:“你揍!你揍啊!你纔不敢呢,我告老爺爺!”紅玉沒招只好再哄着:“好妹妹,別任性了,這樣會讓公子笑話,不然下次姐姐再不帶你出來了,聽話,啊......”
小雪在一旁只是看着一語不發,其實他非常喜歡這姐妹倆各自不同的性格,哪一種都會令他充滿着陶醉。
正在這時;店門外忽然人喊馬嘶混亂一團,緊接着有人在高聲叫罵:“他媽的!人都死絕了,沒看見大爺到了,快滾出幾個活得來伺候!”店內食客都驚懼地瞪大眼睛,夥計快步應酬,店老闆更是強做笑容。竹簾挑起,一羣隨從簇擁着一個肥胖臃腫油光滿面的傢伙走進來。此人四十多歲,一付蠻橫兇暴不可一世的神情,他的那些隨從一個個也是如狼似虎。
“哎呦!原來是陳大堂主駕到,小人有失遠迎,還望恕罪,您快裡面請!”店老闆躬身禮讓。來人微挑惺忪的眼皮,兩道瘮人的目光來回巡視,可是突然,他的目光頓住了,蠻橫的表情也換成一種驚喜,因爲他看見了對面形貌昳麗的碧霞紅玉。不知怎麼,剛纔還熱鬧非凡的場景這時已變得鴉雀無聲,店內食客都象約好似得悄然離去。
“噯,客官,對不起,實在對不起--”夥計不得已一個勁歉意招呼着,而食客們沒有別得反應,只是扔下錢快步離開。
“陳堂主大貴之人能光臨小店真乃我等的榮幸,不知堂主玉口要品用些什麼風味?”幹練的老闆畢竟見過世面,一旁卑笑道。
“囉嗦什麼,有好得儘管上。”隨從叫嚷道。老闆應諾着下去準備。
“有了這道風味什麼都不需要了!”陳堂主慢慢坐下,一直盯着碧霞紅玉自言自語道。夥計沏茶倒水小心伺候,陳堂主喝口茶叫過一個隨從耳語幾句。
飯店裡只有小雪他們沒有離開,有吃有喝有說有笑,完全是旁若無人。
“看來有人要請小姐喝酒了。”小雪玩笑道。
“我看還是離開吧。”紅玉被那雙眼睛盯得很不舒服。小君倒是個樂天派,趴在桌上用筷子敲碟玩,對周圍的情景視而不見。
“飯沒吃完怎麼能走呢,再說就是走也走不了。”小雪風趣地說道。
這時;陳堂主的那個隨從走了過來流裡流氣地說:“這位小姐,我們堂主有意請小姐過去喝杯酒,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你們堂主有沒有說請我呢?”不等紅玉反應,快嘴的小君來了精神。隨從搖頭。
“你們堂主太小氣了,你回去問問,爲什麼不請我?”小君一番無理取鬧反而把那個隨從給將住了。店堂並不大,他們的談話那位堂主聽得一清二楚,不由暗罵手下笨蛋,又示意另一個隨從過來。
“既然兩位小姐都願意賞光,我們堂主自然求之不得,那就請吧。”這個隨從好象還機靈一點。
“你們堂主是誰?”小君的話還多着呢。
“我們堂主可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威震江湖的逍遙堂就是我們陳堂主坐山,交上我們陳堂主可是你們的福氣,這回明白了吧?”
“噢--原來是逍遙堂啊!”小君陰陽怪氣故意拉長調停頓住,然後再補上一句:“沒聽說過。”兩個隨從都賺了一個沒趣。
一直沉默的小雪這時發了話:“回去告訴你們堂主,這兩位小姐沒功夫陪他玩,我們還有事,就不叨擾了。”他們起身準備離開。那位陳堂主“啪”地將茶杯摔得粉碎,畢竟有個堂主的身份不好發作,自然也就由手下人出面。
“臭小子!敬酒不吃吃罰酒!”一名隨從向前一縱,明晃晃的長刀已橫在胸前。
“什麼敬酒罰酒的,我雪哥哥可從不飲酒。”小君倒是滿開心,躲在後面興災樂禍,本來嘛,月亮宮的三小姐什麼場合沒見過,就是見了天王老子也這樣。
“讓開!”小雪這時也沉下臉道。
“呦嗬!小子還來勁了,我看你是找死!”話音未落,那把長刀已當胸刺來。誰知一聲慘叫,隨從的長刀卻紮在自己腿上,其他幾個躍躍欲試的傢伙都向後退開。
“一羣廢物!”陳堂主坐不住了,慢慢站起,盯着小雪冷笑道:“看來今個還碰上了茬子,怎麼?小子,也要唱段英雄救美呀?在小情人面前露露臉?”
“公子,我不想聽他胡說八道。”紅玉有些受不了。
“他馬上就會閉嘴的。”小雪道。
陳堂主被小雪鄙視的態度更加激怒了,他猛地抖掉外衣,一擡腿將面前的桌子踢得四分五裂,杯盤碟碗摔了一地,嚇得老闆夥計到處躲藏,小雪看着他得表演只是笑。
“小娃娃,今天就讓你知道知道厲害!”陳堂主活動的差不多,大喝一聲,突然向前一縱身,別看這傢伙身材肥胖,真動起手來速度絲毫不慢,同時;巨大的拳頭掛着拳風猛然擊向小雪。隨着一聲沉悶的擊打聲,奇怪的是他不但沒有擊中對方,自己反而被一股巨力震得撞碎窗框飛了出去。在場人都驚呆了,誰也沒有看清陳堂主是怎麼被打飛的,別說是他們這些小混混,就連身懷絕技的紅玉都沒有看明白。驚呆過後隨從們一鬨而散。
小雪、紅玉和小君已走出店門,窗外陳堂主肥胖的死屍正仰躺在盛裝柑水的大木桶上,嘴邊糊滿了噴出的污血。
“就這兩下還堂主呢?太不知天高地厚了,遇上我雪哥哥算你便宜,要是我呀非一刀刀剮了你,好!就在這睡吧,我們可走了,再見!哈--”小君搖頭晃腦地過去數落一番,這才又蹦蹦跳跳走開。“哎呀!姐姐,雪哥哥,你們倒是等等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