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鋒直入,邂逅過於琴絃;
陰乾邪衝,參差磨於谷實。
縱嬰嬰之聲,每聞氣促;
舉搖搖之足,時覺香風。
既恣情而乍疾乍徐,亦下顧而看出看入。
女乃色變聲顫,釵垂髻亂,漫眼而橫波入鬢,梳低而半月臨肩。
······
······
正所謂一倒一顛眠不得,雞聲唱破五更天。
直到東方破曉,雄雞唱白,遠方隱隱傳來雄雞打鳴的聲音,大戰方歇。
‘等等,雞?’姜離躺在牀榻上,眉頭一揚。
鼎湖派哪裡來的雞?
然後,他就想起了一人。
喬山島側面,距離天璇殿不遠的竹林中,齊長生扯開了嗓子,叫出了雄機場白之聲。
齊長生聞言,看向身後,見到姜洛、姜煬、呂忘機三人,想想也覺得有道理,就要開口再叫。
“別叫了。”
就現在這天色,纔剛見白,臘月寒冬又是晝短夜長,誰家會在這時候見客的。
昨天收了他一本《黃帝內經》,這老不正經的顯然是在以色批之心度君子之腹,認爲姜離肯定會連夜實踐《黃帝內經》,以他的體魄,此刻應該還在熬夜苦戰,便唆使着齊長生來攪人。
自己和姜離是相識於微末,但現在身份地位相差甚遠,姜離回返宗門之後又是沒來見人,齊長生還真怕姜離苟富貴,要相忘了。
鼎湖派裡沒有打鳴的雞,但有善口技的人。
而他本人則是緊了緊懷中的佳人,閉目休憩。
‘也就是師姐提前力竭了,否則我還真被打擾了。’姜離暗道。
“這個······雲長老說搖光長老能有今日之成就,除卻絕世天資以外,定還有無懈努力,所以定然是將睡眠時間用來打坐調息,”齊長生有些尷尬地道,“另外,這也隱蔽不是。”
而在他身前不遠處,雲長老靠着一根竹子,時不時指點兩聲。
“大聲點,你這般無力,還想引姜離過來?”雲長老點評道。
想起昔日故人,姜離不由一笑,一隻夢蝶從眉心飛出,悠悠舞動,出了宮殿,向着那雞鳴聲的方向飛去。
“怎麼可能?小姜不是那樣的人,”雲長老當即反對,“他初登六殿長老之位,正是用人之際,你們這些班底,正是他需要的。就算他嫌棄你,總不可能嫌棄自己的族人吧?”
一隻藍蝶飛來,繞空一旋,化出了姜離的身影,沒好氣地道:“你見過五更天會客的嗎?”
然而齊長生的心眼顯然不如那老不正經的雲長老。
姜離撇了雲長老一眼,都不需要多想,就知道對方是在打擊報復。
他也是有心眼的,知道姜離不見人可能是有什麼謀劃,是以聽取了雲長老的提議,用打鳴來引姜離過來。
齊長生停下聲來,喘了幾口氣,道:“長老,這行不行啊,我嗓子都快喊啞了,都不見人來。”
說實話,他有點沒底氣。
······
······
“喔喔喔——”
修行者的體魄自然不能以常理來論,尤其姜離和公孫青玥都修煉了《形墳》,鏖戰一夜完全不是問題。不過這一次師姐實在是太會玩了,搞得姜離都生猛異常,以致於讓公孫青玥難堪征伐,提前力竭,也讓雲長老的報復未能達成。
“私底下,就莫要稱什麼長老了,我們還是像以前一樣,師兄弟相稱便是。”
姜離說着,目光掠過了齊長生,掃過了同族的三人,“至於我爲何要暫代搖光長老一職,或者說呂天蓬是否當真背叛,我可以告訴你們。”
“是,他背叛了。不只是背叛了宗門,也背叛了我,他一直都是敵人,只是我們都不知而已。”
背叛,一個沉重而不可饒恕的名詞,簡短而有力,讓三人同時失去了言語。
對於姜氏而言,這無疑是一大噩耗,代表着目前唯一一個四品的背叛,但好在還有姜離在,並且取代了呂天蓬的位置。
“師兄,我願前往梁州,參與討伐太平之戰。”
少頃的沉默後,呂忘機突然開口,請求道。“我等亦然。”其餘兩人亦是附言道。
參戰,無疑是有助於他們的道果演繹,因爲他們都是神屬的道果,還是偏向戰鬥的類型。並且參與此戰後,姜離纔有理由提拔他們,讓他們在宗門內獲得更多的資源。
“也算我一個。”齊長生亦是接言道。
他從儲物袋裡取出一個讓人眼熟的東西,拍了拍,道:“這轉輪銃的煉製工藝已經成熟了,完全可以大批量地用於戰場,當可助師弟你早日平亂。”
這東西,齊長生在跟隨姜離去雍州時用過,彼時可是斃殺了好幾條化蛇,可謂是專爲殺戮而生。
對於高品級而言,這轉輪銃也許沒什麼威脅,但在低品級中,卻是足以成爲一個大殺器。並且以武修的體魄,也完全無懼轉輪銃的後坐力。
這東西一旦被大批量的應用,那場面絕對會很刺激。
“多謝了。”姜離感激地道。
齊長生是煉器師,多數時間都耗在煉器上,不擅搏殺,以他的怕死程度,願意去往梁州,無疑是爲助姜離。
當然,也不排除這一位是想抱緊大腿,免得被甩開。
無論是哪一點,都無關緊要,姜離看的是行爲,齊長生願意相助,姜離就記着這個人情。
‘看在齊長生的面子上,今天這個仇,我就不記下了。’姜離感激之餘,不忘看雲長老一眼。
大清早被打擾的一點小怒氣就這般散去,姜離便要和這些故人敘敘舊情。
孰料也就在這時,鼎湖外遙遙傳來一聲。
“揚州朱晦庵,前日冒犯貴派,今朝特來負荊請罪,亦爲貴派新任搖光長老賀。”
這天還沒全亮,朱晦庵就來賠罪了,且還聲傳宗門。
大清早的前來,讓人都忍不住懷疑他是否昨夜就等在外面了,這誠意,當真是夠足了。
就是要麻煩姜離了。
朱晦庵拜訪賠罪,姜離的本體不出面是不行了。
‘還好提前結束了。’
姜離的本體輕輕一嘆,然後小心翼翼地將身上的粉臂拿開,起身。
······
······
臘月二十三,癸卯年,乙丑月,丙申日,北小年。
揚州名門望族主朱氏家主朱晦庵,親自前往鼎湖派,負荊請罪,同時爲鼎湖派新任搖光長老賀。
一時間,九州各處都能看到一道道身影風馳電掣而行,那是各路信使在傳達訊息。
其中一路乃是神行太保,一路直達神都,送往南天司,路上還有神都的世家大族也順便收到了消息。
神都之外,太學,湖畔書樓內。
一箇中年儒士走入樓中,向着那正在閱覽書籍的四目老者稟報道:“老師,鼎湖派那邊又有消息了。朱師兄在凌晨親自前往鼎湖,負荊請罪。”
老者聞言,目光微動,放下了手中書簡,輕嘆道:“晦庵這是已經找到他認爲的合適人選了。”
曾經教導過朱晦庵的祭酒當然清楚朱晦庵的理想和性情,若非是爲了理想,朱晦庵是絕對不會舍了面子替人鋪路的。
“老師,姜氏子如今實力已經堪比四品,又有朱師兄相助,適逢亂局,他們會否······”中年儒士頓了頓,聲音壓低,“我等是否該進行扼制?”
“扼制了,才合了晦庵的心意,”老者搖頭道,“如此高調,本身就有推動的心思,主動進行扼制,反倒會讓那姜離看到敵意,將他推向反方。”
“不過一昧地放縱也不是辦法,這樣吧,你和神秀去一趟梁州。神秀如今已經晉升了五品,也該籌謀下一步了,順便也看看那姜離是否有那等心思。”
“是。”儒士應聲,離開了書樓。
而在他離開後,祭酒又一次拿起了書簡,不過這一次,他卻是將書簡合上,看向那竹簡上的兩個古字。
——《春秋》。
“能否真正繼承這道果,就看你的造化了,神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