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去哪裡?”
京二說話間,空中一個翻轉,眨眼間已經站在了雲初面前。
“你這樣子怎麼像是捨不得我?”雲初高坐馬上看着下方站着的京二,突然有些好笑。
京二卻是趕緊一拂袖,“砌,本公子纔不會捨不得你,你這樣粗魯又手段太多的女子,不是本公子的菜。”
“你不是也想知道,霧法乃京家獨傳,爲何我卻會嗎,我也想知道。”雲初卻輕挑眉宇,語氣,難得的認真。
京二眸光閃了閃,“所以……”
“去流芳郡。”雲初點頭,“我外祖家。”
京二聞言神色怔了怔,映着天藍白雲的星眸動了動,隨即卻是有些不信的道,“那你不救太子了,不打算爲她尋毒藥了?”
“不是有你?”雲初一笑,說話間還從袖子裡拿出一個錢袋,一下子丟給京二,京二輕巧一接。
“五十兩。”
“才五十……”
“下次見面,記得十倍奉還。”
“雲初你怎麼不去搶。”
“你可以不要的。”雲初挑眉,無所謂,京二卻是很迅速的將銀子往懷裡一塞,“有比沒有好。”
“那我就當你答應了,走了。”
“什麼?”京二看着雲初拉馬掉頭,面上一副訝異,“你……你你你方纔是在和我商量?”
雲初聳聳肩,“難道不是?我這麼溫柔解意的女子當然要和你商量。”
“那我現在可以反悔嗎?”京二面色比方纔還苦,原本就可愛精緻的娃娃臉做這種表情,要不是已經有了太子美人那驚世駭俗,人神共憤的美到爆的姿容做鋪墊,雲初……
“你都收了我的銀子了,難道還想反悔。”雲初及時打住思緒。
“雲初。”京二咬牙,憋屈,又無可奈何。
“小姐,方纔明家傳出消息,明老爺子突然在牢裡自殺了。”而這時,空氣中突然一道聲音傳來,自然是律嚴。
京二有些吃驚,“自殺?搞笑吧,那明老爺子想着東山再起還差不多,怎麼會……”京二說到此卻是不說了,而是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雲初,近乎駭然,“你怎麼辦到的。”
“我想,她可能是要求去看過洛靈煙的屍體的,到底嘛,是他的老來女。”雲初卻笑笑,剩下的話不說,京二也明白了,很明顯,洛靈煙的屍體上肯定被雲初動了手腳的。
“可是,萬一明老爺子不去看洛靈煙的屍體……”
“一樣會死,只是不會這般快。”雲初卻道,面色平靜而恬淡,好像在說着喝水吃飯般簡單的事兒,“既然爲明家清除垃圾,自然的,就要清除乾淨。”
“這就……清除乾淨了?”京二眸光凝了凝,依然還是咬牙的,還是憋屈的,然後看着雲初,“不過,那明家會將明老爺子自殺的消息外傳。”
“京二,你是太久不用腦子,秀逗了?”雲初一幅嫌棄至極的看着京二,“這麼丟人的事,明家自然是要掩下去的。”
京二不樂意了,要他幫忙還這般嫌棄,當下面色微怒,“雲初,本公子是京家二公子,京家……”
“好了好了。”雲初擺手,笑顏如花,“行了,這事就只能你辦到,萬事小心。”語氣是難得的認真。
這下,京二的不咬牙了,不憋屈了,不怒了,面色鬆了鬆,擡頭,還挺了挺胸,看着雲初,然後想到什麼,又看一眼秋蘭,緊了緊,“你就帶一個秋蘭去?”京二似乎有些不同意,“萬一此去有什麼意外,我怎麼和太子交待。”
“你可以一高興,半路撒手,再來個苦肉計神馬的,太子……”
“呸呸呸。”不待雲初將話說遠,京二便拍手,似乎要揮走雲初方纔出口的話,這些日跟着雲初混在一起,哪裡還有公子矜貴之意,當下毫無形象的插腰,“我是捨不得我那些個美人兒,而且……”京二眸頭閃了閃,“萬一,太子一怒爲紅顏,我……”
“他不會。”雲初卻及時的打斷京二的話。
京二含笑的擡頭看着雲初,“爲什麼不會?”
“因爲,我自信,我不會讓他到那般絕傷的一步。”雲初道,話落,對着身後秋蘭點頭,秋蘭當即一個起縱,已經坐在了方纔京二所騎來的馬上,然後,主僕二人一拉馬繮,馬蹄飛揚,長街盡頭,身影漸消。
京二站在那裡,沒動,一張精緻如玉的娃娃臉上,是從未有過的自失之色,許久,這才咬牙,又跺腳,“又被這個狠心的女人忽悠了。”
天高雲白輕浮動,鱗次櫛比青瓦黛,春風瑟瑟遠方行,京二看着雲初和秋蘭愈漸消失的身影,終於轉身,朝明府而去。
霧影霧形,遠遠看去,方纔還如玉樹精緻,劍眉星目的男子似乎一個恍然看去,已經是一張女子明豔脫俗的臉,而身形,也漸漸變成了,一模一樣的,雲初。
此時,就算是雲初在這裡,也不禁嘆,這分明就是另一個都要認不出來的自己。
……
兩匹馬一直出了京州,雲初這才勒停。
“小姐,怎麼了?”秋蘭緊跟着停下,疑惑的看着雲初。
雲初搖搖頭,“沒事,但願,京二一切安全。”
空氣突然沉默下來,遠遠的,浮雲隨風浮動,隱在陽光裡,斑斕而下,照雲初面龐更如珠月生輝,明亮而光潔。
秋蘭看着雲初,看着這個外表柔弱,實則內心強大的女子,目光崇拜而尊敬,明家之事,其實複雜,這若是換作常人,稍有不慎不僅會自陷其裡,還會滿盤皆輸,可是雲初小姐卻從中找出關鍵,直接釜底抽薪,輕輕巧巧,便解除根源,這樣別具一格的獨到,乾脆,也只有這樣的女子,才配與太子並肩而立。
而云初說話間,卻是目光移下,順着手臂看向自己的手腕處,那裡,翠綠的鐲子光澤越發明亮,不是他不想解除景元桀身上的毒,這世間上,沒有人比她更想盡快解掉景元桀驁身上的毒,解除這橫亙在二人之間的桎梏與阻礙,正是因爲這般想,所以……
雲初看着腕上的鐲子的眸光深了深,之前在離京前,她拿着奶孃給她的那個鐲子去找過翁老。
翁老當時看到那鐲子的面色是極其震驚與訝異的,也終於如實告訴了她,當年,之所以暗入是雲王府,也是想找這鐲子,而這鐲子,與她手中太子所贈的原本是一對。
翁老那般言行不羈從無正經的一個人,那時卻極其意味深長的看着她,“丫頭啊,你可知道,這鐲子天生就是一對,當年,老夫就是不想讓襄派的人找到這東西,才四處探查,因爲,只要得到這個鐲子,太子這一生就真的非範寧心不娶了,太子之毒,非所想那般簡單,皇后的手段……所以,在那時,當我知道太子將他手中鐲子送給你時,老頭兒我,是極其驚訝的,至如今,皇后和範寧心就是沒有找到這鐲子的另一半,所以纔沒法全部控制太子,而太子,也還能自己在毒發之時,不讓自己失去理智……”
翁老後來說了很多,但是一字一語,雲初卻只是看到了景元桀自小長大的那般外人看似人人豔羨的九層宮闕光華尊貴,實際的冰冷幽暗。
那日,據官瑤所說,這個鐲子,可是傳承兩千多年了,很是珍貴的鐲子,可是,這般珍貴的,牽連了景元桀一生的鐲子卻又爲何會在她娘手裡?
而且,她體內愈加充沛的內力,更加輕靈的氣息,越加純熟的霧法,連京家這一代的佼佼者,京二都近乎汗顏不及的霧法……很多事,或許,去了流芳郡,方能知道答案,也或許,能尋得太子的解毒之法也不一定。
尤其是,雲初心中突然隱生一個想法,但是這想法太……
所以,流芳郡,外祖家,她非去不可,她必須要親自去查問一下,而讓京二扮做她引開一些人,也是不得不爲的做法,如今,她是未來太子妃,是太子心尖兒的女子,除了範寧心,不會放過他的人有很多,很多。
“走吧。”雲初終於出聲吩咐,然後,兩匹馬,在長道上飛快的穿馳。
“小姐,我們就這樣走了,留京二公子一人與明家……會不會……”足足跑了差不多一個時辰,秋蘭多少還是有些擔心。
此時,秋蘭和雲初已經進入一處極其寬闊的大道,兩邊草木森長,足有一米高,微風一吹,搖邊擺柳中,響起秋蘭的聲音。
雲初沒有回答,卻倏然的,勒緊了馬。
秋蘭緊隨而做,然後,面色微變,渾身肅嚴。
於是,空曠只見森草微浮而幾無行人的寬道上,兩匹馬,兩個人,就這般立着,方纔還看似遠曠天低樹,雲白浮動中的空氣,也似乎凝了凝。
空氣,一瞬沉嚴。
然後,殺意而起。
彷彿捲動了浮動。
“嗖。”冷聲襲來,暗箭迫至,與此同時,天空中黑影閃現,劍光飛雨。
“小姐小心……”秋蘭話出聲之時,已經足尖一點,騰空而掠,掌中運力,劍而出銷,擋在雲初面前,揮去箭雨的同時,與幾名黑衣人交戰在一起。
數十道黑影見秋蘭被牽制住,這才齊齊向雲初攻去,個個手持長劍,面色冷嚴,殺意凜然。
很顯然,他們的目標是雲初。
雲初見此,同樣也沒閒着,一個冷笑間,手一拍,翻身一起,堪堪躲過數道劍光之時,已經飛身而起,直逼向黑衣人,一般正常人遇到這種情況,都是該要後退,閃躲,以最敏銳冷靜的態度尋求最佳有利時機絕地反擊,一擊而中,可是雲初倒好,這般直刺刺的,好似空門大放的往前衝來,當下,倒讓那些黑衣人面色怔了怔,手中動作一頓,而就這麼一頓之瞬息的功夫,風聲呼呼中,雲初眉峰如冰,袖劍一出,欺身上前,鎖喉,割脈,擊垮,點穴,一切近身手段,乾脆而冷酷的將離自己最近的七八名黑衣人三下五除二的給解決得無聲無息,讓剩餘的黑衣人都不禁失色。
能在這裡刺殺雲初,個個武功也不弱,自然也不是些個初出毛驢的,手上多少是有血腥的,只是,他們沒見過,沒見過這般殺人的。
就連一旁與那些黑衣人交手的秋蘭在擔心雲初之際偏過頭往這邊看時,也不禁駭然。
刀起利落,血線長注,一擡,對,或許一招都沒用到,雲初小姐的手只是優美的,真的很優美的在空中一個起弧,連內力都沒有用上半分,那擋在她面前的人,便聲息斷絕。
秋蘭跟在雲初小姐這般久以來,還是第一次真正見到雲初小姐……
太,厲,害。
緊接着,雲初似乎不想再費功夫,身如閃電的在黑衣人間穿梭不過幾下,然後,空氣中,屍體躺了一地,血腥蔓延,而秋蘭這邊終於長劍一個翻飛,劍如秋虹一閃解決了圍着她的人,當下去查看上的屍體,“小姐,這些人身上都沒有代表身份的標誌……”
雲初卻一點不意外,冷眼看着地上的屍體,聲音清冷,“明家家大業大,就這般容易的處理了明老頭兒和洛靈煙而無多大躁動,那他這般多年謀劃豈不是白做了。”
秋蘭明白過來,“這些人是他們的餘黨。”
“餘黨現在也不餘了。”
“原來方纔小姐說得清除乾淨,是指這個,小姐之放心京二公子一人,實際上,是我們引開了這些人……”
“而這些人現在也死了,所以,不會有任何人知道我們接下來去哪裡,我們的行蹤也不會有任何人知道。”
秋蘭聽出不對勁,當即看着雲初,“小姐,你的意思是……”
“我讓律戒他們跟着京二了。”
難怪,方纔那般時候,律嚴竟然沒有出現,秋蘭面色有些惶,“那小姐……”
“你放心,適當的時候,律戒會做出我已經去疆域的動作,引開那些追逐的其餘勢力怪,我們相對安全。”
“屬下一定拼死也保護好小姐。”秋蘭當即道,面色認真到了極致的。
雲初看看秋蘭,卻是有些忍俊不禁,“秋蘭,前面不是刀山也不是火海,你別這幅絕決的模樣,小姐我膽小。”話落,看着一瞬呆了呆的秋蘭,雲初這才一拉馬繮,“走吧。”
兩匹馬在寬道上飛快的急馳,而另一邊,與此同時,在通往明家方向的官道上,同樣有幾匹俊馬在飛馳,馬上人兒黑衣緊裝,個個面色沉嚴,墨冠束髮,而領先之人,面色更冷,一旁的行人只來得及感嘆一聲天光好似明亮,眼前,快馬不再,馬上人影兒,也不在。
好似不過幻覺一場。
……
陽光漸退,夕陽漫天。
一條長道上,有一匹馬正載着一名女子在飛快的急馳,馬身汗毛微溼,可見也是累及,而馬上女子整個身子都罩在一個灰塵僕僕的寬大斗篷之下,露出來的一雙眼睛,滿是驚恐與害怕,而在她身後,十數名長相粗狂,身高馬大,一臉淫笑的男子卻是晃晃悠悠的駕着馬悠悠的,又不近不遠的跟着。
“老大,再不追,可就要跑遠了。”馬上傳來猥瑣的笑聲。
“追他娘,老子就是喜歡這樣的小貓貓,讓她跑,等她跑累了,氣喘吁吁……嘿嘿……玩起來,纔夠味……”
“哈哈哈哈……老大,你這口味,倒是越來越重了。”
“咦,要不見了。”
“追,追慢點……哈哈哈……到時,我先上……”
“哈哈哈……”
天空下,長道上,一陣淫邪又猥瑣的笑聲此起披伏的響起,驚得前方坐於馬上狂奔的女子面上頓時沒了絲毫血色,緊捏着馬繮的手又緊了緊,“駕……”
“咻。”空中破空一聲,然後,馬上被斗篷遮掩住的女子突然渾身一痛,吐出一口鮮血之際,一手趕緊扶着受痛的肩膀,同時另一隻手更是死死的牢牢的抱緊了馬,生怕掉下去。
“老三,你怎麼放箭……”身後,有看似責怪卻又意味幽深嘖嘖稱味兒的聲傳來。
“你不覺得,放點血,一會玩着,更帶勁兒。”
“好想法……哈哈哈……”
而載着女子的馬因爲沒了主人的趕驅,本身又似乎也累到了極致,馬蹄終於放緩慢了下來,馬上,斗篷下女子見此,眸光冷悽絕望,直直的看着前方,看着前方漫天的金黃,“季大哥,我……”女子聲音一頓,因爲,前方,突然,出現了兩道騎馬的身影。
“救命。”女子用盡全身力氣向着前方呼救。
“小姐,前方好像不太平順。”一旁,秋蘭看着前方對着雲初道,“要不要換一條道。”
雲初看着前方,她目光銳利如箭,這般朝前看去,目光便正好與前方不過幾百米之遠那馬上的女子的目光對視。
女子看不真切她,她卻一瞬看清了女子的面容,當下,眉心輕擰,怎麼是她。
“小姐,怎麼了?”秋蘭察覺到雲初的輕微異樣,開口問。
“靜觀其變。”
而這時,那女子身後,十數名騎着馬的大漢也明顯看到了這邊的雲初和秋蘭,當下一夾馬腹走了過來,其中一個人已經一個起身,直向馬上女子掠了去。
“天王老子今天也救不了你。”那人一隻手向女子抓去時,還不忘淫笑道。
“救我……”女子面色已經驚恐得沒了半點血色,眼底一片驚悚,伸手,看向前方的雲初,“救……”
救?還是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