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安直接就這樣站在那裡,只覺冷風瞬間嗖嗖拂身過,心神皆涼,呆若木雞。
“我只是開玩笑。”然而,雲初又道。
“你你你你……”青安好半天之後終於回了神,可是看着雲初支唔老半天硬是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雲初甚是好笑,脣角一弧,“放心,跟在我和身邊,你以後會發現我更多優點。”
“你你……”
“別你了,趕緊麻溜的,出發吧。”雲初話落,對着秋蘭招手,而一旁掌櫃眼觀鼻算觀心,微微彎腰,送雲初。
一個時辰後。
一輛馬車緩緩的走在山間還算平整的路上,清晨的日光透過雲層照下來,似乎格外絢爛明亮。
“小姐,這不是去夜府的路。”秋蘭此時和車伕一起趕馬車,看着前方的道路有些奇怪。
馬車內,正閉眸淺睡的雲初這才悠悠睜開眼睛,語氣平淡,“嗯,不是去夜府。”
“你之前不是說去夜府?”
開口的是一旁一直正襟危坐,即使之前雲初在閉眸淺睡也沒有半絲表情的青安,此刻也是滿臉狐疑之色的看着雲初。
雲初瞅一眼青安,擺擺手,幾分散漫,卻笑容明亮,“你以爲太子那麼好擺脫的。”
“你是……怕隔牆有耳,所以,才當着那掌櫃的面說去夜府?”青安越看雲初越詭異,“還是說……難道你根本就沒想過去北拓疆域,而是想撇開太子,自己先去南齊?”
青安話聲不高不低,此時,馬車外的秋蘭自然也聽得清楚明瞭,當即回頭隔着簾幕看向雲初的方向,卻聽馬車內雲初聲音明亮悠然,“南齊要去,疆域要去,死人谷,也是要去的……不過……”下一瞬,雲初的面上退去散慢不經心之態,明亮晶眸緊緊盯着青安,“眼下,要先找到蘭姑姑的屍體。”
青安聞言,眼底又蔓上一層憂傷之色,隨即搖頭,“找不到,我一直找,都沒有找到。”
“凡過必留痕跡,找不到,就讓蘭姑姑的屍體自己出來。”雲初道,聲音有些涼,“敢在我手裡動人,還妄想以假藥方毒死香姨娘,行挑撥之計,這麼聰明的人,活太久,可真就是活久見了。”
青初面色動然。雲初已經看向他,“你自有尋息之法,想必是找到了蘭姑姑的出事之地的,帶我去。”
“太子讓我不要再去那裡。”青安卻一口回絕。
雲初眼神深了深,頭往前靠了靠,眸光如刃,“你說,太子讓你不要去那裡?”
青安點頭,似乎被雲初這一瞬的氣勢氣懾,眼神虛了虛,但是,語氣卻極是篤定,“我見你之前就見過了太子。”
“我知道。”雲初點頭,嗤然,不然,沒有太子的首肯,你能見着我。
可是,爲何景元桀不讓青安再靠近那裡?
“那個地方是哪裡?”雲初追問。
“就在穹滬山附近。”青安這下也正了正面色,點頭道。
雲初眉心微擰,穹滬山?怎麼又是穹滬山,她之前因爲小蠻而殺的那些寇匪就是來自穹滬山,之後,還被穹滬山的人追蹤,還有昨夜裡救下的那個謝家家主謝瀾生,搶他東西的也是穹滬山寇匪。
穹滬山她是知道的,全是些猖狂狠厲的寇匪,多年來一直盤踞於此,好像是說,與朝中有什麼關係,所以,這般多年,也無人去追剿,才成爲一山之霸。
看來……
雲初突然摸着腮,眼神挑挑,“穹滬山附近?穹滬山寇匪在那裡走動,在他們的地盤出的事,他們難道……不知道?”雲初說到此,眼睫微微下垂,“就算是真的忽略了無人知道,風吹了下,草動了下,泥土鬆動鬆動,也該是知道的吧。”
青安聞言,面色思凝,似乎有些贊同,是的,一直以來,穹滬山那些蔻匪猖獗,他之前只顧着尋找孃的蹤跡,人沒找到,又想到娘交待的事情,便離開了,眼下想來,穹滬山,的確是一個突破口。
“小姐,穹滬山並不是好處之處,以前在羽林衛時我就聽說過,你不要去。”馬車內,雲初和青安突然沉默下來,而馬車外,秋蘭卻快速鑽了進來,面上滿是帶着着急的不贊同。
雲初看着秋蘭,看着她有些太過焦急的面色,心思微動,“那些寇匪如果當真這般厲害,怎麼會輕易被小蠻挑唆,又怎麼會輕易就被你和俞小柴殺死。”
秋蘭聞言,面色隱隱有急切之色,“不是,小姐,穹滬山不可怕,穹滬山的蔻匪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居住在穹滬山的一個人,那個人……”秋蘭說到此處,聲音低了低,還看了一旁的青安一眼,見其,也正疑惑的看着她,這纔看着雲初,聲音,有些緊,“那個人,就連太子,都要忌憚三分。”
景元桀都要忌憚三分的人物?雲初詫異。
景元桀會給面的人物……景元桀那座千年大冰山,可是連他那個皇帝老子都不會給幾分面兒,還能給誰面兒,當然,那個大皇子空無就另當別論了,這是一個奇怪的家庭組合,也是一對奇怪的兄弟。
雲初思忖着,卻見秋蘭的面色越來越不好了,一瞬眉峰蹙得死緊,“那個人有多可怕,讓你這個見慣大風大浪的出自羽林衛之人,這幅面色?”
秋蘭聞言,似乎想到什麼事,心有餘悸的點了點頭,最後又搖頭,脣瓣抿得死緊,“那個人,屬下也不知,但是太子曾經吩咐過,讓我們不要靠近穹滬山,儘量避免和他相撞。”
“儘量避免?”雲初突然輕笑,輕磨着晶瑩剃頭的指尖,“那也就是說,還是可以相撞的嘛。”
“小姐……”秋蘭想要說什麼,卻見雲初對她揮揮手,“別哭喪着臉了,你家小姐我還沒這麼閒到什麼都要去惹一惹,我們只是去穹滬山附過,順利的話,連穹滬山的寇匪都不會驚動。”
秋蘭聞方主,這才鬆了一口氣,但是,還是有些擔心,總覺得,此去,有些……可是見雲初一副打定主意的模樣,當下,點頭,“屬下,一定保護好小姐。”
而一旁,青安沉默,手平放在膝上,似乎在拘促着什麼。
“雖然你說話我不太愛聽,不過,我沒嚴令你一定要噤口的。”雲初這時看着青安。
青安聞言,眸光閃了閃,脣瓣動了動,又似乎在猶豫着要說什麼。
雲初見其欲言又止的模樣,雙手環胸,往車壁上一靠,身子懶懶,也不催促。
“算了。”好半響,青安只憋出了這兩個字,然後,閉眸,似乎,還懶得待見雲初。
靠,你真以爲老子讓你跟着,你還是個大帥哥了。雲初也偏頭,不得不說,這人不愧是蘭姑姑所養,雖五官湊到一起有一些猥瑣的成份,但是骨血氣質與蘭姑姑說話言行都極爲相像,更甚是,偶爾那麼一絲絲鬱郁的眼神,還有點像景元桀。
當然,只是偶爾,一絲絲,眼神。
馬車依然緩緩的朝前走着。
“可是,小姐,找蘭姑姑的屍體,爲什麼不讓太子幫忙……”好久,秋蘭猶豫着又道,“爲什麼還不讓太子知道呢,如果太子知道,定然會派人……說不定也不需要我們……”
“太子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眼下,南齊太子廣而告之的要選妃,襄派還自己派了人去,這其中……”雲初隨即輕鬆一笑,“能自己處理的事情,讓他少操點心。”
秋蘭聞言,心動一動,有一絲慶幸的喜悅,“雲初小姐,太子在你眼裡,不是太子。”
“哦,那是什麼?”雲初挑眉。
“是你愛的人。”
雲初輕輕一笑,不置可否,是啊,她愛的人,所以,她從未想過他有多強大,只是儘自己本能的,爲他減少一些麻煩。
而這廂三人在說話,前方馬車上駕馬車的車伕卻很識趣的從頭到尾都沒有插過話,一直安靜的駕着馬車。
如果說,剛開始秋蘭沒有生疑,那眼下,心中多少有了計較,所以,在馬車終於離開落縣轉進一條小山道時,一把劍直接無聲無息的抵住了那車伕的脖子,聲音鋒寒,“你是誰?”
而馬車,自然的,也在這時停下。
馬車簾幕掀開,雲初和青安同時跳了下來。
“說吧,這一路了,什麼目的。”開口的是雲初,她自然早就注意到了,她是叫掌櫃準備了馬車和車伕,可是這個車伕,她之前一上馬時就覺得有些奇怪,這車伕,雖然長相一般,可這氣質……還有那雖極力隱藏,可是卻細長白嫩的手,真的是……和一位常年馬車揮鞭的車伕的一切外貌症狀相差太遠。
那車伕此時被秋蘭用劍架着,被雲初這般審視的看着,也不慌,隨即,只是輕輕笑了笑,“我就知道瞞不了你。”這話一出,雲初脣角一勾,其身旁的青安沒什麼表情,秋蘭卻是面色難辨。
……
而此時此刻,幾道身影極快的穿梭在樹林山道之間,身過,不帶起一絲痕跡。
當先之人,輕功絕卓,足尖每一次點起,都似無風自動,好久,幾道身影方纔在一座綿延不絕,層巒疊嶂的羣山最高處落下,明明正午的陽光灑落,山羣卻好像隱在雲霧裡,山頂處,帶着絲絲涼意,再遠處的陽光似也被薄薄的霧給籠罩。
而當先一人黑色錦袍,容顏賽雪,面色冷然,此時微微揚着頭,似乎不懼於那雖被霧所籠,卻依然有些灼目的陽光。
“太子,這裡就是穹滬山最高處。”而這時,太子身後一人上前稟道。
好久,景元桀這才收回目光,對身後點頭,“走吧。”
“太子,方纔收到消息,雲初小姐並沒有去北拓,也沒有去夜府。”而這時,其身後,另一人上前稟報。
景元桀腳步輕微一頓,眼底光色一怔,鳳眸裡光束如海,卻很快平靜下來。
“太子,要不要……”
景元桀掩成在寬袖中的手藏了風華,覆了重巒聳翠,卻藏不住,一絲絲顫抖。
“儘快處理這裡。”好久,景元桀下令。
……
寂靜的山上,山風暖暖而過,花香自來。
雲初看着面前的人,脣角,笑意輕輕放開。
“怎麼,不粘着你的北皇,又從北拓跑出來?”雲初挑眉。
那車伕這才一笑,隨即在臉上一拂,一張極薄的面具被揭開,露出孟良辰那張英氣與秀氣相結合的臉,“我並不是蓄意假扮你的車伕跟着你。”
雲初點點頭,“我知道,你沒那個腦子,假扮得不像。”
“我……”孟良辰覺得,每一次和雲初說話,都能被氣上一氣。
“然後?”雲初卻輕輕頷首示意孟良辰繼續說。
孟良辰這才收起情緒,“只是碰巧在那客棧附近落腳,打聽到你的消息,所以就,將計就計,扮你的車伕而已。”
“有人追殺你?”雲初卻一針見血的看着孟良辰。
孟良辰聞言,有些苦笑,“對,所以才扮成你的車伕,趁機甩掉了。”
“如今南齊太子大肆選妃,這內裡的玄機……你還到處惹事,就不怕有人蠢蠢而動,搞不定南齊太子,吃定你的北皇。”
“吃不了。”孟良辰擺手,一貫精氣神滿滿的臉上有幾分抑鬱。
雲初難得見着孟良辰的樣子,直接伸手去探她的額頭,“轉性了,被北皇拿下了……我看你的眉宇緊緻,應該還沒到你儂我儂的地步啊。”
“什麼你儂我儂,現在就算是我給他下一百包春情深,他也不會有任何反應。”
“他被誰閹了。”雲初當即張大嘴,很是不可置信。
孟良辰眼神一抽,聲音有些幹,終於有些無精打彩的道,“蕭石頭失蹤了。”
“哦,很正常,看來你還沒把他搞定。”雲初不以爲然,話落,看了看天邊照過來的日光,對着孟良辰揮揮手,“我要去穹滬山,幫不了你,和未來兒子溝通感情這種事,幫人替不了。”
孟良辰卻上前一把拉住雲初,“蕭石頭這一次不是自己離家出走。”
雲初聞言,當即轉身,卻見不過一瞬間,孟良辰的面色幾乎都沒有了一絲血色,紅潤而纖薄的脣瓣上似乎還有些乾涸,再細看,氣色當真不見好。
“上馬車說。”雲初心知這裡面事態嚴重,一拉孟良辰上了馬車。
青安也很知趣,和秋蘭對望一眼,坐在前面小心的駕着馬車。
“蕭石頭在三天前就被人擄走了,寢宮內沒有一絲痕跡,守宮的太監和嬤嬤們也沒有發現一絲端倪,我唯一想到的就是,之前曾聽蕭石頭說過,他一直想去流芳郡,我估計着她是因爲你,然後,我就走着走着,誰知半路上就聽到了你的消息,便……”一進馬車坐下,孟良辰就道。
雲初看着孟良辰,一襲車伕打扮,雖然露出本來面目,可是眉目間,微微愁容,好似一下子經歷了世態變遷似的,像個可憐的老太太。
但是……
“對方既然把蕭石頭擄走,可有什麼特別的目的。”
“沒有,自從蕭石頭失蹤後,沒有任何消息傳來。”孟良辰搖頭,“北皇將此消息嚴密封鎖了,所以,也沒有走透任何風聲……”
“堂堂皇子,被人無聲無息進宮擄走,對方也沒有任何目的。”雲初擰眉,怎麼就是有點不相信,可是孟良辰雖然腦袋抽筋,但在跳離出與北皇的情情愛愛時,還是正常的。
雲初腦中拂過蕭石頭睜着明亮純澈的大眼眸紅脣白嫩的喚着她孃的開心樣子。
“放心吧,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蕭石頭不是一般人,他是皇子,可對獨身一人從北拓安全跑到大晉的皇子,別人沒他的本事。”雲初拍拍孟良辰的肩,像是安慰,又……
“其實,蕭石頭被擄走也是好事啊,也沒人反對你和北皇了不是,過個三五幾年,北皇把蕭石頭忘了,從此與你恩恩愛愛,再生他十切八崽一窩窩……”
“雲初,你能說話不這麼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