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裡,清際如銀的白光下他英俊如玉的面容顯得更加白皙而清俊,而在看向她時,目光溫柔,凝視,只是,眼下,這些都好像被一種冷峻所覆蓋。
莫名的讓人心裡有些發毛。
“景元桀,你幾個意思?”半響,雲初有些捉摸不定的開口,只是,底氣,好像有些不足。
“你總將我放得太遠。”景元桀面色幽深,聲線淺淺。
雲初聽着景元桀的話,明亮的眸子一閃,有片刻的怔忡,好半響,目光拂動,上前一步一瞬不瞬的看着景元桀,“你丫的是不是傻了,我何時將你放得太遠,你在想什麼?”雲初說話間還擡起小手揪着景元桀的衣衫,要答案。
只是,心頭,卻有些惴惴,語氣也遠不如動作那般有底氣。
看到景元桀這般定定看着她,如玉的面上溫柔又幽深的凝視,她就好像覺得自己做錯了事般。
但是,她沒錯啊。
她錯哪兒了。
這般一想,雲初心底頓時氣概萬千的,看向景元桀的目光也好像底氣十足般。
不過,景元桀一句話,瞬間就讓她心裡的萬千氣概頓時走了萬萬裡裡。
“你可以爲了孟良辰和蕭石頭,以身犯險,卻不可以爲了我,而好好保重,萬一,你計算失誤,對方不是京家主,而你力不能及呢,那我是不是要在等不到你的消息之後,也隨你而去。”
雲初目光一怔,心裡一澀一緊,好像驟然反應過來,景元桀如此這般淡漠的行爲是爲哪般。
景元桀,是擔心她。
好半響,雲初聲音有些發虛,“景元桀,我之前不就和你暗中說過,說,可能……”雲初吞了吞口水,“當然,這種可能真的是很小啊,你看,我現在好好的,這幾日,好像不吃胖了些呢,當然了,無論何時,我都會爲了你好好保重自己的。”話到最後,雲初還訕訕一笑,眉眼彎得如一輪發光的新月。
“是嗎?”景元桀薄辰微抿。
“當然啊,我是如此如此的在意你,愛你愛得天崩地裂海枯石爛。”雲初點頭如搗蒜,一雙眼睛亮若星子,光芒奕奕,好像生怕自己說得晚了面前這尊雪山就鑽牛角尖了,以至於,出口的話,也沒有經過大腦便出。
一出了,方纔覺得,自己真特麼太不矜持了。
景元桀卻好像有些受用,眉宇幾不可微動了動,似有笑,又似沒笑。
雲初拿不準。
“其實,也沒什麼。”下一瞬,景元桀語氣突然又一轉,竟然直接轉身,直接朝外走去。
也沒什麼?
正百般想着心虛着,而想着討好景元桀的雲初有些發懵,什麼叫做也沒什麼?還有,大哥,我們都六日未見了,姐剛纔還激動的當着所有人面兒抱你來着,你就這樣,走了,瀟灑的負手於後,留下一個莫名其妙的彆扭情緒與一句不明不白的話,就這樣走了。
還有,姐方纔說了這般好聽的話兒,你都紋絲不動的?
正常情況下,不是應該緊緊的抱着我,傾訴思念,再你濃我濃一番。
“景元桀,你幾個意思,說清楚。”雲初頓時也急了,心頭不爽了,當下上前,一把拽住景元桀的衣袖,死死的看着他,眼裡分明寫着,你要說清楚。
景元桀看着拉着自己衣袖那白皙而細嫩的手指,深沉如雪的鳳眸似有光一閃而過,然後這才落在雲初的臉上。
“我如,如果,你真的不在,真的離開我,我不會追隨你到地府。”景元桀說得好隨意。
雲初卻隨意不了,揚着脖子,小臉微惱,“那你想幹嘛?”
“後院不可無妻。”景元桀道,“身旁不可無侶。”景元桀又繼續,“身後,不可無美。”
這下,雲初瞬間明瞭,揪住景元桀的衣袖,“你丫的還想三宮六院。”
景元桀卻沒說話,直接擡步,走了。
靠。
這廝要不要這麼生氣。
雲初當下無奈,看看四下無人的花香小院,當下還是快速跟了上去。
此處看着不算小,也不算太大,地形雖然複雜了些,陣法頗多,當然難不倒雲初和景元桀。
沒過多久,轉過小屋花圃假山流水,大門一開,面前,是真的豁然開朗,山間林氣清雅,層層稀疏的樹木在月光下泛着瑩瑩光澤,初秋的風襲來,事着一絲春的暖與秋的沁冰,讓人心頭舒爽。
而遠遠的,站着路十路十一等人,顯然等候多時,一見得景元桀和雲初一前一後走出來,當下擁了過來,雖然看上去,雲初的面色還有些怪怪的,不過,失蹤六日,如此平安,自然是大悅。
雲初當然面色怪,原本一路過來想拉着景元桀說清楚,可是,方纔一路出來,破了無數陣法,倒沒時間問這個,眼下有時機問了,又這般多人。
好吧,她雲初臉皮還沒厚到這一步。
“沒想到,這京家主竟然就真的將雲初小姐藏在大晉京郊,這般眼皮子底下。”路十步履輕鬆的走過來,看着雲初和自家太子都平安,當下揚着臉笑。
雲初也笑笑,的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其實京家主算得不錯,她一失蹤,景元桀誓必會翻天覆地的找她,自然是會向南齊方向所尋,而再如何,也會有累的時候,然後,再伴隨着各種事務而至,也不能讓他只是尋到她,必當會以勞累之下分心,散出去尋的人也累了,他的心,也累了,那他就可以再順利的將自己帶離開大晉。
在被抓醒來的那一日,她說是隻猜出了自己身在山中,不過是想着試探暗之人的反應的,實際,她早就知道自己極有可能就身在大晉,畢竟,她對大晉的氣候太明白了,又或者說,是因爲霧法,讓她對周身環境更能透徹的瞭解。
其餘一衆羽林衛,看着雲初的目光,雲初發現,也或多或少,比往日更多了幾絲崇拜的意味。
景元桀此時又對着路十等人吩咐了幾句,待路十等人傾數退下,這才當先向前走去。
雲初看着景元桀走,卻站在那裡沒有動,不止沒有動,還大大的伸了個懶腰,極爲留戀的四下一看,“哎,突然發現在這裡住着是真不錯,都不想動了,要不,就在這裡再住下一陣吧。”雲初一字一句,瞟一眼景元桀的背影,別有深意。
景元桀聞言,迴轉身看着雲初,鳳眸深許,“你要留在這裡?”
“當然。”雲初肯定,實際是心裡憋着一口氣,某人不給交待,就不走。
“真不走?”景元桀垂眸再問。
雲初點頭。
“雲王府不回了,雲楚不見了,你的丫鬟也不見?”景元桀語氣微輕,好像在循循善誘。
雲初眼底光束動了動,堅決不動搖。
“秋月那次大傷後,如今終好完全,你也不要見?”景元桀卻又道。
這下,雲初目光動了動,是啊,秋月啊。
可是……
不甘心啊。
這廝,還真是……
看着雲初小臉上那糾結,矛盾,不甘心等種種情緒閃過,景元桀脣角終於浮起絲絲如深雪融陽般的笑意,“後院不可無妻,需要雲初,身旁不可無侶,需要雲初,身後,不可無美,此人,叫雲初。”語聲溫柔而深情,話落,景元桀有些無奈的撫撫額,“中了雲初的毒辣,這一生,難解矣。”
雲初傻傻的站在那裡,看着前方不過幾步遠挺拔如玉的男子。
看他黑袍雋秀,高山白雪,不染纖塵,看他深情凝視,目光溫柔。
“那便不解了。”下一瞬,雲初毫不掩飾自己心中的心花怒放,忙腳步輕快的跟了上去。
感情這廝方纔在捉弄她。
算了,本人有錯在先,放過你。
不過,在走到城門口得知景元桀爲尋她和她,而至城門卻不入時,雲初心裡的雀躍一下子變成了感動。
而景元桀相當淡定,只是說,“一起出京,自然要一直回京,城門,一同進出。”
他說得隨意,雲初好像也只是笑笑,可是心中翻滾的感觸與情意,只有二人細神體會。
他說的意思,實際是,夫妻一體,同進共退。
擡首,看高山白雲,看那巍巍城門,雲初終是舒了一口氣,離開許久,終於是回來了。
雲初面上笑笑,“到底是回家了。”
“有我的地方就是家。”景元桀從來不會忽視自己的存在感,弄得雲初當下好笑不已,“是,你就是我的家,雲王府都只能不算了。”
這話徹底愉悅了景元桀,這下,渾身散發的和融的氣息,暖得雲初頓覺驕陽都在其面前失了光澤。
而城門將領自然是知曉一些內情的,雖在景元桀吩咐下,沒有對太子進城之事聲張。可是,到底,城門進出要比往日肅靜許多。
城門精魄,大晉的京門,自是不能小覷。
雲初看着,還猛然想起起來,她還曾經親筆下令,將一個一夜之間驟然失去親人的城門小將給調去了後勒處,不知如今怎樣。
改天兒,有空了,倒是可以看看。
“對了,謝餘生如何了?”進得城門老遠了,雲初這纔想來什麼般開口道。
景元桀拉着雲初的手,走在人煙稀少的街巷裡,聞言,搖頭。
“謝餘生雖然恨謝夫人,可是,他體內的多重人格,雖然得到我的霧法控制,但是,到底謝夫人是她娘,有多愛,有多敬,就會有多恨,有多仇,如今,又沒找到殺謝夫人兇手,他勢必是怪我的,而周城人情複雜,又大多是前朝人士,其守城大人又曾是他所舉薦的,或是他心緒動搖,偏向南齊,率先發難,那周城……”雲初面上隱憂。
景元桀緊了緊雲初的手,側眸看着她,語聲溫柔,“他不會。”
“……但願吧。”雲初抿抿脣,雖說謝餘生……
可是,除了景元桀,她突然,誰都不信。
“那南容凌那裡……”陡然想到這一茬,到底還是莫名的理虧,之前聽京家主說這話時,心頭還真不是滋味兒,是以,雲初問這話時,聲音莫名的帶上了討好的意味。
景元桀顯然很受用雲初這軟軟柔柔的語氣,偏頭看着雲初,分外淡定,“送了十個美人,應該快到了。”
“送美人,十個?”雲初目光突然放亮,然後又有些同情南容凌了,雖說,這十個美人不知能否順利到達南齊,就算到了,也不定會入得了南容凌的眼,可是,到底,這事兒景元桀既然這般做了,那肯定天下都傳遍了,再加這什麼她這一路城聽到的什麼南齊太子因失太子妃而憂思成疾的言論……
嘖嘖嘖。
雲初搖頭,太黑了。
“嗯,京二又自作主張的加了兩個。”然而,景元桀卻又再次淡定道。
雲初當即嘴角抽抽,十二個……
阿彌佗佛。
不過,京二?
之前景元桀當着京家主的面兒,說此次放過京家,雖然也是她心裡所想,畢竟,雖獎,她引出京家主的敵意,也是爲了徹底打消他以後對她的敵意,並沒想過會真的滅了京家,京家主,再者,就算是景元桀這樣做,她也不會同意。
她可不想在落下一個紅顏禍水的名聲之時再上升爲惑國妖女。
而當時,景元桀很明確的和京家主說,此次事情無關乎京二,那自然是不會牽連他,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景元桀與京二的交情……
雲初所思所想,在月光下,眼睫微垂的模樣落在景元桀的眼裡,默了一瞬,景元桀方纔開口,“放心,京二雖然風流紈絝,卻並不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世家公子,他手裡有自己的心腹,有些事,再嚴密,可到底是他的父親,他心裡當不是真無知覺。”
雲初聞言,面上沒多少驚訝,反而是鬆了一口氣,點點頭,“所以,他看似誰也沒幫,但卻和你在站在一起,勿庸置疑,這已經是他的答案。”
“嗯。”景元桀點頭,看着雲初光滑精緻的小臉上眉宇松下,心頭,也跟着一鬆,長眉舒展開來。
“不過,這樣一來,我就是真放心了,說到底,我還真是蠻喜歡京二的,再如今,雖然我們不是同個血脈,可是,到底他骨子裡霧法的傳承,與我也算是同出一宗,加之他那性子,如果當真與我爲敵,可就是可惜了,這下好了,又可以愉快的玩耍了。”雲初突然一甩手,好像是真的徹底放下心來,脣角揚起,笑意堪比花嬌。
當然,她沒注意到,一旁,景元桀方纔舒展的長眉,又輕輕一擰。
京二,看來,得找個事情讓他做。
“不過,景元桀,你打算什麼時候娶我?”雲初冷不丁的腳步一頓,側頭看着景元桀,話鋒轉得厲害,卻說得隨意。
不過看似面色輕鬆隨意,實際,耳根處一抹紅暈卻到底是透露了她此時心情。
好吧,雖然雲初厚臉皮,可是,這種事情,還是讓她有些,心慌慌,心跳跳,心亂亂。
之前在南齊時,景元桀說時間不夠,她還胡亂的想着,景元桀會不會給她製造什麼驚喜。
再者,也此般與景元桀回京,自然是南容凌不悅見的,所以,在世人眼中,他們並不會那般快而速的成婚,也正因爲如此,太多的準備也比不上此時此刻,剛回京的措手不及的成婚,來讓對方不得反應。
不過……
從一踏入城門,除了那句,“一起出京,自然要一直回京,城門,一同進出”便什麼也沒了。
此時夜已深了,四處靜悄悄的,也不像是會有什麼熱鬧和稀奇的樣子。
景元桀看着雲初面上那一抹抹,一丟丟兒失望,眼底卻有笑意一轉即逝,五官好像都更柔潤了些,然後,慢條其理的開口,“娶你,時候未到。”
“那要什麼時候到。”雲初下意識就接話,一接話,就後悔了,她要不要這麼急色。
靠。
她腦子糊掉了。
她又不是嫁不出去。
景元桀也失笑,開口的聲音還含着一絲溫柔的笑意,“放心,你不會嫁不出去的。”
“我是怕夜長夢多。”雲初順口便道,一說完,就又後悔了,有些惱怒的看着景元桀,“你才嫁不出去,姐貌美如花,傾國傾城,似朝霞映月,幽蘭碧花萬光照,若是一吆喝,一定是趨之若鶩。”
“嗯,確實。”景元桀點頭,默認,“你這樣說,我得把你看緊點。”
是啊。
是得看緊點。
最好是把我拴在身邊才保險。
雲初想這麼說,不過,話到嘴邊,看到一貫沉冷而面無表情的景元桀眼底那一絲絲難得有的似調趣的笑意,頓時將話給吞了下去。
砌,姐矜持。
不過,矜持值個什麼錢。
其實……
景元桀就是現在把她搶到太子府邸,她好像,也沒什麼意見啊。
而且,分別這般多日,她,很想他啊。
不想和他分開。
不想和他分開,而他此時卻拉着她走向雲王府的路上。
分明,是在送她。
這丫的,是不是分開幾天,腦子秀逗了。
來個強吻什麼的,也行啊。
月光柔靜,長街微風,兩道身影在地上被拉得極長,極其和諧身高,極其和諧的氣息,如此,美好。
“景元桀,你丫……”
“見過太子。”沉默良久,雲初正要爆發,卻聞前方轉角處,兩個人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