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舒軒眉心一擰,微微變色,“你……”
“既然已經懷疑了你,我又如何會真的把人撤走呢,想要換陣,我傳音入秘就可,霧氏的強大,你不也歎爲觀止嗎。”
季舒軒陰沉着目色,如畫眉目也都散發着催人斷骨的陰鷙,“所以?”
“他們自然沒退,陣法而已,移形變陣,我的本事也不差。”雲初說,冷睨着季舒軒,“蛇只是讓你覺得我好像黔驢技窮,讓你自以爲計劃成功,而放鬆警惕而已,我想,在你來此處時,已經對你那些暗中守在山下的人下令可以輕鬆的攻山吧。”
Www¸ тt kΛn¸ ¢〇 季舒軒倏然明白什麼,這才發現,自己周圍都似有無形的內息將自己緊鎖住,以致於他內力不能傳開。
“你用霧法阻絕了我的內力,讓我和山下的人失去聯繫?”季舒軒收回試探的手掌,極其冷漠。
雲初更冷漠,點頭,“所以,縱然我們幾百人不能全勝你兩萬人馬,可是,也斷然不會輸得徹底,天黑而已,我們,一定熬得到。”
“好啊,那就要看是景元桀來得快,還是我的動作快。”說話之間,季舒軒的手便向雲初抓去。
自然是抓了個空。
雲初是鎖了他的內力,可是,只是以霧法束縛了範圍而已,並不影響他此時對雲初出手。
“季舒軒,擒賊先擒王,今天不是你抓我,而是我要抓你,你以爲我故意將你引來此處,是自己送死嗎?”雲初身體凌空翻轉間,擲地有聲。
……
而前方,那處小山谷裡,孟良辰一直看着之前雲初離開的方向,目光有些怔滯,以至於久久沒能回神。
腦子裡,雲初離開時的話,如此清晰。
“陣法並未撤,季舒軒是內奸,我會解決他,你帶着人不用太過抵抗,逃命要緊,不要太期待救援,要把更多的希望,放在自己身上。”
這句話當時以極其快的語速在孟良辰腦子裡飄過,讓她的心一怔之餘,心房都是一顫。
她還沒明白個大概,雲初的身影已經徹底的消失在眼前。
季舒軒?
她千想萬想也沒有想到過會是季舒軒。
而且,把希望放在自己身上,是啊,她也懂的,自小混跡于軍營,此般生死麪前,等待搖兵是可以,可是就如同戰場,瞬息萬變,真正能獲救的機會並不會百分百保證。
所以,雲初將一切都算到了,而她儘量制住季舒軒,將生路給了他們。
“回皇上,山下已經有人攻了上來。”這時,一旁,有人在向南容凌稟報。
孟良辰自然也聽到,回頭看向倚在樹下,一臉白色的南容凌,南容凌也正看向孟良辰,眉峰一擰,直接發問,“雲初呢?”這一眼,極具的洞若觀火的氣勢。
孟良辰幾乎都不用回答,四目一對,南容凌已經得到答案,只是下一秒,孟良辰好似察覺到什麼,目光當即四處一掃,然後收回,對着一旁一名護衛急問,“班茵呢,那個大肚子呢。”
那護衛聞言,忙道,“方纔她說要去……”話聲未落,那說話的護衛顯然自己也覺得不對,面色輕微一變,擡頭看看孟良辰,又看向南容凌,“回皇上,確實,過了太久。”這話,到最後,有幾分緊張。
也不能怪他們,在他們的理解,那個班茵就是奉瀟的女人,懷着奉瀟的孩子,可是景太子妃和自家皇上卻好像都並不想利用她,他們對他,自然也更沒有好感,所以,根本沒有人多去關注她,更巴不得,她一屍兩命才更更好。
當然,這種想法,孟良辰也明白,當下不再多問,立馬召來幾名護衛,令他們暗自延着方纔班茵離開的地方找一圈,沒找到就立馬回來。
“……是。”
人是退下去了,孟良辰的心卻是幾分不安,她不瞭解班茵,以前一切也只是從別人口中幾語,這一夜相處,班茵又一直撫着肚子坐在那裡,安然靜凝得能讓人完全忽視,她也因爲心頭鬱氣完全不搭理她,所以,她便猜不到班茵此番離開是想做什麼。
如是她是想幫雲初還好,可若是給雲初背後一劍,那……
“我去看看。”孟良辰思緒幾轉,還沒想出個實道,肩膀上便是一重。
竟是南容凌站在身旁,手正好又拍了下她的肩膀,這一拍,差點把孟良辰給驚着。
南容凌,南齊皇上,其人性性鬆散,不說多麼的瀲灩出衆,雖說看上去比大晉太子好相處,可是真正能近其身的有幾人,此時,卻如此鄭重的看着她,這拍肩的動作,竟像是把什麼重負交付給她似的。
“這些護衛都是能人,驍勇善戰,剛骨體魄,絕對可以相信,拜託你了。”南容凌說完,便轉身要走,身旁,一名護衛緊緊跟上。
“等下。”孟良辰叫住南容凌。
其實她與南容凌的交集並不多,以前,四處遊玩時也曾見過幾次,可是,他對雲初的感情,若說是以前不懂,那經過昨夜之後,她又如何不懂,本也就是經過情愛之人,所以,不僅懂,也更能明白南容凌的心思。
“雲初讓我們留在原地不動,加上她的陣法,撐到天黑一定沒問題。”孟良辰說,語氣有些幹。
南容凌卻看她一眼,眼底這一瞬竟掠過風去過浪的笑意,“可是,我擔心她。”話落,便走。
那一名護衛也跟着南容凌向着後山腰去了。
孟良辰看着南容凌的背影沒有阻止,只是,良久方纔收回眼神,看向身後那些同樣也收回眼神的護衛,由衷而嘆,“你們皇上,真是個好男人。”
衆護衛,“……”
“只是沒愛上一個合適的女人。”
衆護衛,“……”
“現在山下情況如何?”下一瞬,孟良辰又無比正色。
“回良辰郡主,景太子妃召來的那些蛇幫了我們很大的忙,且都是劇毒之蛇,讓那些想攻上來的人損傷慘重不說,眼下,他們進攻的速度也慢少不少。”
“投鼠忌器。”孟良辰落下四個字,然後,從腰間取理一直纏繞而起的長鞭,看着天空,“說起來,我都已經很久沒有使鞭了,今日看來,必得一搏了,所有人聽令,天黑之間全部保持原位不得離開,一切,等候我的指令。”
“是。”明明十數人,可是聲音宏亮得振奮人心。
當然,那些還陣守在陣眼上的人,自然也聽到了,只是,爲了不暴露位置,他們並沒有給予迴應。
……
後山腰上,季舒軒與雲初交手幾招之後,方纔間隙退開。
“雲初,你當該知道你的命數只有我能解。”季舒軒退後一步,沒有敗筆,也沒有贏面,聲音好似能劃破微暖的日光。
雲初穩定身形,“季舒軒,你口裡有真話嗎?”
“不管我說是不是真話,雲初,你不能不信我,也只能信我。”季舒軒無比的自信,一雙俊眸看着雲初,灼灼之光,好像能俯瞰天地。
可是,這方天地俯瞰不了雲初。
雲初氣態自若,恍不心慌,脣角反而還抿着淡淡笑意,“就算是隻有你能解我命數又如何?天下江山,萬萬千千的性命,誰都比我重要。”
“你雲初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仁慈得爲天下江山着想了?”季舒軒神色隱怒。
雲初卻一點不怒,“錯了,我不仁慈,我也沒有什麼天下大義,我只是,不想江山殘破,而已。”
“說到底,還不是爲了他,景元桀就真能將你迷得如此神魂顛倒,讓你甘願爲他吃苦受累,如今爲了懷育他的孩子,甚至於連性命都可以不要。”季舒軒說這話時面色終於出現明顯的情緒波動。
憤怒,仇恨,以至於,目光突然爆紅。
這一刻,是屬於季舒軒的溫和與奉瀟的陰戾,這一刻,這纔是真正的季舒軒,俊美得讓人恍生陽光拂面,如沐春風的五官,也終於在天地一抹暈間映出了心底的猙獰。
雲初眉宇一點一點挑起,“景元桀就是很好,我就是甘願爲他生爲他死,我愛他。”
“你愛他,那我呢?”幾乎響徹山腰的咆哮。
雲初垂眸,沒有說話。
“轟。”一道掌風突然撲面而來,直罩向雲初的面門,若不是雲初閃得快,只怕這一掌,足以讓她起不來地。
“看吧,這就是你所謂的愛。”雲初冷聲一笑,“你季舒軒的受就是如此的淺薄,如此的功利,如此的,如此的自私,如此如此的偏執。”
“偏執?”季舒軒眼底怒意滾滾。
雲初點頭,“對,就是偏執,你的愛,還比不上小蠻。”
“小蠻……”季舒軒好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般,濃眉微擰,突然大笑起來,“那個蠢女人,蠢得可怕,整天只知道道圍着我轉,卻不知,我如何會喜歡她。”聲聲冷語,卻讓雲初的心無比悠涼,“都說,死者爲大,小蠻若是泉下有知你殺了她不說,還如此詆譭於她對你的真愛,只怕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雲初說。
季舒軒冷笑,“人死如燈滅,死了,就什麼也沒有了。”
雲初突然自嘲的嘆口氣,“其實,從見到小蠻的第一面起,我就該生疑的,我也是生了疑的,可是……”雲初惆悵的痛心,“季舒軒,真正善良的人,若是知道一個女子如此癡心愛自己,如不能給予,也不會耽誤別人,小蠻一次次付出,一次次對我出手,並不是真的她走錯了,而是因爲你,因爲你一直給她希望,纔會讓她那般鋌而走險……只可怕,我到現在纔想明白而已。”
“那景元桀呢,他爲了得到你,不是也諸多計策,是不是也卑鄙,他明明已經猜到你的身份,知道你就是幼時那個幫我之人,卻就是不點破,還迫得我不得不給南容凌下指令,事情揭穿,他纔不得不和你說當年的事實,他爲什麼不說,他就是怕你拋棄他,這算不算爲了得到你,不折手斷。”季舒軒不以爲然,脣瓣勾起,眼底是衆生如草介的居高臨下。
雲初搖頭,苦笑,“季舒軒,你說景元桀卑鄙,他不是卑鄙,他會付出,而你呢,你只會利用,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破壞一切可以破壞的,還極其的粉飾太平,雲王府如果不是你,不會到得今天這個地步,縱然雲逸才想我死,縱然雲王爺有野心,可是,他們卻都沒有人這般無所不用極其,而且,當日,你於景元桀和我送衣之助,他還你人情,幫你奪回季家,原以爲,一切都好,可是,你最後不是又利用俞小柴?”
季舒軒眉宇一緊。
“當日,你看似對俞小柴之事不予以追究,還說主動解除婚約,可實際呢,不過是欲擒故縱罷了,俞家,已然歸順南齊,你可謂不廢吹費之力,便得到一個女子的心,便得到一個世家的相助,讓整個俞家對你死心踏地。”
“看來,你對你,不是早有異議的。”季舒軒看着雲初,上前一步,“可是,你卻並沒有往深處想。”
“是啊,這些事情,其實在當時只要換一個角度想,就可以看出你的目的,只是,我,被矇蔽了。”或者,景元桀早看清了所有,只是,也沒想到季舒軒掩飾得這般深而已。
“謝家一直想入仁爲官,走官途,將謝家發揚光大,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謝餘生帶着襄派以二長老的身份歸順於你,那整個謝家也都在你囊括之中。”
“自然。”
“可是,我倒是很想知道,你到底是以什麼來要挾謝餘生。”雲初顯然是真的好奇,說話間,還不自覺的上前一步,盯着季舒軒的眸子隱有期待。
季舒軒得意的朗聲一笑,“這世上既然能有異法如蘭姑姑那般擁有年輕臉龐,自然也有着別的異術叫人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雲初面色一沉。
不是季舒軒說出這四個字,而是因爲,古往今來,前世今生,關於起死回生,雖有大批相信者,可是都不過是最後入瘋入魔而已,這世上,哪裡有能讓人起死回生之事。
不過,是子虛烏有,哄人入魔罷了。
“你也不信吧。”季舒軒看着雲初,“謝餘生雖然痛恨他的母親,可是根系深處,卻還是有所依戀,他,是一個至誠至性的大孝子。”
雲初這下方纔明白,謝餘生爲何會幫着季舒軒,可是,明白過來,方纔心驚。
她當然是不相信起死會生的,只不過,她猛然想到,她曾經野史中看到過,一些遠古部落族確實有一些異法,能讓人起死回生,若者說,不是起死回生,而是以一種術法,結親系之人的的血緣,而讓死人睜眼,且屍體不腐,其人形同木偶,而已。
雲初瞳仁輕微一縮,向前一步,突然笑起來,“那又如何,縱然謝餘生聽信於你,我卻不信,天下不信,你今日是被逼註定失敗,我若不死,我們相鬥下去,我若死了,這世上,你連一點記掛都沒了,就算是你也能讓自己老而不死,又有何用呢。”雲初一字一句說得冷清,看着季舒軒猛然間露出一瞬恍惚,眸心一凝,當即身起,掌風,比閃電還要來得快,直向季舒軒的胸前砸去。
……
前方山谷,日頭偏了些,林蔭鬱郁,光點斑駁。
每個人的臉下都無端肅穆。
“稟良辰郡主,對方人多勢衆,我們現在也只能以陣法穩住了,可是,這陣法……”身旁,護衛來稟。
其實,不用他說,孟良辰也明白,兩萬人馬,六百兵將。
誰輸誰贏,一眼看清,而且,雲初,已經爲他們籌謀太多。
眼下,是靠陣法撐着,陣法與雲初的霧法形同一處,若是雲初心緒微動,或是受傷,又或是孩子有影響,那陣法,就破。
“再等等,一理陣法出現破動的情況,便立即讓所有人回到這裡來,我們從另一邊山道上突圍。”這是孟良辰的命令。
……
“轟。”而這一邊,雲初一掌出去,大地動搖。
雲初這一掌足以讓我腐朽碎骨,方圓十里之地,草地盡數被摧化,天地光色都被塵起的煙塵給迷了眼睛,而地上某一處,更甚至起了一個大坑。
然而……
一道身影驟然閃來。
“班茵,你做什麼。”然後,響起雲初的怒吼。
她知道不知道就因爲她這一擋,她體內真氣四躥,維持不了陣法,如今,陣法驟破,山下的人便會暢通無阻的攻上來,那孟良辰他們……
……
確如雲初所想,圍繞在山林間那若有似無的霧氣與勁氣瞬間散去,山下原本小心懵懵而蔟的人頓時勢如破竹,銳不可擋,有些來不及退的護衛,當場被殺。
孟良看了眼後山腰,又看一眼面前這些護衛,臉一寒,果斷乾脆的當即手一揮,“全部突圍。”
……
南容凌其實已經可以自己行走了,眼看着就要走到後山腰,卻突感大地震顫,且震源來自於後山腰,當下心神一緊,正要掠起,又猛然聽到身後,喊殺聲四起,頓時明白什麼。
“皇上,我們……”一旁,護衛見上,請示。
南容凌看一眼後山腰,又看一眼身後,再又擡頭看了下時辰,當下一擰眉,便向山下而去。
“皇上,你要做什麼?”那護衛直喚。
南容凌卻頭也不回,“我不會讓你們全部困於此處。”南容凌說,然後,直接朝着山下,人多的地方而去。
……
後山腰,雲初聽到瞬間而來的廝殺聲,眼眸一斂,衣袖一拂,頓時,空氣中的煙塵散去,一切清晰。
入目處,班茵正痛苦的坐在地上,而她身後,季舒軒直直的站在那裡,冷漠的看着這一切,而眼底,是從未有過的清明,哪裡還有一絲方纔那一瞬即逝的恍惚。
班茵已經站不起來,方纔太用力的奔過來,以至於,扭傷了腳,而且,好像又動了胎起,肚子很疼,疼得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
“你特麼的哭什麼。”雲初怒氣翻涌,方纔那一掌,原本就要擊中季舒軒,就要在季舒軒恢復清醒時擊中,她方纔說了那般多話,不過都是在分季舒軒心神,利用他的偏執,好趁機反攻,一擔制住季舒軒,山下的攻擊就會停,他們就等同於不費吹灰之力反敗爲勝,可是,就在方纔,班茵突然就那般騰空冒了出來,若不是她受力快,將那一掌南擊向地上,現在只怕……
而且,因爲這一掌沒有盡數抒發,她也多少受了反噬,體內真氣亂流,擾得心跳極快,當即說了兩句話後,便靠向了身後一處石坡。
“雲初,我,不能讓孩子一出生就沒父親。”這是班茵流了半響淚,方纔擠了來的一句話。
而她身後,季舒軒冷漠,沒有任何反應,看着跌坐在地上的班茵,如同看一個陌生人,又看看雲初,眼底,殺意,驟起,“沒想到,雲初,你竟然是真的想置我於死地。”
雲初儘量穩住體內真氣,提着聲音,“季舒軒,我早已說話過,我們之間,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都一筆勾銷,所以,我們,早已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難道,你不想殺了我,你不是還口口聲聲說過,要折磨我。”
“是吧。”季舒軒突然越過班茵,向着雲初走去。
“季舒軒。”一聲清喊,季舒軒正邁開的腿被人抱住。
“季舒軒,你放過她吧,不要傷害她。”是班茵抱住了季舒軒的腿,“其實,我從昨晚就開始懷疑你了,只是,我……我卻不敢說,我自私了一回,我脆弱了一回,我不敢說,我怕說……”班茵說得神色激動,一行清淚自眼角落下。
那真正的清淚流下,雲初的心神都緊了。
她恍然好像就記起了第一次與班茵見面時,那般五官精美,卻極度冷肅的人,就算是知道自己懷了身孕,且並不知道這孩子的父親是誰,依然雲淡風清,天地都不能將其壓折,這樣的女子,她幾乎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這般跪着在地上,抱着一個男子的腿,哭得哪此心肝神損,痛苦撕心。
可是,這個男子呢。
無動於衷。
無動於衷。
“班茵,你爲什麼要救他,是他負你,是他對不起你,我查過,那一夜,季舒軒是因爲無端受了傷,急需與人交和方能助他療養,所以遇到你,他不愛你,他不愛你,他只是,利用你。”雲初驛着班茵怒吼,“你起來,你也可知,憑他的能能力,就算當時不知,事後也該知曉你的身分,可是他沒有出過面,就在暗地裡看着你的肚子一天天長大,看着你大着肚子四處尋爹,看着你受羅妖的聲聲嘲諷,甚至於,你哥哥,羅妖,也是他殺的,這樣的人,你有什麼留戀,這樣的人,根本……”雲初說到此時,看着班茵已然哭成一個淚人,話也不忍心了,輕了輕,“他根本,不在意你的。”這句話,雲初都說得沒勁了。
而這些,班茵又如何不明白,依然抱着季舒軒的大腿,然後,這才緩緩擡起頭看向倚靠在山石上的雲初,“雲初,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是季舒軒對不起你。”雲初偏了偏頭,不想去對上班茵那已經CE通紅的目光。
“我說過,我會讓你把孩子好好生下來,至於我的事,不要管。”然而,季舒軒終於沉着往日那叫尋常少女看着都能爲之心跳的面目,冷情無緒的一腳把班茵甩開,直朝雲初走去,“雲初,你說得對,我沒有人性,我今日,就要你死無葬身之處。”
劍,無聲的,事着凌人膚肉的力道襲來。
雲初的五指都拽緊了,她要爭,眼看着劍心直來,她要擰住真氣,就算這一刻,逃不了,她也要與他同歸於盡。
“那就看看,今日,到底是誰死無葬身之處。”突然,高空中,無比熟悉的聲音就好像趁風破浪而來。
同時,一道勁風,生生使得季舒軒後退數步。
這樣的聲音,似山巔而來的沁人心玉的聲音,不過一瞬間,雲初的眼眶便紅了。
“你總是任性。”然後,熟悉的五官,刻入心骨的眉眼,滿是心疼的看着她,說着如此的獨屬於他的情話。
雲初從未有過此刻的絕處逢生,瞬間千言萬語,然而,到此刻,卻是顫了半天脣,方纔說出一句,“天還沒黑呢。”雲初當然是想說,天還沒黑,他怎麼這麼快就到,不過……
“乖,有些事,白天也可以做。”景元桀如此高冷禁慾的人,說着哪此惹人遐想的話,而且,於此時此般的處境。
雲初,瞬間,瞬間是……
好想撞牆,有木有。
不過,總有煞風景的。
“呵,來得如此快。”季舒軒的冷哼聲起,似乎被二人這相處給刺激到了,說話間,劍而起,便向景元桀襲來。
“早知今日,當年初見時,我便該一劍殺了你。”景元桀話起時,只聽空氣中“爭”的一聲,不知哪裡變出來的劍。
薄如蟑翼,軟如金絲,卻削鐵如泥的清冷高華,如其主人般,出鞘,必是凜寒。
二人轉瞬間便交手在一起,這不是雲初第一次真正的看到景元桀使劍。
若不是此時情勢危急,她真的好想花癡。
太特麼帥了,有木有。
“咳……唔……”直到一旁,一道痛苦的聲音響起雲初這才反應過來的看向班茵的方向,卻見班茵面色已經白煞煞一片,而腿根處,一片溼漬。
“羊水破了。”雲初面色一變,當即撫着班茵躺下,“看來要早產。”
“早……產?”班茵在此時,說話都已經有氣無力了。
“你自己找死,孩子被你折騰着了。”雲初說話間,又去把班茵的脈,時虛時無的,而此處又是荒山野外的,完全不適合生孩子。
她之前就是擔心這個,所以,才一直囑咐她好心仔細着,可是,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而一旁,兩大高手,你來我往,打得天地失色,並沒有勝負與停手的打算。雲初將牙一咬,又撫了撫了自己的肚子,當即將外衫脫下,蓋在班茵身上,“來不及了,只能在此生了,你順產最好,畢竟,我不是產婆。”這話說得,班茵差點沒一口氣翻過去,可是,緊接着一波波的痛楚,已經讓他痛得沒有力氣翻白眼,抽氣都困難。
山下,喊殺聲還在繼續。
……
南容凌一直向下衝,身後護衛也不知他這個皇上,此時此刻,到底想做什麼,只知道,一路而來,到處都是血氣在飄,到處都是刀劍。
而山下,遠遠的,明明有兵馬來救援了,皇上也看到了他卻依然沒有停下腳步,只是,整個周身的氣息都越來越冷了。
……
班茵的確是動了胎氣,緊接着便開始流血,殷紅的血,也灼傷了雲初的雙目。
“班茵,你如此堅強的女子,若是連個孩子都生不下來,可真沒出息。”雲初一邊吼着,一邊將霧法源源不斷的推進他的體內。
可是,沒用,越到最後,班茵的身體就好像是自動的閉塞了。
而血,還在流。
班茵已經痛得沒有任何知覺,一張臉上上,除了煞白,就是汗,將滿頭青絲都打溼。
而氣息,也越來越弱。
雲初也在這時,偏頭之際,終於見識到季舒軒的武功,是多麼的深不可測。
“季舒軒,這是你的孩子,你如果不要,我現在就一掌劈死他,好保住班茵。”雲初終於怒了,直接對着正打鬥中的人咆哮,聲音之大,連正帶着人下山的孟良辰都聽到。
孟良辰腳步一頓,咬了咬牙,眉宇間盡是糾結。
她來的目的,是救出雲初,若是雲初有什麼事,他萬死不能其咎,而且,蕭石頭估計會哭死,可是,這些護衛,雲初說過,要護他們周全的。
“良辰郡主,你是想去救景太子妃嗎?”身旁,一位清瘦的護衛詢問。
孟良辰看他一眼,點頭,“如今,山下打成一片,馬上就要攻上來,雖說,救援比我們預計到得早,可是要上山還得一會兒,我不確雲初那裡能否應付……”孟良辰話剛要落,突然,整個神情都如遭雷擊般,好像被定住了,看向那護衛的身後……
……
日光,好像也預見到今日的血腥,一點一點退去,不過多久的功夫,天邊,烏雲暗沉,如黑如墨,天地好像都被沉抑抑的壓着。
班茵終於在雲初一次又一次的努力中,清醒過來。
因爲方纔她那一聲吼而停下來,而那一聲吼,卻也沒喚醒季舒軒的一點一點良心,只是冷眸朝這裡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無情無緒,一心只想殺了景元桀和雲初。
雲初已經對季舒軒不抱任何希望,微微俯下身,靠近班茵的耳邊,“班茵,堅強一些。”
班茵眨了眨眼,聲音蚊弱,“我就算……死……也……也要把孩子生下來。”一邊說着,眼淚便自眼角流下來,一顆一顆澆得雲初的心滾燙而灼熱,呼吸都變得抽滯。
雲初想說什麼,班茵卻比她先一步開口,“你……放心,我不是……不是因爲……啊……好痛……不是因爲季舒軒……也不是因爲我……而是,羅妖……我哥哥……他……他……”班茵用力提氣,繼續道,“因爲,他雖從來沒說,可是,被景太子趕出大晉的那些時日,我看得出來……他,喜歡我肚子裡的孩子,無關於誰,只是,喜歡……孩子,喜歡。”
雲初點頭,掩住眼眶裡的酸澀,將衣衫給班茵蓋住肚子,神色在下一瞬,格外嚴謹起來,“我已經看到孩子的頭了,你堅持。”
“嗯……啊……”生育的痛楚,讓這個淡定果敢的女子,也終是聲聲淒厲的嘶喊。
烏雲,壓下來,無端的讓人滯息。
“景元桀,你帶走她,她也只有死路一條,普天之下,只有我能解她命數。”這邊班茵在生孩子,那邊,季舒軒還在對着景元桀叫囂。
“你,死不足惜。”景元桀一句話,卻讓周遭空氣都無端的隨着他的氣勢讓人遍體生寒。
季舒軒整個神色都暗下,“難道,你不想她活下去。”
“我只要她快樂。”景元桀驁說,一道幾乎劃破空氣的劍氣頓時季舒軒掃去。
季舒軒堪堪一避,退後。
“哇——”嬰兒的哭聲劃破這個夜空,也終於讓季舒軒的神色動容,停住身子裡,頭,緩緩的機械的轉向這邊。
血糊糊的小孩終於衝破一切困難,來到這個世界,雲初都看呆了,小腹處似乎,也是輕輕一動。
“咦。”雲初咦了一聲,剛想去撫肚子,手卻被班茵一把拉住,示意她耳朵靠過去。
一聲耳語後,雲初面色遊移不定。
可是,她沒有反駁。
班茵已經活不久了,在孩子哭聲響起那一旋,班茵的脈搏已經接近於無。
這些日來一直奔波,孩子又是早產,而她因爲她那一掌,雖然沒有擊中她,可是餘波強大,她,直接給自己宣佈了死刑。
女子躺在地上,此時滿身汗漬,面上卻散發着無比柔軟的光輝,偏頭,看向那個已經被雲初自班茵身上掑下的軟布包裹住的孩子,只是靜靜的說了兩個字,“真好。”
眼眸,輕輕闔上,關上這個繁華旖旎又傷情的世界,從頭到尾,沒有看向季舒軒一眼。
她,終是死心了。
季舒軒僵僵的站着,景元桀驁此時也在那裡站着,靜靜的看着雲初手腳麻利的剪臍帶,以霧法給孩子呵暖。
而云初,在班茵閉眼那一刻,從到尾,眼眶發紅,卻神色專注。
孩子,原本哭得聲音宏亮,此時此刻,竟也似有感應似的,停止了哭聲,只是,眯着小眼,不知在看向哪裡。
孟良辰等人趕到時,便看到這樣一幕。
地上躺着一個血糊糊的已經沒有生息的人,被雲初以外衫罩好,不見其容,而云初裙裾上都是鮮紅的血,緩緩站起,懷中,正小心抱着,一個孩子。
孟良辰的手,不自覺的,緊緊的抓向一旁,一旁,那個,突然死而復生的人之手。
“翼山……”
而也在此時,緊隨着孟良辰之後,數千人馬執着兵器圍了上來,領先之人是謝餘生,看了一覺雲初,眼底閃過什麼,直接事實在人目不斜視的走向了季舒軒。
孟良辰任蕭翼山拉着,也站到了景元桀身後。
“我們雖有救搖,不過到底晚了一步,一時半會兒被攔着,上不來。”孟良辰說,不知是在對景元桀說,還是在對雲初說。
一時間,又形成雙方僵持的局面,只是兩方人馬看向的方向,竟都是正中央的雲初,以及,雲初懷中的孩子。
雲初正親切而細緻的給孩子整理。
空氣,相較於山下愈演愈烈的廝殺,仍然沉默。
“景元桀,我如果要養這個孩子,你說,好不好。”好久,雲初從孩子面上擡起頭,看向景元桀。
景元桀沒有意外,輕輕點頭,“好。”
“這是我們主子的孩子,是南齊未來的皇子,怎可交由你們。”季舒軒身後,有人叫囂。
“是啊。”雲初聞言,緩緩看向那名將士,脣角,含着從未有過的冷笑,“是啊,這是南齊未來的皇子,可是,此時此刻,卻在我的手裡呢。”
“你?”
“所以,季舒軒,你當該知曉如何做。”雲初看着季舒軒,意思已經十分明瞭。
就算他不要這孩子,他的將士卻是承認的,他若是在些是一昧而行,也直接失了軍心。
季舒軒此時看着雲初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然後,又看向一旁的本該死去的北拓皇上,簫翼山,倏然好像明白什麼,又看了眼山下,“難怪,救兵來得這般快,北皇,竟然沒有死。”
“你錯了,曾經的北皇已死,所以,你和他之間的約定,也都傾刻無存,你讓他所做的不援助大晉,他也在之前就已做到,而今,北拓的皇上,是蕭石頭,並非我。”蕭翼山濃眉深挺,涇渭分明。
“好,好,好。”季舒軒雙手負後,一連說了三個好字,狠狠的擡手,“放行。”
“識時務者,爲俊傑。”雲初抱着孩子,等着景元桀走過來,和他一同下山。
只不過,走了幾步,又回頭,看向班茵的屍體。
“這是我們主子的人,自然不需要你們操心。”那護衛開口,顯然,是南容凌信得之人。
雲初放心了。
這是班茵的遺言,讓她以孩子爲制,而她的屍體,交給季舒軒。
有了共識,下山很快。
只是,一路所過,看到的殘屍斷臂,還是叫人心神冷抽。
戰場,殺場。
一將功成萬骨枯,而這,遠遠還沒有結束。
遼闊的天地終於在天地間露出廣闊的山河壯偉。
一行人終於下山。
入目處,刀光劍影,然後,一道似被彩霞映紅的身影,卻在這一瞬,如斷線的風箏般,飛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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