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是覺得這太監有問題。”靠着馬車車壁坐在另一旁的秋蘭見得雲初這般突然湊過來小聲道。
雲初看了眼秋蘭,眸光閃了閃,卻是點點頭,低聲吩咐,“總覺着不太對,小心着點吧。”
秋蘭點頭……
“籲。”秋蘭頭剛點到一半,便聞馬兒突然一聲嘶鳴,原本行得平緩的馬車陡然一晃,瞬間失重,然後狂奔。
一切發生,不過瞬息,連馬車後跟着的一隊護衛都還來不及反應,便見馬已經躍出好幾百米遠。
“小姐……你沒事吧……”
“救……救命啊……”雲初緊攀着車壁朝外喊道,與秋蘭亂作一團。
馬車太過晃動,她與秋蘭分站馬車兩角,花容失色。
而幾乎在雲初話聲落,車簾被快速的掀開,方纔那名太監正站在馬車上面色詫異而緊嚴的看着一臉驚怕與焦急的雲初,眼底飛快的閃過什麼,上前一步,“雲初小姐,快,是馬車輪壞了,馬兒受了驚,快,把手給我。”
馬車在狂奔,在抖動,穿過長街,引起一連串驚叫聲。
“我……我怕。”看着簾幕外晃動的太監身影,雲初身子又是一個趔趄,在車壁上撞了撞,嚇得花容失色,脣瓣抖抖縮縮着。
這般急切的時刻,那太監不知道在想什麼,手往前支了支,又好像退了退。
“快,快救我啊。”雲初大叫。
那太監見得雲初臉都白了,猶豫半響,半伸的手,終於一個向前,直向雲初抓去,上面可是吩咐,要活生生的帶去,千萬不能死了。
那太監將手遞伸過去,剛碰到雲初的手腕,卻又覺得有些詭異,馬車受驚這般久,狂奔這般久,連他這個會武之人,都要以一隻手用力扶着車柱才行,可雲初一個弱女子,攀着車壁竟然沒摔倒?
猶豫思忖不過一瞬,而這一瞬,雲初已經瞬間一個反手,抓住了那太監的手,用力往車內一拽。
“你……”
“唰。”手起刀落,晃動的馬車裡,雲初不知何時變出一把匕首,赫然已經抵住了那太監的脖頸,“說,誰派你來?”眼神清厲而鋒寒,與方纔驚嚇抖縮之態判若兩人。
太監也會武功,且不弱,可是此刻面色駭然,捫心自問,他處事向來多疑,方纔雖然下定決定,但伸手間也是有所防備的,就算被雲初拉了進來,以匕首抵着,都覺得自己還有有生路,可是面前女子不知如何動作,竟將她所有筋脈控制,除了脖子,全身,竟絲毫動彈不得。
這……是什麼詭異的功夫。
一旁秋蘭也適時的撲過來,觸到雲初的眼神,忙在太監身上搜巡。
“是你使了什麼手段?”那中年太監倒不怕秋蘭搜身,而是驚然失色的看着雲初。
“做賊的喊抓賊,是個什麼道理?”雲初冷然。
“小姐,什麼也沒有。”秋蘭對着雲初搖頭。
雲初也不失望,早猜到了。
馬車,依然在晃動急行,一起一落的簾幕外,看着兩旁景物屋舍倒退,雲初手中力道更緊了些,“不想扔出去人首分屍的話,就說。”
那太監顯然沒料到雲初會說出這樣的話,這般歲數了,自然也不是個笨的,眸光稍一巡轉,卻是冷笑道,“你不敢殺我,所有人都看見,我從皇宮裡護送你回府。”
倒是挺聰明的,知道眼下人多,她不能大動作,雲初眼底冷光飛快的掠過,可惜……
“可惜,你低估了我……”
“撲。”匕首插入肉體中的聲音,然而,卻不是太監的脖勁,而是……
太監眸光近乎不可置信的往下,怎麼會,他掩在無名指上的戒指機關設置得如此巧妙,至今爲止殺人於無形,還不曾被人發覺,可是,眼下,不僅沒有攻擊到面前女子,竟還猝不及防的被她反過來刺傷了自己。
“就你這破暗器,姐以前要多少,有多少。”雲初手再往前一壓,那太監生生的被匕首給壓得透不過氣來,不過瞬間,一張臉便被崩得青紫,可是咬着牙,猙着面目,卻沒有絲毫求饒的打算。
雲初眼底狠意掠過,“既然不想說,那就……”
清楚看到雲初眼底的冷殺之意,太監面色終於有一絲慌,“外面的人馬上會追來,此下又是鬧市,如果知道你傷了我,你難脫關係……”
“你倒是提醒了我,我還不能把你弄死了。”雲初突然冷笑,然後看向一旁的秋蘭,“秋蘭,把馬駕馭住。”
秋蘭聞言,愣了愣,隨即袖中飛快的掩去什麼,當下便扶着車壁朝外走去。
“不過……”急縱的馬車裡,雲初站得穩當,脣角突然勾出一抹清雅厲豔的笑容,“讓我來猜猜你背後……”雲初話未落,瞳孔一縮,突然將押着太監飛快的一個轉身。
“撲。”長劍自馬車外壁穿進來,直插進太監的胸膛,太監連叫喚一聲都來不及,當場便沒了呼吸。
“籲。”與此同時,方纔還晃動急行的馬車已經被秋蘭馴停。
血腥氣蔓延。
空氣,突然死一般的寂靜。
而馬車外,分明沒有一絲話語聲,可是雲初卻還是察覺到那些極力壓抑着的呼吸聲。
風,捲起馬車一絲帷幕,外面,人影重重,目光一線,盡皆看向此處,更已經有淺聲議論散開。
“這好你是皇宮裡出來的馬車啊……”
“方纔真是好一通驚險啊。”
“怎麼有血腥氣啊……”
“……”
而馬車外,秋蘭看着車內一切,又看着雲初,面色豁變。
“嗒嗒嗒……”馬車下面輕響,雲初低頭,是太監的血順着馬車浸透出去。
而方纔刺穿馬車壁的劍只凌光一閃,一碎,便是一灘水漬,消影無蹤。
竟是,以冰所鑿之劍,瞬間化爲虛有,化成的水與太監的血混在一起,哪裡還分得清。
當秋蘭一目看到那劍時,也只是看到最後一點碎光,化去。
空氣中,主僕兩四目對視。
雲初面目霜寒。
很明顯。
這是有人想要陷害她,顯然,這太監之前一直沒對她動手,對她是抱着帶走的目的,而方纔那長劍的主人……她方纔本想以催眠法從太監嘴裡套出什麼,卻沒想突覺背後殺氣凌來,下意識便轉身拿太監一擋,可是……
突然狂奔的馬車卻在這時被秋蘭馴停,還停在了鬧市。
是誰想陷她於衆矢之地。
一個太監死了,沒什麼大不了,大不了的,是這個太監和未來的太子妃死在一起,和她雲初死在一起,任何一絲風吹草動與脣舌詭詭,都可以立馬將她陷入萬劫不覆之地。
鬧市長街,公公橫死,她滿身染血,又同處一車,而且,她手裡還有匕首,最外面,還有秋蘭停馬。
殺人償命,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百口莫辯。
“小姐。”一切思慮不過在一瞬間,秋蘭衝了進來,當即升手入懷……卻被雲初擡手一擡,“來不及了。”
秋蘭惶然,卻在這時聽到一陣雜沓的腳步聲急速而來。
“快,方纔有人報官,說這裡有人廝殺。”
馬車內,雲初脣角突然一絲譏諷,得,連信兒都提前讓人備好了,不是早設置好的陷阱?
然後,又一陣雜踏的腳步聲而來。
“雲初小姐,楊公公,方纔馬兒受了驚,你們沒事吧,咦……”
是方纔自宮裡出來,原本隨行在後的護送隊伍。
顯然的,他們,什麼也不知道。
“馬車內是何人,快下車?”一陣刀劍腳步聲,馬車已經被包圍。
老天,你玩我呢,雲初突然輕呼了一口氣,向外走去,袖子卻被人拉住。
雲初偏頭看着正滿臉愧疚衝她搖頭的秋蘭。
“小姐,對不起,我不該這時候停馬。”秋蘭聲音低了低,下一瞬,猛的一擡手……
手卻停在半空,被雲初緊緊握住,然後這種時候,脣角竟然一絲笑意浮起,“背後之人既然精心設計這一幕,萬不可能讓你一個丫鬟頂住這殺人的罪名。”雲初搖了搖頭,“所以,就算你打暈我,也沒用,反而更落人口實。”
“小姐……”秋蘭緩緩放下手,眉目緊嚴,“那你想如何做?”
“先出去和差爺們聊聊天。”雲初斂了眉宇,轉身,下了馬車。
秋蘭卻是有些愣。
“愣着幹什麼,扶小姐我下馬車呀。”雲初走了一步,回身喚秋蘭,秋蘭這纔回過神,腳步快速的移了過來。
“你輕功不錯。”雲初輕輕說了這般一句,便已經撩開了馬車的簾幕。
簾幕已開,秋蘭已經來不及震驚,只能緊扶着雲初下了馬車。
“啊,雲初小姐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先前跟隨的護送隊伍中一人當先走了出來,看神情,顯然也不輕鬆。
也對,空氣中的血腥氣如此明顯,馬車底下流下的血跡是個人都能看到。
“是雲王府大小姐?”一旁,緊着差服的官兵走了過來。
雲初點頭,“正是。”
那官兵行一禮,隨即目光在雲初身上掃一眼,最後落在其沾着血的裙角上,目光異樣,“不知馬車內發生何事?”
“你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雲初不慌不忙道。
幾乎在她話聲落之時,那官兵便手一揮,立馬有人上前去查看。
“啊,一個太監死在裡面。”隨着一名官兵的稟報,人羣中立馬炸開了窩。
“死人了呀……”
“還死了太監……”
“太監如何死在馬車裡,雲王府大小姐還從裡面出來……”
“這其中定然有問題……”
“難道是雲王府大小姐殺了人……”這道聲音聽上去有些涼更含着一絲嘲諷。
聞得此言,雲初立馬擡頭,飛快的朝人羣外看去,可是,裡三層外三層,她面前又站着官兵和宮裡出來的護衛和太監,什麼也沒看到,再一細聽,便不再聞那道聲音。
“大姐姐,你怎麼在這裡?”這時突然的一道女子聲音自人羣外響起,衆人皆分開一條路。
雲初卻是嘆了口氣,雲花衣啊,你可真是會趕場子。
“大姐姐,你不是進宮了嗎,出宮了怎麼也不回府。”雲花衣正帶着丫鬟娉娉婷婷的走來,言辭間滿是關心,說話間,似乎這纔看到官兵與血跡,上下看了眼雲初,當即捂嘴大叫,“姐姐你這是怎麼了,你殺人了?”
這一驚一乍的,當即又將衆人的目光更深的引了來。
就連之前問雲初話那位官兵也目光深疑的看向雲初。
勿庸置疑,如此情形,他自然是早就懷疑雲初的,但是,對方畢竟身份不一般,眼下,也看着她,似乎等着雲初的回答。
雲初面對衆人投來異樣的目光,卻是輕微一笑,“殺人?妹妹怎麼隨便一出口就是這般血腥的字眼,不過……”雲初眸光突然也上下一眺雲花衣,“看來,靜側妃的事情已經全部處理好了,妹妹這纔有好心思在這裡逛街。”
靜側妃的事?什麼事,今日個一早大街小巷都傳遍了,只是礙於雲王府,所以纔沒有公然議論,此刻,圍觀的羣衆聞言,又都看向雲花衣,心思淺點的,就琢磨着什麼有其母必有其女了,心思深點的就在想,母親都那般了,女兒還這般有朝氣的在街市上逛着,真是……
雲花衣觸到那些異樣的眼神,姣好的面容上升過一絲怒意,下一瞬,卻立馬一鬆,“大姐姐,眼下這等情形,還是別緊着我的事了,倒是你,這是怎麼一回事啊,你看那太監……”雲花衣似看着一旁被官兵擡出來的屍體,似乎很害怕,忙退後幾步,“他倒是如何得罪你了,你要殺了他。”
“雲初小姐,我這邊方纔已經驗過了,此人死於劍傷,一劍穿胸,而照方纔那般情形,就你主僕三人在馬車內,一路過來,我們也未發現別人,所以……”那領先的官兵也在這時適時的走了過來,對着雲初恭敬一禮,“還請雲初小姐和我們去一趟衙門。”
“看來,真的是雲初小姐殺了人啊。”
“怎麼會……”
聽着人羣中的議論,看着漸漸圍過來的官兵,雲花衣卻是退後一步,在無人得見處,冷冷的看着雲初,“這一次,我看你又如何將自己擇得乾淨。”
那領先的官兵其實心裡很是發虛,原以爲雲王府二小姐來了,定然是要幫助雲初,可眼下看來,並不這麼回事,但是,這個雲王府大小姐,不說身份,更不說其才被賜婚,未來的太子正妃,如此這般境地了,卻還是這般坦然自若的雲淡風清的,竟叫他不好再說出什麼話來。
“人是我殺的。”這時候,雲初卻突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