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雲初突然微冷的話,小蠻當即一驚,原本去拿茶壺的手猛然一鬆,茶壺傾倒,滾水外流,若不是小蠻退得快,必將自己燙傷。
“你這般緊張做什麼,我只是說笑。”雲初見此,緊隨着語調一緩,上前一步拉開小蠻。
“你……雲初小姐你說什麼?”小蠻有些緊張又很是疑惑的看着雲初。
雲初一邊用腳路踢開地上的茶壺,一邊漫不經心道,“突然想到嚇嚇你,沒曾想,你還真不經嚇。”
“雲初小姐只是……嚇嚇我。”小蠻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雲初身上,全然都沒在意濺起來的水漬染溼了裙襬。
雲初當然看到了,當即擡頭,頗爲憂心的看着小蠻,“下次小心着點,不然你母親得多打擔心你呀。”話落,又拍拍有些木然的小蠻的肩,便轉身揚長而去。
“哎呀,我還是先去上茅廁,你可別跟你的季大哥告狀。”
聽着雲初輕快的話語與看着她遠去的背影,小蠻一個人站在那裡,緊抿着脣,卻是半響沒說話,一陣風吹來,地上的茶漬似乎黑了黑。
小蠻身子又抖了抖,雲初小姐叫她小心着,不然母親會擔心,到底是發現沒發現,她在水裡……
轉身看着地上,看着地上那些茶水四流,下一瞬,小蠻忙蹲下身,打掃。
雲初回到涼亭時,季舒軒一個人坐在那裡,賞月。
雲初走近,擡頭看看天,再看看季舒軒,“季神醫,今晚月亮不夠美。”
“呵,對,萬物之美都比不及雲初小姐一絲絲清華。”季舒軒突然將轉開目光,看着雲初。
雲初身子微微一怔,季舒軒眼底不含任何雜質的看着她,溫潤的眼底似有水波盪過,一句讚美就算本就誇張,也能拔動人的心跳。
前世裡,東尚,似乎也這樣誇過她。
“季神醫,聽說你和太子師出同門?”雲初愣神不過一瞬,很快回神,坐下,看着季舒軒,等着她回答。
季舒軒聞言,一笑,好似暖了春風十里,空氣中酒氣氤氳,氣氛更顯溫融。
“雲初小姐是想對太子更多瞭解,還是對在下感興趣。”
這樣一句話,在此時此刻,若是別人說出來,必定狎呢萬分,可是由季舒軒說出來,卻莫名的讓人舒服與坦蕩。
“二者皆有。”雲初答,“既對未來夫婿好奇,又對頂着如此百年盛榮,卻離家出手的季家後人好奇。”
“不過相處一月,是師傅想讓太子拜師,可是太子從頭到尾就沒同意而已。”好半向,季舒軒道。
雲初撇撇嘴,擡了擡空空的酒罈,“我就知道會這樣。”
“季大哥,雲初小姐,茶水準備好了。”這時候,涼亭外,小蠻提着茶壺走了過來。
“辛苦小蠻姑娘了,難怪能被季大夫信任去照看那些無家可歸的孩子。”
小蠻聞言,偷偷擡頭瞄了一眼雲初,正在倒水的手都有些心虛的縮了縮,“雲初小姐過獎了。”
“這是事實,哪裡是我誇獎。”雲初話落,順勢接過小蠻遞過來的茶水,一飲而盡,這纔對着季舒軒一擺手,“多謝季神醫款待,走了。”
季舒軒看着雲初面前空空的茶杯和酒杯,搖搖頭卻是有些苦笑,“又損失一罈九靈山佳釀。”
正要擡腳的雲初腳步一頓,轉身看着季舒軒,“別這麼小氣。”
季舒軒再度搖搖頭,隨即對着身旁小蠻道,“我去送送雲初小姐,天色晚了,一會兒我讓僕童送你回去。”
“好的。”小蠻乖巧的點頭,可是低頭間,面色卻暗了一暗。
雲初瞥了眼季舒軒,卻是走在當前。
“季舒軒。”眼看着走出府門,雲初突然喚道。
身後,季舒軒微微一笑,“雲初小姐終於直呼在下其名了。”
“我只是覺得卻虧大了。”
“哦?”季舒軒上前一步,與雲初並排走着,“何以見得?”
“我喝了你兩罈佳釀,卻成了你拒絕某位女子的擋箭牌。”雲初看着夜色,搖搖頭,“這般天色的,你送我,卻讓僕童送小蠻……嘖嘖嘖……”雲初不予以贊同。
季舒軒卻坦蕩得很,“雲初小姐多想了,上馬車吧。”
這時,一輛簡單卻精緻的馬車已經停在了雲初面前。
“天色已晚,雲初小姐又多少喝了酒,還是馬車安全些,你不必擔心,這馬車沒有任何標誌,也不會叫人生了嫌話。”季舒軒一邊替雲初打開簾幕,一邊輕聲道。
雲初站在馬車前,看着季舒軒的動作,聽着季舒軒的話,脣角突然一絲笑意漾起,“季神醫果然想得周到。”話落便腳一躍上了馬車。
剛在馬車上坐定,便聽到馬車外,季舒軒溫潤的聲音響起,“是季某怕雲初小姐透露季某訛人銀子。”
“我可沒你這般小氣。”雲初話落,突然又低聲道,“說起來,我還怕你出賣我上次找你拿春情濃呢,所以,彼此彼此啦。”雲初笑笑,便吩咐車伕走了。
看着漸漸消失在長街上的馬車,季舒軒這才揹着手,目光微微深遠,轉身,“出來吧。”
一道纖細的身影自大門內走了出來,正是小蠻。
“季大哥,我……”
“從方纔見你就覺着你臉色不對,是有何事?”季舒軒上前一步,關心道。
小蠻看着面前溫潤如玉的男子,看着他眼底那絲絲扣扣卻似對病者孩童一樣的關心,突然就搖了搖頭,“沒事,只是,有些想我孃親了。”
“原來如此,我這就送你回家吧。”
聞言,小蠻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季舒軒,“季大哥送嗎?”
季舒軒一笑,拍拍小蠻的頭,“不願意我送。”
“願意。”小蠻臉紅紅的低下了頭。
……
馬車裡,雲初靠着車壁,有些暈暈欲睡,今夜個折騰這大半夜的,一靜下來,倒是挺累。
“雲初小姐。”沒一會兒,暗處突然傳來聲音。
雲初當然知道是誰,“路十,有事?”
“嗯,太子回宮了。”
“哦。”雲初點點頭,這般久了,他該是回宮了的。
暗處,路十見得雲初這般淡寞的樣子,有些心不甘,又道,“太子很關心雲初小姐。”
“哦。”雲初再度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暗處路十有些拿不準雲初的心態了,尤其想到方纔雲初小姐與季神醫對酒看月,溫聊愜意,雲初小姐和太子在一起時,可不這麼……
“雲初小姐,屬下,想帶你去一個地方。”路十斟酌半響,終於道。
雲初當即擺手,“看你家主子,我可不去。”
回答得這般直接,路十當即都靜了靜聲兒,可是仔細一聽雲初小姐這語氣……又不像真是嫌棄和不想看太子啊。
空氣中沉默,又過了約莫一柱香時間,馬車遠遠的就要到達雲王府。
雲初突然撩開車簾,吩咐車伕停下,便跳了下來。
“多謝你家大夫的好意,我這就自己走去。”
那車伕顯然之前得到過季舒軒的吩咐,聞言,也沒再說什麼,對着雲初告禮一退,便轉身揮馬離開。
雲初見馬車走遠,這纔對着暗處道,“走吧。”
走?只愣了一瞬,路十隨即一喜,閃身出現在雲初面前,然後帶着雲初朝前方掠去。
……
黑夜裡,樹影林晃,羣狼環伺,還時不是的發着嘯吼聲,而云花衣此時形如木雕般的跪坐在一個卷着棉被的死人旁邊,頭髮披散,早沒了精氣,渾身抖索着,面色通紅。
雲初遠遠的站在那裡看着雲花衣這般模樣,神色間也不禁有些意外。
“你們主子吩咐的?”雲初突然對着一旁路十道,面色有些嚴肅。
路十見得雲初的表情鄭重的點點頭。
雲初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
路十見此,有些糾結,是不是不該將雲初小姐帶來?
而路十正糾結着,與此同時,暗處的路十一現身,“見過雲初小姐。”
“不用這般這客氣了。”雲初擺擺手,下一瞬,嘴角卻是一彎,“哎,說說,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得你家主子這般對付。”
這幸災樂禍的興高采烈的神色,前後判若兩人,看得路十驀然一呆,他方纔,真是想多了,嘴上卻是道,“雲二小姐做的十惡不赦的事情就是害雲初小姐你啊。”
“啊?”雲初有些愣愣然,“你是說,你家主子在給我出氣嗎?”
“難道你不這樣認爲?”路十與路十一異口同聲。
雲初兩手一攤,“我還以爲他暗戀她呢。”
“誰暗戀誰?”問這話的是路十。
“雲花衣暗戀太子。”雲初隨即揮揮手打着哈哈,面上卻是笑得堪比花開,不知爲何,整顆心都鬆了不少。
不得不說,這太子整人有一套啊,一看就知道雲花衣是中了春情濃嘛,要解春情濃肯定是要與人……
景元桀卻給人家安排一個死人在旁邊,再是羣狼威脅,而且,似乎又給雲花衣服用了什麼鎮定類的藥物。
又不失了清白,又能起到折磨人的好處。
這方法,好變態,又好有愛。
她怎麼就想不到呢。
“你們主子真他媽有才啊。”雲初贊。
眼看着雲初眼底那興悅的光越來越亮,一旁路十和路十一對望一眼,面部抽筋。
一般正常女子的看到這一幕,不是被嚇死嗎,他們當然知道雲初不會被嚇着,可是,他們說了這般多,雲初小姐不是該對太子感激涕零嗎。
雲初小姐這表現……
“好了好了,天色晚了,我也回去睡覺了。”雲初再是合不攏嘴的笑笑,揮揮手,便轉身離開了,走了一步,又回頭對着路十一道,“對了,我琢磨着,還可以讓那些狼再進一步。”
呃……
路十一點頭。
路十覺得,雲初小姐真的不是常人。
也對,一般人不會入太子的眼,更不會讓太子動心思,更更不會讓太子出手。
這般想着,路十又很是愉快的跟了上去。
只是路十一留在遠處有些呆,他突然有些後悔不跟在雲初小姐身邊了。
……
看着雲初回來,一直守在屋外的秋蘭這纔鬆下一口氣。
“看你緊張的,我沒事,暗處不是還有路十護着呢嗎?”雲初拍拍秋蘭的肩膀,以示她安心了。
秋蘭這才點點頭,也知自己表現太過了,弄好一切,方纔退了下去。
她以前在羽林衛裡,也算是鐵血冷情,纔跟在雲初小姐身邊幾天,就……
果然,雲初小姐就是有那種讓人擔心的力量。
這一晚,雲初睡得不是很平靜,這一夜事情太多,太煩,太擾,又太興奮,最後暈暈糊糊中,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睡姿竟然比平常好了很多。
然而,翌日一大早醒來時,依然是讓人汗顏的模樣。
雲初揉着鬆亂的頭髮起身,看看四周,她昨晚的睡姿,應該還不錯吧。
“小姐,你醒了嗎?”聽着屋內輕微的動靜,屋外,知香探頭小聲詢問道。
聞言,雲初三步並作兩步下了牀,把門打開,看着知香,“不是讓你休息嗎,你怎麼在這裡?”
經過前幾日的毒之事,知香眼下雖好了,可是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好不容易跟着雲初養得紅潤的圓臉蛋,也變成了瓜子臉,此刻看着雲初,依然如往常般笑得可愛,“小姐,知香都休息得差不多了,季大夫的藥也很頂用,你看……”說話間,人還轉了一圈兒,以示讓雲初放心,她沒事。
心知知香是個嫌不住的命,雲初這才擺擺手,“隨你了,但有什麼不舒服,就休息,知道吧。”
“嗯。”知香點頭,“那小姐,我爲你洗漱。”
雲初這才摸摸蓬亂的頭髮,對着知香香點頭,知香忙下去打水了。
見得知香離開,雲初這才四下一望,然後目光鎖住正端着物什走過的秋蘭身上。
“秋蘭,你家前主子……嗯……”雲初湊進秋蘭小聲道,“就是太子,昨晚我睡了之後,有沒有來過?”
秋蘭搖搖頭,“沒有,太子行蹤難定,但大多時候都在皇宮的,嗯……”秋蘭似乎在仔細回想着,“但有時候也會去京機大營巡視,雲初小姐你是有急事要找太子嗎?”最後一句話,秋蘭定定的看着雲初,大有隻要雲初小姐說有,她便能立馬去找太子之勢。
雲初當即神色淡了淡,很是無所謂的道,“也……沒什麼事,就是突然想起來,問問,就問問啊。”雲初說話間,便轉身朝屋內走去。
也對啊,她的內力照理來說,應該也不輸秋蘭,都沒有感覺到,那秋蘭自然也不會感覺到,再聞聞空氣中,好像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味道,嗯,果然,她想太多。
門口,秋蘭還站着,尋思着雲初的話,雲初小姐今日有些奇怪啊。
一旁奶孃眼瞅着,看着走進屋內的雲初,卻是笑而不語。
很快,洗漱完畢,知香端來早膳。
“小姐,方纔王爺傳來消息,讓你用過早膳後去他書房。”知香一邊擺着粥菜,一邊道。
雲初納了納眉,又要找她什麼事啊?哎,想到什麼,看着知香,“今兒個,雲花衣院子裡可有什麼異常?”
“回小姐,沒有,因着之前靜側妃的事,我也特意留意過二小姐的院子,說是二小姐昨夜睡得極好,今早還去給王爺請了安,半絲沒有提及靜側妃,也沒有怨怪小姐你的意思。”
“精神如何?”雲初又問。
“精神……倒是好像不是太好,不過,二小姐今日已經未用面紗,面上光潔完好的。”知香道。
雲初正喝粥的動作輕微一頓。
昨夜個那般一出,今日精神好她纔會覺得奇怪,不過,臉上疤痕竟全好了,她背後之人,倒是捨得花大價錢。
昨夜個她遠遠便瞧見雲花衣面上傷痕已極淺,蓋了脂粉,幾乎看不到,也不知是個什麼神藥,能得如此。
看來,他還是可以去請教一下季舒軒,至於翁老……還是算了吧。
用過早飯,去雲王爺院子的路上,雲初便正好遇見了雲花衣,昔日裡高高在上,假意溫婉的女子,如今不過一夜之間,便好似收了所有棱角,精神雖頹敗幾許,眸底卻比以往清明幾分,如果,因着此事,讓她收心養性,她少一個敵人,倒也是好的。
“見過大姐姐。”見得雲初,竟然還行着正經的禮數。
雲初沒什麼特別的情緒,“姐妹之間,勿須多禮。”
“以前是花衣不知禮數,衝撞了大姐姐,還望大姐姐不要放在心上。”雲花衣卻極其溫婉道。
雲初狐疑的看了眼雲花衣,這才點點頭,“妹妹若是當真知錯,就最好了。”話落,便錯其身而過,沒有太鋒利,也沒有太溫慈。
就算雲花衣當真改過自新了,她也永不可能與她坦誠相處。
雲花衣目着着雲初離開,這才帶着身旁丫鬟朝前走去,眼神裡當真沒有絲毫嫉妒與惱恨之意。
到得雲王爺院子裡時,雲初便聽到裡面傳來說話聲,隨即,腳步微頓。
這種時候,靜側妃孃家來人,找她來做什麼,眉宇微蹙間,雲初卻又鬆開,還是朝前走了進去。
不過,說起來,靜側妃孃家也不差,當然,雲初實在很難想像,如靜側妃這樣的人竟然是出自大學士府。
沒錯,靜側妃是現今大學士的妹妹,文學之家,不過,從靜側妃出事到現在,大學士府纔來人?這速度……
“靜側妃既然已經嫁入雲王府,便是雲王府的人,此中事自然交給雲王爺處理,而且,雲王爺沒有休棄,便已是給了學士府天大的面子,我自不好再說什麼,只是,之後,若定了婚期……花衣婚事……”
“這事,袁學士不用說,花衣是本王的女兒,斷然不會因着她母親行差之事累及她。”
“如此,我就放心了,這就告辭。”
“請。”
雲初走至書房門口時,門便已經打開,雲王爺和一名比他年長几歲,行態舉止間頗有儒雅氣質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
“這就是雲王府大小姐雲初吧,許多日不見,倒是越發水靈了。”袁大學士看着雲初微笑着,打量了一眼,便移開目光對雲王爺說道。
雲王爺也看一眼雲初,卻很是謙虛,“過獎了。”
“未來的太子妃,豈是過獎的。”袁大學士笑笑,又多看了一眼雲初,這才離開。
“不知父親今日找我所爲何事?”見袁大學士走了,雲初這纔看着雲王爺。
雲王爺也看着雲初,半響,突然對着身旁的雲兢點了點頭,雲兢立馬上前,從懷裡拿出一塊不過半掌大小通體發黑的玉遞給雲初,而上面,赫然還印有“雲”的字樣。
“這是……”雲初擡眉疑惑的看着雲王爺。
雲王爺卻是難得的溫慈的一笑,“你是雲王府的嫡女,這是勿庸置疑的事實,眼下,你又被賜婚太子,難保不會有人嫉妒,憑着這枚令牌,可以在不經過我的同意之下,調動雲王府一千隱衛。”
什麼?雲初瞳孔微微縮了縮,將喜色掩得極好。
一千隱衛啊,她是知道的,每個王府除了正常的護衛都是有暗養着的隱衛的,根據爵位等級,有規格的人數,而這暗衛自來是隻由王府當家人指揮的,就算她是雲王府嫡女也……
這雲王爺,腦子一下子被驢踢了,亮堂了。
“父親如此安排,雲初有些愛寵若驚了。”心中雖然一百萬個高興樂意,但是場面話雲初還是要說的。
“前夜裡靜側妃之事,我也知道你受了委屈,如今你身份不一樣,也莫要再計較。”雲王爺道。
靠,靜側妃都被送走了,眼下,是讓她不要和雲花衣計較吧。
雲花衣到底憑什麼能讓雲王爺這般偏袒啊,明明看他眼底對雲花衣也是失望得緊啊。
“當然了,待你和太子大婚之後,如果不需要這隱衛,可以再還回來。”雲王爺又道。
雲初眉心當即聳了聳,這句話纔是重點吧。
得,白感動了,這一千隱衛,也不過就是看在她是未來太子妃的面上,如果成婚了,是要還給的。
不過,給了她的東西,哪裡還能還回去。
雲初當下接過令牌,收進懷裡,“其實父親說得也是,我如今頂着未來太子妃的頭銜,定然招人羨慕嫉妒恨,前些日子裡,太子接連遭到刺殺,保不準就會瞄上我,我這就卻之不恭了。”
見雲初很順當不客氣的將令牌收下,雲王爺面色怪異的抽搐了下,他怎麼覺着,有種送出去的東西再收不回來的感覺。
一旁向來跟在雲王爺身邊極其嚴肅的雲兢此時此刻,面色也難得的怪異的抽動幾下。
雲初小姐,還真是不客氣。
“不過,父親,你有給哥哥隱衛嗎?”雲初想起什麼道。
聽到雲初說起雲楚,雲王爺當即面色一嘆,“他一直有。”
“哦。”雲初點頭,也對,不然雲楚帶着華落在外面這兩年,不可能如此嚴密的躲避別人的找尋。
“那父親如果沒有要事,雲初這便告退了。”雲初話落,便轉身一退。
雲王爺擺擺手,也沒有要留她的意思。
到底,曾經那般薄對雲初,如今就算想對她好,也生不起那份親呢的心思來。
一走出雲王爺的院子,雲初便將那領牌拿出來看了看,“這雲王爺今日難得這般大方一回,看來,未來太子妃的頭銜,果然是有用的。”
秋蘭和知香跟在雲初身後,相互對視一眼,皆是一笑。
尤其是秋蘭,他在想,如果雲初小姐知道,羽林衛十人就可以頂上雲王府一千隱衛,會作何感想。
“雲初小姐,原來你在這裡,你院子裡來了人,還帶來許多禮品。”
正走着,雲初便見管家走了來,當即將令牌放進懷裡,微笑道,“雲伯,我院子裡來了什麼人,送了多少禮品,能讓你親自來尋我。”
“是房侍郎夫人。”
房侍郎夫人,那不就是雲王爺的妹妹,她的親姑姑?
“她來這裡做什麼?”雲初問話間,眉頭凝了凝,“應該不止她一人吧。”
管家點點頭,似乎爲雲初的聰慧,道,“還有房小姐。”
房錦兒?
呵呵……
“如今二人已經在你院子裡等候了。”管家又道。
雲初突然笑了,對着管家招招手,“雲伯你下去忙吧,我這就回院子。”
管家得雲初示意,這才退下。
“小姐,房小姐一向與你不合,今次來,還有侍郞夫人,會不會……”知香蹙了眉很是擔憂。
“怕什麼,方纔,父親不是纔給了一千隱衛嗎,正好用用。”
一旁秋蘭聽着雲初雲淡風清的語氣,卻是微微笑了,跟着雲初小姐,真是時時驚喜。
一千隱衛對付兩名女子……
雲初到得水洛閣時,便見院子兩旁站了幾名丫鬟婆子,而院子正中央的石桌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禮盒。
而石桌旁,房錦兒一襲淺綠衣裳和其母親一襲重紫色衣裳的雲疏容正端坐着,身旁茶霧繚繞,奶孃站在一旁伺候。
但是,顯然,他們二人並未爲難奶孃。
此時,二人看到雲初,房錦兒當即就要起身,隨後袖子被一旁正襟端坐的雲疏容一拉,當即又穩穩的坐了下來。
動作雖輕微,卻還是落入從一到院子門口便注意着她們的雲初眼裡。
雲疏容,身爲親姑姑不說照顧着,過去多少次,也是對她落井下石的,對自己的母親,也沒什麼好意。
“不知姑姑突然駕到,有失遠迎,還望姑姑不要見怪。”畢竟是自己的親姑姑,雲初好歹還是要給個面兒的,雖然,就連雲王爺的面兒,她都不太想給。
雲疏容面貌端莊,與雲王爺有三四分相似,此時得了雲初的禮,這才微微一擺手,一派長輩模樣,“不用多禮了,也許久未來看你了,今次來就帶了些禮品。”
許久未來看我,是根本就沒看過來好吧。
雲初微笑,看着雲疏容高傲擺着長輩臉的樣子,也不拆臺,“讓姑姑破費了。”
“也不是什麼貴重物品,你也不用特別放在心上。”雲疏容道,話落,又看着桌上的茶,“這茶不是太好,正好,我送來了上等的,你可以用着。”
“多謝姑姑。”雲初面上始終保持着恰如其分的笑意,然手對着奶孃和身旁吩咐,“你們去把東西搬進去。”
秋蘭和知香對視一眼,忙上前和奶孃一起將東西搬了進去。
“哎,有些困了,勞煩姑姑來看我,最近春日困得慌,我就不送姑姑和錦兒妹妹了。”看着東西全部進了屋子,雲初這才撫了撫額頭道。
雲疏容聞言,面色輕微一垮,她就這般收了她的東西,也不問問她來此有何事?
“嗯……”雲疏容這才起身。
“姑姑放心,下次來,我一定泡你給的茶。”雲初當先開口,阻住了雲疏容接下來想說的話。
一旁房錦兒卻是再也崩不住了,從雲初到來,她就想說,可是卻一直被母親阻擋着,眼下見雲初問都不問,還想趕她們走的樣子,當先道,“喝什麼茶,雲初你快去給太子說說,讓他出面,取消我和方家庶子的婚約。”
房錦兒這般快人快語的,雲疏容拉都拉不及,但仍然擺着高高在上的面色,緊接着道,“對了,還忘了說這事,雲初你都快是未來太子妃了,這般小的事,你盡心辦了吧。”
忘了說這事?是根本就衝着這事來的吧。
這般小的事,就盡心辦了?
還這般高高在上的樣子來讓她做事。
你雲疏容是憑着哪裡的情面說這樣的話,過去的雲初她會念着親情,會幫忙,可是她不會。
雲初也笑着,沒有半絲怒意,“這般小的事啊,可是我最近實在無法抽空,父親又要讓我學着掌家,這……”雲初表示很爲難。
房錦兒當下不樂意了,“什麼小事,你一定得給我辦。”
“雲初啊,姑姑也難得讓你辦回事,你就順便幫着辦了吧,太子不是對你尤其好嗎?”這個時候雲疏容的的面色也下來一分,對着雲初道。
雲初卻是擺擺手,“可能要叫姑姑失望了,太子對雲初那是真的沒什麼特別好。”
“你胡說,太子對你不好,會幫你對付我,就是從那日我在城門口攔你,婚約就……就……”一旁房錦兒大聲嚷道又不說了。
雲初聞言,神色怔了怔,那日在皇宮聽到李尚書和吏部尚書餘腫言的話,她就懷疑此中事情是太子的手筆,眼下看來,還真是這樣。
不過,太子出手,就算未加掩飾,也不該是房錦兒這種愚笨腦袋能猜出來的,看來,是她這個好母親了。
求人還能求得這般高高在上,理直氣狀的,她今兒也真是見識了。
不過,她不想幫,也樂於看到房錦兒嫁給方家庶子。
“我想是錦兒妹妹想多了,此事,我無能爲力,請回吧。”
“雲初你竟然不想幫忙?”雲疏容這下面色全垮下來了,當先一步,攔在雲初面前,“你別忘了你是雲王府的女兒,見到我還得喚一聲姑姑,作姑姑的讓你辦這麼點事情,就不願意了。”
“就是啊,那曾經作爲侄女的,也沒得到過你這個親姑姑半絲好眼色啊。”雲初也道,明明說着讓人生冷的話,卻姿態輕然,讓人看不出半絲錯處。
雲疏容見得雲初的面色,神色凝了凝,“總之,這件事,你幫也得幫,不幫也得幫,錦兒絕對不能嫁給方家庶子。”
“方家庶子有什麼不好,我看就挺好,跟錦兒妹妹的驕縱跋扈倒是有得一拼。”雲初表示這是良配。
房錦兒當下就怒了,大步走過來,憤恨的看着雲初,“雲初你就是想讓死是不是,我死了,你就高興了。”
“你死了,我可沒半絲好處,說到此,我倒是想問,那日城門口,若是官兵真將我當賊殺死了,那錦兒妹妹又有何好處?”
“你……”
“我什麼我。”雲初輕挑挑的指尖,就着一旁石凳坐下,“錦兒妹妹啊,不是我這做堂姐的笑話你,你看你姑姑這分高姿態你時常跟在其身邊,耳濡目染的,竟然半絲沒學會。”這般明顯的諷刺的話,雲疏容聽了,這下面色是全垮下來了,當即擡手指着雲初,“你……”
“當然了,姑姑這下也可能是被氣的說不出話來才這般。”雲初又道,隨即錯開雲疏容,“送客。”
“送客?”她竟然送客?雲疏容當即上前一步,作勢一個巴掌就要煽去。
“噗通。”
“啊,母親你怎麼了?”房錦兒看着突然摔倒在地的雲疏容,大叫着,上去扶。
與此同時,秋蘭擋在雲初面前,收回方纔打雲疏容的手,“竟然敢襲擊未來太子妃,真是大膽。”
“你才大擔,竟然敢打雲王爺的親妹妹,侍郎夫人。”房錦兒扶起雲疏容對着秋蘭叫囂。
“雲初,這就是你的的丫鬟?”雲疏容雖然吃痛,神色卻定了定,像是找到什麼突破口似的看着秋蘭,突然道,“來人,將這丫鬟……”
“秋蘭啊,不是我說你,太子雖說讓你跟在我身邊,你又武功高強,可是侍郎夫人好歹是也是柔弱婦人,你這般大的力氣,她如何受得了。”雲初突然的話,雲疏容話聲一頓。
太子的人?還武功高強,專門來保護雲初的?如果向太子告狀知道是她要打雲初,那……
秋蘭也是個上道的,忙彎身一禮,“小姐,是奴婢太沖動了,只是,太子吩咐了,任何人……”
雲疏容聽着,心頭雖憤,卻也只能掩下,當下,到口邊要將秋蘭拉下去的話,變成了,“這丫鬟也太不小心,不過,到底年輕,所幸,沒傷着什麼,我也就不計較了。”
沒傷着什麼嗎?雲初看着雲疏容已經紅腫起來的手掌,可真夠牽強的。
果然,背後有樹好乘涼啊。
太子這樹很好用。
“什麼沒事,母親你的手背都紅了。”房錦兒可沒她母親想得多,當下走上前,對着身後的丫鬟婆子一揮手,“來人啊,把這個丫頭給我打,狠狠的打。”
那些丫鬟婆子看看房錦兒,又看看雲疏容,再又看看雲初,猶豫着。
“好啊,你們不打,我來打,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厲害,未來太子妃打人,還有理了,哼。”房錦兒說話間,便張牙舞爪的上前,可是還沒近到雲初的身,便被秋蘭像擰小雞似的,直接往外一扔。
“錦兒。”雲疏容大叫,什麼也顧不得了,往院子外奔去,奔到一半,心思一轉,對着身旁的嬤嬤一點頭。
當下,那些丫鬟婆子便向在一旁一直不言的奶孃和知香奔過去,還叫喊着,“未來太子妃讓丫鬟打人了……”
今次吃了虧,總要拿個人出氣吧,打太子的人不行,就打奶孃。
雲初看着那些丫鬟婆子圍過來,當下面色沉暗,這個雲疏容和房錦兒,真當她是死的嗎,隨即一揮手。
秋蘭一躍上前,一腳一踢。
轉眼,那些丫鬟婆子便到在地上堆成了小山。
“既然說我打人,那便把這事給坐實了。”
雲疏容此時扶着摔得有些鼻青臉腫的房錦兒站在院子外面,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幕。
雲初,太猖狂。
“送客。”
這兩字落下時,只見人影翻飛,轉瞬間,院了外面趴了一地,院子裡面,乾乾淨淨。
“飯桶,都是飯桶。”房錦兒怒瞪着眼,對着院子內道,“雲初,你不得好……啊……”
“唰。”一盆水撲天而下。
房錦兒溼噠噠的站在那裡。
雲疏容面上已經看不出是怒到何地步了,心疼的扶着房錦兒,“錦兒你有沒有事……”說話間便拉着房錦兒離開,身後那些倒地的丫鬟婆子眼見此忙不骨碌的從地上爬起來跟上。
“母親,我們不能就這麼走了,不能讓雲初這個賤人好過。”走了沒多遠,房錦兒突一把甩開雲疏容的手,怒道。
雲疏容看着自己原本花容月貌,此時一團狼藉的女兒,心也狠狠的疼了疼,然後又看向雲初的院子方向,不甘有什麼用,這個雲初,真是不一樣了,如今又有太子撐腰,她能怎麼做,況且,雲初方纔還說,在學掌家……
更讓雲疏容心寒的事,她到得雲初院子這般久了,弄出這般大的動靜,雲王爺竟然也沒派人來看看。
這般想着,雲疏容面上的驕傲之色也蕩然無存,眸光越來越深,須臾擡頭看着自己的女兒,眼底爬上一抹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