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印子錢
上書房師傅能教的弘晏和弘曜都會都懂, 可朝中實在沒他倆的位子,胤礽就命他倆繼續去上書房上課, 也省得閒著無事,出去惹事生非。
胤礽站在窗戶邊衝兩個兒子招招手, 弘晏和弘曜跑出去齊聲問:「汗阿瑪找兒臣何事?」滿眼希冀。
「想多了。」胤礽睨了他倆一眼,「你們皇瑪法有請。」
哥倆好生失望, 耷拉著腦袋到慈寧宮, 跨進正殿的那一瞬間, 精神抖擻, 揚起笑臉,齊聲道:「孫兒給皇瑪法請安。」
「坐下。」康熙指著椅子,隨即又命宮人上茶, 「回去收拾收拾, 咱們再過幾天去塞外避暑。」
弘晏一驚:「天還沒熱起來啊。」
「再過幾天就熱了。」康熙看向他倆,目光灼灼, 「不想陪朕?」
弘曜:「哪能啊,能出去避暑,孫兒巴不得呢。只是大哥下個月成親, 孫兒想等大哥大婚後再出去。」
「弘晉?」康熙猛地想到,他的十五兒子的婚事和弘晉一前一後, 前幾天十五成親了, 可不就輪到弘晉, 「什麼時候?」
弘晏:「汗阿瑪也怕往後天太熱, 就選在六月十四日。」
「那咱們六月十八出發。」康熙道, 「這總沒問題了?」
弘晏笑道:「還有一點,太子來給您請安時,您可千萬別說漏嘴了。」
「朕知道。」康熙答應的乾脆,可他如今上了年紀記性大不比從前,弘晏和弘曜走後,還特意交代樑九功,弘晅來的時候記得提醒他。
皇子阿哥的婚事由內務府和禮部督辦,弘晉雖是皇長子,但他是庶子。弘晉大婚當天胤礽就沒過去,弘晏和弘曜倒是一早就過去了。
六月十四日,午時左右,迎親人之一,內務府總管胤禛把侄媳婦送到弘晉府上,就看到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太子,幹麼去?」
貓著腰往新房鑽的人腳步一頓,回頭道:「當然是看看新嫂子長啥樣。」不待胤禛開口,弘晅鑽進去,仰頭盯著弘晉。
弘晉接過他三嬸遞來的合巹酒,發現他的嫡福晉楞住,下意識順著她的視線回頭看,驚道:「你怎麼在這兒?」
「孤不能來嗎?」弘晅雙手抱膀問。
新房裡這會兒除了幾個福晉命婦和丫鬟,只有弘晉和他的嫡福晉,一衆人的注意力都在新人身上,屋裡什麼時候多了個半大小子,楞是沒人發現。
「孤」字一出,衆人連忙行禮。
弘晅擺擺手:「免禮。大哥,繼續,孤還等著看呢。」
「出去!」弘晉纔不管他是不是太子,眼角的餘光瞥到嫡福晉被弘晉看得耳朵都紅了,「別等我揍你。」
弘晅轉身坐到新牀上:「皇額娘知道孤過來,而且皇額娘還叫孤幫你滾牀呢。」指著弘晉,「不識好歹。」隨即就問,「三嬸,咋滾?」
「你滾牀?」三福晉驚訝道。
弘晅反問:「不然誰滾啊?」
「你十四叔的兒子。」三福晉道,「你進來的時候沒看見你十四嬸抱著他在外面等著?」
弘晅眼神一閃,很是肯定:「沒有。」
三福晉眉頭微皺,這個十四弟妹,怎麼這麼不靠譜啊。於是就說:「那就太子來吧。規矩是童子滾牀,也沒說多大的童子。」說這話時看向弘晉。
儀式還沒結束,弘晉懶得跟弘晅叨叨,便由著他在新牀上滾來滾去。
午時三刻,胤礽到景仁宮用飯,卻只看到石舜華不見弘晅:「那小子又跑哪兒玩去了?」
「上個月十五弟大婚,你不准他去,也不知道從哪裡打聽到『滾牀』這個習俗,昨兒傍晚就跟妾身說,他去幫弘晉滾牀,他大嫂來年一準生個大胖小子。」石舜華笑道,「妾身見他爲了出去一趟,連這麼不要臉的話都能說出口,便同意他去了。」
胤礽無語:「難怪今兒早上用膳的時候一個人在那兒傻笑。下午不回來了?」
「弘晏和弘曜也在弘晉府上,他不回來,他倆也得把他給綁回來。」石舜華先命宮人擺飯,然後才說,「對他別太嚴苛,弘晅那小子得順毛鋝。」
胤礽:「朕對他比汗阿瑪對朕鬆多了。」
「汗阿瑪沒有一羣能幹的叔叔和兄弟,也沒想到小兒子們個頂個能幹,所以對您寄予厚望。」石舜華道,「弘晅的叔叔和兄弟們沒有一個庸才,就連大哥家的那個也很聰明。有這麼多人幫襯,弘晅不需要太能幹,會用人就行。」頓了頓,「真論自身才能,劉邦可沒法跟項羽比,可最後是項羽無顏見江東父老。」
胤礽:「你的意思朕懂,可是弘晅那小子特別小心眼。」
「比起弘晅的小心眼,他更懶。」石舜華道,「爲了能安心出去玩,即便弘晉對他不敬,他指望弘晉幫他分擔,也會忍著。忍著忍著就習慣了。」
胤礽頷首:「朕知道以後該怎麼治他。」
「皇上,施大人回京了。」晉江小跑過來。
胤礽見他滿頭大汗,眉頭微蹙:「出什麼事了?」
「宮外傳來消息,施大人這會兒在同仁堂。」晉江一口氣從敬事房跑到景仁宮,要說話的話說完就忍不住大喘粗氣。
胤礽霍然起身。
石舜華拉住他的胳膊:「施世綸沒請太醫,說明不是很嚴重,吃了飯再宣他。」
「也是。」胤礽坐下就對晉江說,「派個人出去盯著施世綸,等他看了大夫,用過晌午飯就宣他來見朕。也不知道哪個不要命的,敢對欽差動手。」
石舜華:「施世綸握著要對方命的東西,對方自然想要他的命。只是他在同仁堂,難不成是在京郊遇襲的?」
「肯定的。」胤礽冷冷道:「朕倒要看看何人如此大膽。」
申時左右,弘晅被兩個嫡兄送到上書房,施世綸也到了西暖閣。
胤礽此時已知道他傷了手臂,但沒傷到骨頭,幷無大礙,便直接問:「誰傷了你?」
施世綸入城時扮作商人,回家換身衣裳,剛剛吃了飯就聽到宮裡來人?施世綸納悶,除了自家人和要他的命的那人,沒人知道他回來,皇上如何知道?難不成一直派人盯著他的府邸?
仔細一想,不可能。就算盯著他的人快馬加鞭去宮裡稟報,再回來宣他也不會這麼快。施世綸出來看見宮裡來的人是駕車,而不是騎馬飛奔而來,說明他一入城宮裡就收到消息。胤礽對皇城的掌控力,讓施世綸心驚不已,又暗暗佩服。
施世綸面對胤礽的詢問,也就沒多此一舉的問皇上怎麼知道他受傷了,直接說:「是前戶部尚書希福納想要微臣的命。」
「早年左都御史參戶部侵吞買草豆的銀兩,後經查出歷任戶部尚書、侍郎共一百多人虧空侵蝕銀兩達四十餘萬,而身爲戶部尚書希福納只是被革職,就是這個希福納?」胤礽問。
施世綸頷首:「皇上好記性,正是他。但事情不是因他而起。微臣此行從山東出發,從甘肅、陝西那邊回來,到達陝西境內查到育嬰堂管事放印子錢。後來詳細盤查,這個管事手中的印子錢除了朝廷每年撥給育嬰堂的銀兩,還有善心人送給育嬰堂的錢。」
「印子錢收回來之後,這個管事沒有把育嬰堂的錢還回去?」胤礽問。
施世綸:「民間有句俗語,印子錢,一還三。利滾利,年年翻。一年借,十年還。幾輩子,還不完。京城百姓都說主子娘娘的堂堂雜貨店日進斗金,但也沒法跟印子錢比。那個管事哪捨得還。
「微臣還查到那個管事因爲要印子錢,還打死過人。這人是希福納的親戚,他的錢一半孝敬希福納。早先京城的育嬰堂的管事被全部處死,希福納估計怕您要他的命,纔買兇殺微臣。
「微臣出去的這段日子還發現一件事,育嬰堂的管事都大有來頭。而十個管事頂多有一個心善,兩三個不大貪,剩下的那些不是貪/污,就是靠育嬰堂牟利。」
「這種情況朕已料到。」胤礽道,「朕還記得當年查戶部草豆舞弊案時是從康熙三十四年開始查,那時候戶部尚書是馬齊,六年後馬齊才從戶部尚書調職武英殿,可當年希福納事發時,馬齊一點事也沒有,還記得嗎?」
施世綸點了點頭:「微臣記得。」
「汗阿瑪對手下仁愛有加,不捨得下手,朕應當效仿汗阿瑪嗎?」胤礽反問。
施世綸楞住:「皇上,微臣……」
「行了,朕不爲難你。」胤礽道,「你先忍幾天,今天發生的事誰都不要提,你這一刀不會白挨,朕會給你個交代。」
六月十八日早上,弘晅啪嗒啪嗒跑到景仁宮,不等奴才開門,直接推門進去:「皇額娘!」
「叫魂呢。」胤礽走出來,「什麼事?」
弘晅癟癟嘴:「兒臣去找三哥和四哥用飯,才知道他倆根本沒去上書房。弘昱堂哥也沒去。問了弘輝堂哥,兒臣才知道他們又出去玩,兒臣也要去。」
「師傅沒什麼可教他們,朕才同意他們出去。」胤礽睨了他一眼,「你呢?」
弘晅蔫了。
石舜華走過來,拉住小兒子的胳膊問:「弘晉和弘晰出去住,你三哥和四哥照顧你皇瑪法,額娘和你阿瑪身邊只有你,你就這麼不想陪我們?」
「兒臣好像來的不是時候。」弱弱地聲音從門口傳來。
弘晅猛回頭:「是時候,正好,正好,大姐,二姐,快進來。」說著話甩開石舜華,一手拉住一個,往石舜華身邊一推,「大姐和二姐陪你們。兒臣可以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