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魂不知道張嘉四人一直被時落拿丹藥喂着,更何況是明旬。
時落抓過明旬的手,看着還在冒血的中指指腹,有些心疼,她從包袱裡掏出止血丹,便要餵給明旬。
明旬卻拒絕,“落落,傷口不深,這丹藥先留着。”
師父回了山上,丹藥還是省着點吃。
時落不由分說地將丹藥塞入明旬口中。
“我還有很多。”再不濟可以給老頭送信,讓老頭再多煉製幾爐。
陰魂退到最角落,他視線自張嘉跟曲愛國身上掃過,並未停留,最後看向明旬的手指。
這人身上的能量特殊,陽氣要比另外兩個重得多。
陰陽相生相剋,少許陽氣與他來說有益無害,若是陽氣夠足重,對他便是百害無一利了。
陰魂心裡暗自警惕。
他察覺到明旬身上不光有陽氣,還有其他。
且他看不透明旬的面相。
正如他看不清時落的面相一般。
若說他看不出時落面相,是因時落在天道眼裡是已死之人,可明旬確是活生生的人,陰魂將陰氣附在眼上,再睜眼,他只能看到明旬面上有紅光閃過,間或夾雜着紫氣。
紫氣?
自古以來,紫氣爲帝王之氣。
紫氣又爲祥瑞之氣,有祥瑞之氣的人向來福祿雙收。
祥瑞之氣不常見,陰魂在世間遊蕩幾十年,從未見過紫氣這般濃郁的人,若是放在古代,此人必然會大有所爲。
放在當代,他的成就恐怕也不小。
且這紫氣當中還有功德金光。
他到底是何來歷?
這一個兩個都不好對付。
正如時落所言,陰魂長久在世間逗留,又被藏在珠子裡,他的魂力大不如從前,區區人類陽氣便能傷到他。
只是要陰魂就此放棄,他不甘心。
他等了這麼多年,陰魂深知他再也不會有另一次機會了。
陰魂重新凝成實體。
這回他謹慎許多,“小丫頭若你能乖乖受死,我可讓你死的痛快些。”
一道黑影朝陰魂衝了過去。
明旬飛起一腳,直踹陰魂的腹部。
陰魂飛快閃躲,胳膊陡然拉長,青白的長指刺嚮明旬的胸口。
“來的正好。”陰魂面色陰沉地開口。
明旬身上陽氣足,便是他體內有紫氣跟功德,也抵不過土地神本源力量的吸引。
明旬攥着陰魂的手腕。
隨即便是一陣噗嗤聲。
似是火遇到了水發出的聲音。
過分長的胳膊瞬間化爲了黑色煙霧。
明旬這纔看向手心的一道傷痕。
方纔吃了止血丹,效用還在,傷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疤痕。
“狡猾的人類。”陰魂消散的胳膊暫時無法重新凝結。
張嘉又聽不下去了,“你的意思是你可以隨意的虐殺人,人卻不能反抗,反抗就是狡猾?你身爲陰魂都這麼不講理,當年你是人的時候恐怕也不是什麼心思正直的,你這樣的,不管修煉多少年,你也成不了仙。”
另一隻完好的胳膊陡然伸向張嘉。
尖長的指甲直掐張嘉的胳膊。
“時小姐,救命!”張嘉邊躲邊喊。
時落一道符籙飛過去。
陰魂的胳膊再次化爲黑霧。
沒料到這幾人如此難纏,陰魂沒了耐性。
他重新化作黑霧,裹住明旬。
相較來說,明旬更好對付些。
他打算吞了明旬,有了力量,再搶奪時落的身體。
這回他沒有再留餘地。
黑霧中,視線受阻,明旬只覺得口鼻都被裹住,呼吸困難,一股蠻力將他體內的能量往外抽。
時落往黑霧奔去。
張嘉跟曲愛國落後一步。
明旬按時落先前教的,讓體內能量運行。
卻在這時,腦中一陣鈍痛。
那個躲在識海中許久不曾出現的東西再次鑽了出來,趁機想奪取明旬的性命。
此刻的明旬可謂是內憂外患。
黑暗中,明旬面上罕見的出現了痛色,他慶幸此刻黑霧籠罩他全身,落落沒有發現。
忽地,明旬覺得手心一暖。
是時落抓住了他的手。
“明旬,我在。”一股熱力自時落的掌心送到明旬體內。
明旬微涼的手逐漸回暖,他跟時落並肩站着,“落落,看來我下輩子也得對你以身相許了。”
有時落在,明旬再調動體內的能量就更容易了。
對峙繼續中,門被猛地推開。
才醒過來的婦人衝了進來。
“我兒子呢?”婦人跟沒頭蒼蠅似的在雅間內亂轉,她只看得到黑霧,沒有猶豫,便往黑霧裡衝去。
“站住!”張嘉在角落裡喊。
婦人已經鑽了進去。
時落跟明旬聯手,黑霧逐漸落了下風,婦人衝進來後,黑霧攻擊的動作頓了頓,轉而盡數鑽進婦人體內。
婦人身體抖動,眼底黑光閃過。
他畢竟是藏在了被婦人血浸過的珠子裡許多年,原本是方便扮成婦人的兒子,此刻倒是方便鑽進婦人體內。
婦人再張嘴,便是粗噶男聲。
“你若殺了我,便是殺了她。”陰魂肆無忌憚。
他雖然看不清時落跟明旬的面相,卻看得到兩人周身的功德,這二人救過許多人命,手上從未沾染過罪孽。
不管這婦人該不該死,他們都不會殺人。
這就是自詡正直人類的愚蠢。
“你應該知道,我便是殺了她,也不會遭天道懲罰。”時落說。
陰魂卻不信,“你們這些人總堅守着所謂的道義,我猜你不會殺她。”
“她該死,我便是殺了她,也是問心無愧。”時落上前一步,學着方纔陰魂掐明旬的架勢,直接掐住婦人的脖子。
婦人,也是陰魂臉色逐漸難看。
她開始掙扎,同時一手也朝時落攻擊。
“大師!”男生帶着女朋友原本在門口,沒敢進來,他們亦沒聽到時落跟陰魂的對話,男生擡眼就看到時落正一拳搗在婦人的腹部。
男生本能地喊。
“滾!”明旬冷聲斥道。
男生想要說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你已然成了陰魂,若命魂跟地魂還在,你本可以修鬼道。”時落還是不理解爲何這些修道之人非要執着修仙或是長生。
婦人張口,仍舊吐出男人聲,“你說的輕巧,爲人時修道便是極難的,我吃了苦中苦,卻仍舊徒勞,爲鬼只有三個出路,一是轉世,二是在地獄受罰,三則是尸解成神。”
可尸解成神也是要條件的,要麼此人生前做多善事,當然,便是做足了善事,也不過是萬里挑一的會成鬼仙,二則是受高人指點,他當年的師父修爲遠不及他,且比他去的早,三則是天賦極高,死前頓悟。
他皆不在此列。
他有命魂跟地魂又如何?
修煉得從頭開始。
他一沒功法,二沒去處,若被天道察覺,等他的只有魂飛魄散。
“你既喜歡助人,何不幫我一把?”陰魂說着,突然張口,自嘴裡吐出一道黑色霧氣,直奔時落口鼻去。
時落手用力一扭。
婦人脖子咔嚓一聲斷裂。
這一幕被外頭的女孩跟男生看見。
女生捂着嘴,男生忙後退。
就想牽着女朋友跑。
女孩卻抓住他的胳膊,“我們不能走,大師還沒有救你,我們要是走了,你會死的。”
“你看到她殺人了吧?”男生眼裡都是驚恐,“她能隨意殺人,肯定不是好人,我不敢讓她救,說不定她救我也是別有目的的。”
男生還想帶着女朋友走。
女孩力氣不如男生,被拖着離開。
明旬神色不變,他吩咐張嘉跟曲愛國,“將人帶進來。”
張嘉跟曲愛國知道時小姐做事從來都有自己的底線,她不會亂殺無辜的人。
兩人聞言,快步出門,將這對情侶帶了進來。
男生驚懼地看着時落幾人,“你們要幹什麼?我們不會把今天看到的事說出去的,你放過我們吧。”
女生倒是鎮定許多,她看向時落,“大師,你有什麼吩咐,我們肯定會照做的。”
時落沒回頭,她看着面前軟倒的屍體。
“你若是再不出來,我便毀了這屍首。”時落說。
黑霧自屍首的身體裡緩慢溢出。
時落一掌拍向黑霧。
直到這時,黑霧才意識到惹怒時落的下場,時落在他心裡的形象也完顛覆。
這小丫頭心夠狠。
“你當真是一葉障目,我既不受天道約束,要想修煉成仙,自然更是難上加難。”
黑霧再次凝成實體。
時落正掐着他的脖子。
“你傷着明旬了,便是觸碰了我的底線,你該死。”時落的底線不多,目前就是師父跟明旬。
話落,時落又擰斷了陰魂的脖子。
而後隨意將陰魂仍在地上。
明旬過去,替時落擦了擦手,他問時落,“落落,他又死了?”
“並未。”時落回他,而後擔憂地看明旬,雖然明旬悄悄擦去了額頭的吸汗,時落就是能感受到他的痛意,她將靈力送入明旬體內。
對明旬說:“滅了它。”
好不容易等到這個假朱雀出現,明旬自不會錯過這個機會,他點頭,將時落輸過來的靈力盡數調動,加上體內本源能量。
雙管齊發,重重襲向腦中那紅光。
假朱雀沒料到時落竟然這麼果斷殺人,也沒料到明旬真的能運用全身的能量,它逃脫不及,被一股藍色兼紫色煙霧裹住。
這這一招還是明旬跟方纔那陰魂學的。
煙霧逐漸自假朱雀身體滲入,生生將這東西攪成了碎片。
而後再被明旬的識海吞噬。
明旬吐出一口氣,對時落說:“落落,我做到了。”
說完,他抓着時落的手又收緊了一下。
“落落,那東西留下的好像是一顆珠子碎片。”
又是紅色珠子?
張嘉跟曲愛國緊張地看着明旬。
時落卻笑,“這應當就是朱雀的本源。”
朱雀能量強大,若是整顆珠子藏在明旬腦中,早會被察覺。
明旬也撐不到遇見時落。
不過便是本源碎片,那也足夠強悍。
“你試一試,看能否讓朱雀的本源能量爲你所用。”明旬如今能熟練使用土地神的本源力量,他試着將土地神的力量包裹住朱雀本源碎片。
土地神的本源力量是無屬性的,並未遭到朱雀碎片的排斥。
明旬眸中紅光再次閃爍。
“勉強一用。”明旬說。
時落看着腳邊還未醒來的陰魂,“殺了他。”
明旬動了。
他半彎着腰,將地上的陰魂提了起來。
咔嚓聲響。
陰魂原本耷拉着的腦袋迴歸了原位,眼睛也睜了開來。
陰魂怎麼都沒想到自己的攻擊反倒成就了明旬。
此刻後悔已晚。
就在這時,地上的婦人屍首突然驚叫一聲,她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便要往門口跑去。
時落吩咐張嘉:“攔住她。”
婦人一隻腳已經跨出了門,還是被張嘉提了回來。
“別殺我,你們別殺我,我知道錯了。”婦人眼神迷茫,嘴裡不停的唸叨。
張嘉奇怪地看她,“你錯在哪兒了?”
婦人回道:“我殺了我的女兒。”
“我殺了我兩個女兒。”
婦人的話驚着了張嘉幾人。
男生着急地問:“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沒有聽過?”
因爲跟姑姑親密,他聽過姑姑家的事,也一直心疼同情姑姑。
“你當然不知道。”婦人陷入了魔怔,“沒有人知道。”
“難道你也是重男輕女,想要一個兒子?”男生問。
但是她姑姑雖然對姐姐不如對他好,卻也沒缺了姐姐的吃喝,還供姐姐上大學,姐姐找工作的時候她也盡力相助。
“當然不是。”婦人尖聲說,“我想要我的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都行。”
“那你爲什麼要殺——”男生說不下去了。
“因爲她們不是我的孩子!”婦人叫聲淒厲。
幾人都不太明白。
“你到底在說什麼?你肚子裡的孩子,當然是你的。”女孩忍不住說。
雖然她還沒做媽媽,但是她要是懷胎十月,生下孩子,她愛都來不及,怎會殺了她們?
“在我快要生她們的前一個月,有一天夜裡,我做了夢。”婦人說到這裡,神情更恍惚,“我夢到了一個老神仙,他告訴我,我肚子裡的孩子根本不是我的孩子,她們就是想借我的肚子出生,而且她們出生了,我就得死,大出血而死。”
“我原本不想信的,可自從我懷孕以後,我吃不下,睡不好,身體也差了,一天比一天瘦,還暈倒過兩次,到了最後一個月,我感覺到她們在吸我的血,她們不是我的孩子,是討債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