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說完便要轉身回去,姚元崇和十二孃趕緊追上。
姚元崇匆忙說道:“大師,我佛慈悲,請您幫一幫我們,就如三年前您幫助我一樣,只需您的一句話,就可以改變我們的命運。”
大師搖頭說道:“小施主錯了,三年前我對令堂說的話句句屬實,你這十年間的命理由天煞孤星所控,六親無緣,兄弟少力,婚姻難就。只有待二十歲的機遇,方有轉機。”
他這席話說的姚元崇面色蒼白,一直以來,他都以爲父親口中的話只是爲了讓他求學的藉口,沒想到大師卻說這是真的!
大師微微睜眼看向十二孃,說:“這位女施主命薄卻福厚,以一人之力難以消受,理應早早成家,方能福澤綿厚,一生無憂。越往後拖,福澤消損的越多。所謂天予弗取,反受其咎,兩位小施主多多思量啊。”
一個天煞孤星克人克己,一個命薄福厚宜早成家,如此背道而馳的命運,讓兩人渾身冰涼。
大師念着佛號搖頭而走,空寂的大殿中,十二孃顫着手捉住姚元崇的胳膊,說:“崇郎,我不信這些……”
姚元崇勉強說道:“嗯,我也不信,此計不行,我們再想別的方法。”
兩人沉默的離開昭國寺,路上,十二孃把李思訓的計策說了出來。
“我與他認識的時日尚短,並無任何感情可言。他出此計,極可能如他所說,他也不想貿然成婚,所以要我和他互相演戲,欺騙家人。”
姚元崇沉默着沒有說話,顯然是不願意讓十二孃去跟李思訓定親。
一路沉默,當他把十二孃送回王家之時。終於開口說:“我立即去嶲州一趟,你儘量拖延一段時間,我爭取八月底之前趕回來,到時候一定帶着重禮向你大伯母求親!”
十二孃驚訝又感動,姚元崇要向她提親了!
可姚元崇聲音乾澀,顯然頗受打擊,心痛難忍的對十二孃說:“十二孃,是我對不起你。”
十二孃忙說:“崇郎千萬別亂想,你如何對不起我了,這是我們兩人的事情。縱使你有難處,我也願意等你。”
姚元崇搖頭道:“大師說的對,你福澤綿厚。天予弗取,反受其咎,我一定要儘早把你娶回家。只是若我真是天煞孤星,我又怕剋制你……”
十二孃伸手掩住姚元崇的嘴,搖頭說:“別說這種話。事在人爲,我相信只要我們齊心,一定有解決的辦法。”
姚元崇心中又喜又痛,十二孃如此待她,他卻不能給她安穩平順的生活。若大師所說的是真的,那即使他娶了她。在二十歲之前,他也不敢與她常處一起。
姚元崇心中默默想着:“等娶了她,我就去戍邊。縱使分別幾年,也萬萬不能讓十二孃被我所克。”
思來想去,沒有更好的辦法,姚元崇掩下心事,別十二孃而去。當夜便出長安往嶲州而去。
而高家這邊,在八月初八元娘生辰這一天。高夫人和元娘一起找十二孃說起提親之事。
高夫人面色頗爲自傲,說:“這幾家都是顯貴高門,裴家更是得皇后和太子看中的人家,日後輝煌騰達可以遇見,縱你爹孃泉下有知,我對他們也有個交代了。”
十二孃雙手緊握,堅定的說:“大伯母,我哪一家都不想嫁。”
高夫人雙目圓睜,聲音微尖的說:“你這孩子,鬼迷心竅了?這樣好的人家任你挑選,你還待怎樣?”
十二孃深呼一口氣,換上笑容,說:“大伯母息怒,您有所不知,我不願嫁實有原因。大伯母和大姐如同我的親母親姊,我也不瞞你們……”她換上羞澀的笑容,說,“長平王之孫李思訓,五郎王勃,他們都有意提親,皆對我表露了心意。我如今才一十有二,今日皇后看重於我,師傅全力栽培我,假以時日,那些來提親的人家,說不定更好,如今早早定下,日後可不能反悔了。”
高夫人聽了這席話心花怒放,只恨以前沒對十二孃好一些,已開始擔心她日後顯達了,會記恨自己。而高元娘則目瞪口呆的看着十二孃,覺得十二孃的性格似乎一瞬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如此功利有心機,還是她認識的那個妹妹嗎?
十二孃解釋道:“事關我的人生大事,十二孃不得不多思慮幾分。何況我總歸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女,縱有家族依靠,也怕那目光短淺的人家日後欺我。所以我想再待一些時日,等我在皇后娘娘那裡再多得一些倚仗,再遇一些好人家,那時決斷也不遲。”
高夫人已欣然說道:“你說的有理,何況你年紀尚幼,我也不放心把你嫁出去,若旁人誤會了,還以爲我容不得你,想早早的把你丟出去,這樣豈不冤枉?”
十二孃對高夫人勉強笑了笑,說:“謝大伯母理解。”
高元娘在旁看着,眼神忽閃,終是覺得這樣的十二孃有些不真實。
滿腔苦澀的從思齊院出來,十二孃心緒難平,但想到王勃明日就要下場科舉,不得不靜下心來調整情緒,她還得去看一看他。
因元娘生辰,王家衆人都在思齊院裡齊聚,王勃的小院顯得格外清淨。因暑氣炎熱,小院的門窗都開着,十二孃一眼就看到了正端坐在窗前苦讀的王勃。
十二孃搖着團扇走進去,一直進到屋子裡,王勃竟然看書看的出神,仍不知有人進來了。十二孃站在他背後給他打了幾把扇子,涼風一吹,把王勃驚了一跳。
回頭見是十二孃,王勃轉驚爲喜,說:“是你,今日怎麼沒去二嫂那裡玩,反到我這裡了。”
“才從那邊出來,想到你明天就要下場考試,過來瞧瞧你準備的如何。”十二孃說道。
王勃站起來,指着旁邊桌子上的包袱,說:“明天下場考試要用的衣裳、筆墨、考簾,我娘一早就給我準備好了,至於功課,我還有幾分自信,你就別擔心了。”
十二孃瞧他志在必得的樣子,也不懷疑他的能力,只是叮囑道:“雖說立秋了,但還是有些熱,考試不許帶扇子,我給你準備了一點薄荷油,若熱了、昏了,放在鼻子下嗅一嗅,會好受不少。”十二孃從荷包裡掏出一隻細口扁肚的小瓷瓶遞給王勃。
王勃笑着收下,說:“還是你想的周到。”
不知怎的,王勃突然說到:“你還記得替十一娘出面做媒的令狐侍郎的夫人吧?”
十二孃自然記得,當時崔貞慎家裡請了安樂縣公的夫人做媒人,元娘託吳氏出面,請了禮部侍郎令狐大人的夫人做媒,才使得兩家媒人身份對等,不至於失禮。
“怎麼突然想到這件事?”
王勃笑着說:“我聽說令狐夫人有意將她的侄女說給四哥,娘這段時間正想找機會見見對方姑娘,事情雖然未定下來,但若無意外,此事可成。”
十二孃驚喜道:“是嗎,那就太好了。”
王勵去宿州已經半年多了,吳氏一直爲他的婚事擔憂,令狐家與王家素有來往,知道彼此是個怎樣的門第,令狐夫人出面說合這門親事,想來對方姑娘也不錯。
王勃面露喜色,看來此事令他的心情很好:“我原本擔心四兄的婚事久懸不定,會耽擱柔娘出閣,看來今年年底,家中要雙喜臨門了。”
絳州龍門那邊來信,嫺娘帶着柔娘會了兩次薛柳氏,對方很喜歡柔娘。
兩人說着家常,綠禾來請王勃去見二老爺,估計是考前有話要交代,十二孃便先辭別離去。
到了次日,王勉送王勃去考試,十二孃則陪着吳氏在王家的小佛堂裡拜了拜佛,燒了兩柱香。
從佛堂出來,吳氏看着十二孃安靜乖巧的跟在自己身旁,心中百般滋味。最近打聽十二孃的人家多,不說高夫人,就是元娘那邊的應酬也變多了。吳氏並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這些她自然看在眼中。
她一早就喜歡十二孃,也清楚知道王勃的心意,但高家的態度一直讓她難以揣摩,她想提親,但怕遭拒惹的兩家生分,原想着等四郎的婚事有了眉目,同時王勃考取了功名,那時再提親,成算大一些。誰曾料到眼下向十二孃提親的人這麼多,王家雖然不差,但在高夫人眼中,自然是比不上那些皇室勳貴和朝廷重臣了。
她不由得嘆道,機會真是稍縱即逝啊,她現在唯一覺得有成算的,就是十二孃與王家及王勃有些情分,如果孩子願意,高家只怕也不敢鬧的太難看。
如此想着,她便對十二孃說:“時間過的真快,孩子一個個眼看都長大了,我時常覺得他們還小,可是三郎做了父親,四郎做了官,連五郎也下場科考,真是時光不饒人。”
十二孃在旁說:“可不是,同姐妹們來到長安喝梓哥兒的滿月酒彷彿是昨天的事,可現在梓哥兒已經會跑了,六姐也嫁人生子,有時候回想起來,時間過的真快。”
吳氏點頭笑道:“我最近常爲四郎的婚事操心,後悔沒早爲他打算,拖到現在他去了宿州,婚事倒成了難題。我想着,五郎如今也參加科考,我得早早幫他把親事定下來,可不能再像四郎那樣了。”
十二孃心中一緊,不敢再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