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便有門外值守的太監帶着一個滿臉金色大鬍子,年紀四十歲左右的老外走了進來。
“臣,昆圖斯,拜見天朝陛下。”大鬍子一進大殿,二話不說,立刻跪拜下去,都不用人教,跟邪教衆拜教主似的,做五體投地之姿。更有意思的是,這貨不知道在這混了多久了,漢話說的居然比馬庫斯和塞克斯塔還流利。
這大殿之上的文武百官,包括武則天在內,絕大多數窮極他們一輩子也沒見過大鼻子藍眼睛的老外說漢話說的這麼流利,一個個跟進了動物園圍觀籠子裡的猴子似的爭相顧盼。
“臣?你是哪國的臣?”武則天失笑,示意他站起身,道。“你的名字叫昆——昆圖斯?是那羅馬的商人?”
“回陛下,臣可不是普通的商人。”昆圖斯站起身,臉上帶着一抹相當傲嬌的得意:“臣是偉大的羅馬帝國,提比裡烏斯三世國王的商貿大臣。”
提比裡烏斯?方回想了想,這名字陌生的很,沒聽說過。關於羅馬皇帝,他只知道兩個,一個是羅馬的開國皇帝——羅馬太宗凱撒大帝,剩下的就是凱撒的不知道多少代的灰孫子,那個個子不高,野心卻不小的戰爭狂人亞歷山大二世。
比較有意思的一幕在昆圖斯自報家門後出現了。
提比裡烏斯是誰不要緊,商貿大臣也不要緊,羅馬帝國更不要緊,要緊的是這大鬍子昆圖斯把羅馬帝國前面加了個“偉大的”三個字。
泱泱華夏,天朝上國,江山瑰麗壯闊,方圓數千裡,試問誰人能敵——昆圖斯這“偉大的”三個字一出,這些個天朝臣子們可就不樂意了。
“那個什麼什麼斯的,羅馬帝國在何處?爲何本官聽都沒聽說過?何來偉大?”
“就是,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竟然敢在皇上面前口出狂言?”
“陳大人說的沒錯——就連突厥都與我天朝建交,契丹更是歸順爲屬國,這羅馬人實在猖狂啊。”
大殿上頓時亂哄哄的一片,昆圖斯這話可算是炸了窩了,說什麼的都有,亂糟糟的,總之歸結起來就一個意思——我們纔是最牛逼的,你算個屁?
鬧了半天,武則天才揮揮手讓下面安靜了下來,看着張昌宗道:“張大人,這位便是你說的那個羅馬人了?那麼朕且問你,他此行來我神都有何意圖?”
“回皇上。”張昌宗連忙躬身,道:“昆圖斯昆大人乃是羅馬皇帝身邊近臣,又是商貿大臣——”
張昌宗話還沒說完,一鬍子都白了的老頭兒便站了出來,方回看了看,這老頭兒眼熟,好像是工部尚書來着。
老頭兒怒氣衝衝的瞪着張昌宗和昆圖斯,白鬍子翹呀翹的:“張大人,這姓昆的來做什麼暫且不說,但必須解釋清爲何不把我天朝皇帝放在眼裡,此乃不尊,簡直猖狂。”
“楊大人這話說的有些過了。”張昌宗絲毫不見慌亂,語氣淡然道:“這羅馬乃在極西之地,比那突厥還要遠幾萬裡,昆大人並非對皇上不敬,而是在昆大人看來,他們的國家在極西之地與我天朝乃是一樣強大而已。”
方回想笑,又不敢笑——總之,這羣人都該好好學一學地理和人文了。昆大人?叫着就不覺得彆扭嗎?
大殿之上的武則天點點頭表示理解,道:“張大人,你繼續說吧。”
楊老頭見皇上都沒放在心上,臉色一沉,冷哼一聲站了回去。
“是。”張昌宗應了一聲,繼續道:“皇上,昆大人身爲商貿大臣,此行的目的自然是與經商有關——我天朝地大物博,早在張騫出使西域時,我天朝的絲綢、茶葉便得以聞名,昆大人此次前來,就是要與我朝建立貿易往來,把我天朝的絲綢和茶葉運往羅馬,讓羅馬的子民也能享受到我天朝的恩澤。”
“貿易往來?”武則天皺眉沉思了一陣,道:“既然是貿易往來,這有來就有往,不知這位昆大人要拿什麼‘往來’?”
這話就比較直白了,其意思不言而已——你想要我們國家的好東西,就得拿你們國家的好東西來換。你們國家有什麼?
“皇上——”張昌宗饒有深意的看了方回一眼,道:“臣聽方大人剛纔說,與羅馬商人談了比生意,需要小半年的時間才能拿到那圖紙——剛巧,昆大人此次出使我天朝,便有此意,那圖紙都帶在身上,倒是省了不少麻煩——至於方大人說的那兩位羅馬商人麼。”
張昌宗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方回,道:“方大人,我記得昆大人與我說過,這些圖紙可是羅馬的不傳之秘,他能隨身攜帶,是因爲羅馬皇帝恩准的,可你說的那兩個羅馬商人,也只是商人,若是私自把這些圖紙帶出來,那可是等同於叛國之罪——哦,對了,方大人說的那兩個羅馬商人,其中一個可是叫馬庫斯?”
方回瞳孔猛然一縮,眼神中的寒光一閃而過,隨即漫不經心道:“哦?張大人也認識老馬啊?——哎,不對啊,剛纔張大人不是跟皇上說只認識一位羅馬人麼,怎麼還認識老馬呢?你這算不算欺君啊?”
“方回,你休得血口噴人。”張昌宗還沒說話,樑信之便先蹦了出來,指着方回喝道:“你對老夫做過的那些事老夫便不予計較,都是小打小鬧,可如今卻栽贓張大人欺君之罪,老夫便不能忍你。”
“樑大人,你省省吧。”方迴心裡也來了火,他跟馬庫斯和塞克斯塔的交易沒有多少人知道,怎麼傳出去的他都不清楚,但可以肯定,張昌宗今天玩了這麼一出,必然是針對他。而且張昌宗剛纔的話讓他有些不好的預感。
“一大把年紀了,別這麼激動,萬一有個高血壓心臟病什麼的,一激動再磕那,明年怕是你墳頭兒都要長草了。”方回看着樑信之笑着說道:“再說了,我這不是跟張大人開玩笑呢嗎,人家張易之大人作爲兄弟都沒說急呢,你急個毛線?”
“你——”
“別指我啊。”方回撇撇嘴:“現在我不是戶部侍郎,不是你的屬下,而且還跟你平級,再指我可不客氣了。”
“老夫就指你了,你能怎樣?”樑信之臉都氣綠了,指着方回咆哮道:“老夫還不信了,在這大殿之上,當着皇上和文武百官的面,你能把老夫怎麼樣?”
“說的也是啊。”
方回一臉爲難:“我能把你怎麼樣呢?哎呀,我也能指你啊。”
你能把我怎麼樣?
我能指你。
說出這樣的話,他還要不要臉了?
“樑大人,你這嘴巴張開合上張開合上的,是想說什麼嗎?”方回看着樑信之笑道。“沒關係,一時半會想不出來就再想一會——您也知道,下官之前在戶部掛了個侍郎的閒差,我師傅天機子又通陰陽曉八卦,這看相算命也算略有小成,閒來無事,倒是跟着師傅學了學看相,樑大人若是想說什麼就先想着,我先幫樑大人看個面相怎麼樣?”
“你會看相?”樑信之氣急反笑:“那老夫倒要看看你能從老夫這張臉上看出什麼。”
“看什麼不要緊。”方回擺擺手。“那要看樑大人想問什麼——要不先看個姻緣?”
說着,方回似模似樣的學着天機子掐指一算的模樣算了半天,儼然一副小神棍的標準姿態:“哇呀呀,不得了啊,樑大人面色紅潤,內帶桃花,我掐指一算,您除了正妻,居然還有五房小妾,最小的那個才十八歲——樑大人,您可是文能治國武能安邦的棟樑之材,這把年紀了得主意身體啊,偶爾摸摸抓抓的意思意思過過癮就行了,那些高難度的招數就別玩了——樑大人爲何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可是真替樑大人着想啊,您千萬別生氣——行行行,我承認您老當益壯還不行麼,可您畢竟年紀大了,老胳膊老腿的,得當心閃了腰。”
方回話一出,朝堂上頓時笑成一片,就連那大殿之上的武則天也是忍俊不禁,一點也沒有阻止方回胡說八道的意思,反而極其隱蔽的丟給方回一個眼色。
“樑大人怎麼不說話?是不滿意嗎?”方回摸着下巴盯着樑信之做沉思狀:“既然樑大人不滿意,那我再給您看看別的吧?——你別看我們正一觀人少,可在業內都是信譽單位,算不準分文不取的。”
“你——氣死老夫也,氣死老夫也啊——”樑信之幾乎快抓狂了,原地一個勁兒的跳腳,臉紅的跟剛煮出來的螃蟹似的。
方回不以爲意的一笑,道:“樑大人此話差矣,我可氣不死你——在下觀樑大人面向,天庭飽滿,印堂紅的發亮,這是長壽之兆啊,等我算算啊。”
又裝模作樣的掐了半天手指頭,方回便是一聲驚呼:“不得了,真是不得了,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樑大人,可喜可賀,您大可放心,且能活着呢。”
人羣中,也不知道誰嘴巴欠欠的問了句:“樑大人能活多久?”
“這位大人問的好。”方回點了點頭,道:“剛纔我掐指一算,發現樑大人乃是長壽之命,至於能活多久嘛——咳咳,天機不可泄露,恕在下不能說,不過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大家——樑大人能活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