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總統這些日子在看《孟子》、《韓非子》、《呂氏春秋》什麼的,偶爾還會在“孽畜”兒子杜荷面前唸叨什麼“非楊即墨”,抽個冷子,又蹦躂一句“民爲貴”。總之,這讓杜荷感覺有點不妥,總覺得自己的總統爸爸可能有點入魔。
“這是一個玻璃模型。”
斯特林發動機轉動了,它帶動了車斗,它在軌道上“況且況且”的前進。修正過的軌道,之前翻了幾回車,眼下是不會翻車了,就是玻璃偶爾會裂開。酒精炸了一地,熊熊燃燒,看上去極爲的耀眼奪目。
只是,看到這一幕的山東土豪們,都是渾身顫動,只覺得此乃良辰美景,最是爽到不行。
“‘鐵唧筒’可是這般的?”
有個土豪是個滿腹經綸的士族,放北朝時,也是上等人家。只這光景,便瞧出了端倪,只是演示的小哥嘴角一抽,硬着頭皮說道:“蔡公說的是,便是和‘鐵唧筒’有類,略有改動……”
蔡氏嘴裡說的“鐵唧筒”,其實就是“礦工之友”,如今發展到了2.0版本,已經能夠抽取兩丈落差的水,南方礦區效果斐然。主要是環彭蠡湖一帶,也就是後世的鄱陽湖,因二代“礦工之友”的緣故,樂安水上游的銀礦煤礦都得以開發。
其中一個意外就是,有個姓長孫的饒州大佬,居然還在樂平縣發現了煤礦,然後又毫不猶豫地用上了“礦工之友”。
更離譜的是,那些因犯罪而服刑的“徭役”,主要工作就是給姓長孫的饒州大佬挖礦……
眼下在江南,有人吹風說是“德政”。那是相當的不要臉,也是相當的給力。
斯特林發動機是肯定造不出來的,但這不妨礙唐朝版騙投資的行爲發揚光大。一千多年後,只要ppt給力,棺材本都能騙出來。
貞觀十二年在即將跨年的光景,對不少提前因政策導向吃到政策紅利的土豪們,對“生產力”有了新的要求。
現實的矛盾在於,北方蠻夷沒辦法可持續地抓捕下去,倭奴、百濟奴、新羅婢的運輸已經如火如荼,再火下去,也是涸澤而漁。獠人又相對和平,更是和漢人大量通婚,上限已經到了。
如李客師、長孫衝、程處弼、尉遲恭這般可以完全無視黔首死活的人,實在是少數中的少數。
一句話,對突然膨脹出來的,大量的手持資金、土地、政策、市場而言的新老貴族們而言,勞動力遠遠不夠。
鋼鐵廠可以鑽空子一夜之間設立數百個類似石城鋼鐵廠的模式,但是,可用的工人太少,這就需要持續不斷的磨礪,但對迅速轉型,需要將“家族資源”通過有效方式傳遞下去的新老貴族們而言,如何確定一個能夠保障“所得合情”環境,就尤爲重要。
但對這些兵強馬壯財雄勢大的新老貴族們來說,土地兼併尚且能弄出“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的老法師,那麼,憑甚麼萬兩黃金我獨佔九千的當下,那些個晝夜不息的奴工們,不會在幹活的時候,一棍子敲死監工,然後怒吼一聲“獸人永不爲奴”?
事實就是,豐州銀礦、大河工坊、河西煤場、石城鋼鐵廠、滄州市舶司……都發生過突厥奴、契丹奴、奚奴、高麗奴、苦工的暴動。
他們並不統一,互相併無聯繫,甚至連暴動的誘因,也是各有差別。
有的是實在是忍受不了殘酷的苦役,眼睜睜地看着身邊的族人工友一個個倒下;而有的,僅僅是碼頭上的工錢,突然每月降了三百文。
人們的期望值和憤怒值,都在變化着。
原始部落被奴役的戰士和曾經飢不擇食的滄州苦工,非是這個人跟某條江南土狗一樣被靈魂附體,人並未變,環境變了。
那麼……狗蛋,代價呢?
“這一切……”
老張看着杜總統在洛陽的規劃,感慨了一句,“真是始料未及啊。”
洛陽有了整個大唐第一份京畿行政級別的《衛生管理條例》,同時也有了《關於洛陽外來人口的登記管理條例》,同時也有了一封發往長安太極宮主人那裡的《關於徵稅就近原則》的奏章……
總之,杜總統好像有點趕時間。
張德是完全看不懂他,別說他,扶正了中書令位置的長孫無忌也是有些心驚膽顫,總覺得手無寸鐵的杜如晦是不是要謀反啊?
可杜如晦貌似沒啥能依託的地方啊?又離長安這麼近。
洛陽在新南市的東南,居然就開闢了一處更加新的“南郭工坊”。這個南郭工坊的性質,就是讓貞觀十二年之後的水力作坊,都在此地設立。並且二次加工的作坊,也只允許在南郭工坊新建投產。
諸如臘肉臘腸及諸等醃製品,都會在這裡看到。
起先很緊俏的南城平民區,直接取締了七人以上作坊的新建資格。
杜總統不但這麼做,還專門上疏,很快中樞就會下達《貞觀十二年洛陽興業諸議》,然後,杜總統憑藉這份大朝會的疏議,會賦予轄內“工商所”突擊檢查的職能,並且有“按例罰款”的權力,而且罰款年終會以“炭補”的方式發放,比例目前酌情是罰款的四成。
也就是說,當一個小康之家想要發家致富,拖家帶口一波流弄了個米麪作坊,上報兩市是七口人在上工,實際上卻又有兩三個馬虎眼。
那麼,遇上心狠手辣的“工商所”老哥,在高舉“按例罰款”的大旗下,開啓“年終獎”光環的“工商所”老哥,就會高呼一聲“爲了‘炭補’”,就能輕鬆地給這一戶小康之家開個票,罰個錢,年底一杯老白乾,還不是美滋滋?
這樣搞,肯定是會死人的。
但對杜總統來說,事情會在死人之後,形成一個相對平衡,然後就會穩定下來,最後就會循規蹈矩……
始皇帝的法律對山東人來說太嚴酷,於是山東人爲此鬧騰起來,造反了。但漢家天下用的也是秦律,也沒見山東人敢在文景面前扎刺。
“杜總統這是要幹啥?崔氏纔剛被削了一頓,至於這麼搶眼?”
何止是搶眼,還奪目。
在老張看來,杜總統乾的都是要命的事情,他真是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