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有女主,後宮自然沒有了各級嬪妃,很多宮殿都空置下來。
“飛鸞宮”是一個新命名的宮殿,它的主人便是秦鸞。
這日,秦鸞正在教竹兒臨帖,一個小太監來報:“夫人,老總管有請!”
竹兒見到這個小太監,很是開心。在這深宮之中,這個機靈的小太監成了她的玩伴。對此,秦鸞憂心不已。所以,她一眼將竹兒瞪得低下了頭。
“出去等着,我換了衣服便去!”秦鸞冷冷地回了一句。女皇把她安置在宮中也不是白白養着她,而是讓她協助逐漸老去的老太監管理這個冷清的後宮。
小太監目不斜視,低着頭退了出去。
……
“老爺殿”便是老太監居住的地方。其實,這裡原本只是一處庫房,老太監最初也只是宮中一個負責管理庫房的小太監。但是他跟對了人,逐漸成爲這個皇宮甚至這個國家舉足輕重的人物。
說起威望極高的三朝元老,人們立即會想到崔玄微,但這個老太監卻親歷了四朝。崔玄微號稱“門生故吏遍天下!”,可若論對女皇的影響力,天下無人能和這個老太監相提並論。他在女皇面前自稱“老奴”,但女皇卻無意間把他當能了老師。
儘管如此,他卻一直保持着極爲低調的作風,以至於人們幾乎忽略了他的存在,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女皇叫他“老東西”,宮裡的人叫他“老總管”或“老爺”。
他確實已經夠老了,老得幾乎走不動路了。所以,女皇不再讓他管理具體的事,而秦鸞則是女皇物色的可以接替他的人。
秦鸞跟着那個小太監進入“老爺殿”,看見老太監正坐在一個花亭中閉目養神。
“老爺!”小太監上前稟報:“秦夫人來了!”
老太監擡起眼皮,輕輕“嗯”了一聲。
小太監趕忙跑回去,將秦鸞請進了花亭,然後退到遠處。
“總管大人叫我過來有什麼事嗎?”秦鸞的聲音依舊冰冷,她對這個皇宮和皇宮裡的人沒有一絲好感。對她來說,自己不過又換了一個牢籠。
“坐!”老太監看了一眼對面的坐墊。
秦鸞索性坐倒,但擡着頭,漫無目的看着亭子上掛着的那些無根的藤蔓。
老太監也不看她,而是盯着遠處的那個小太監,道:“你知道他是誰嗎?”
秦鸞掃了那個小太監一眼,一臉厭惡地說道:“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不過,總管大人,您最好約束一下你的人,別讓他老往我那兒跑。”
老太監道:“他是鄭國公孫子。”
秦鸞並不覺得奇怪,宮裡這種身份的人多的是。女皇似乎喜歡殺掉敵人的同時,將敵人的後代留在自己身邊。就連當初“罪大惡極”的淮南王也有一個孫女被留在了宮裡。
她不知道女皇爲什麼會這麼做,只當是個“惡趣味”。
“總管大人有話請直說!”秦鸞不喜歡這種故弄玄虛。
老太監道:“若非有所求,或者無可奈何,沒人喜歡呆在這裡。我知道你也是如此。但是,既來之則安之。你越是抗拒,就越會被困住。”
秦鸞問道:“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
老太監仍自說自話,“每年,陛下就會放一些人出去,給她們自由和賞賜。這些人幾乎對她感恩戴德。她們進來的時候,大多是罪人,但出去之後就變成了順民。”
秦鸞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冷笑道:“我和她們不一樣,我從來不是什麼罪人。我父親是被冤枉的。”
老太監道:“你說的那個父親,是已故的秦國公,還是張義昌呢?”
“胡說!”秦鸞立即激動起來。
老太監道:“對於無法證實的事情,人們習慣於採取‘寧可信其有’的態度,陛下也不例外。所以,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你恐怕不能離開這裡了。”
“這……這不公平!”秦鸞憤憤難平。
老太監道:“還是那句話,既來之則安之。凡事順其自然,或許就會有好的結果。”他看向小太監,接着說道:“無論是鄭國公、淮南王,還是秦國公,都是過分追求那些本不屬於他們的東西,這才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
“胡說!”秦鸞並不同意,“我父親一向謙恭,從沒有過非分之想。他是被張義昌……那個惡賊冤枉的。”
老太監微微一笑,道:“你父親追求的不是權力,而是女人,也就是你的母親灩陽公主。灩陽公主在嫁給你父親之前早已心有所屬。你父親爲此也做了一些不光彩的事。”
秦鸞不知該不該相信這個老太監,冷笑道:“母親心裡的那個人是誰,不會是那個……”
“當然不是張義昌!”老太監道:“至於具體是誰,已經不重要了。”
秦鸞暗暗鬆了口氣,道:“不,這對我很重要,請您一定要告訴我。”
老太監猶豫了片刻,道:“是英國公!”
秦鸞突然笑了起來,而且笑得很詭異。
老太監的眼神中流露出擔憂的神色,面前這個孩子命運多舛,該不會是被逼瘋了吧!
“多謝老總管,您今天解開了我心中那個糾纏許久的結。”秦鸞笑着笑着,又掉下淚來。
“孩子……你……”老太監更加緊張起來。
秦園眼中含淚,道:“雖然我終究還是個私生子,但至少跟那個惡賊無關。”
老太監道:“你是想說,你是英國公的女兒?”
秦鸞道:“有一次,我聽到過母親和父親吵架,提到過這件事。”
“可是,無論是你父母還是英國公都已不在人間,已然無法證實。”老太監顯然相信了她的話,所以很自然地顯露出惋惜的神情。
“我不需要向別人證實什麼!”秦鸞道。
老太監長嘆一聲,沉默起來。
秦鸞擦了擦眼淚,問道:“若是沒有其他事情,我先回去了。”
老太監忙道:“倒是有件事!你讓人把流芳宮收拾出來,供靈仙公主居住。”
“靈仙公主?”秦鸞一愣,女皇只有一位公主。
“就是原來的靈仙郡主!”老太監解釋道。
秦鸞也想到了,神情複雜地說道:“柳晏果然還是把她找回來了……不過,爲什麼要住在宮裡?難道柳晏出了什麼事?”
老太監道:“是她自己回來的,柳晏還不知道。”
秦鸞思慮了片刻,臉上浮現出冷笑,“她住進來,再想出去恐怕……”
“慎言!”老太監的眼中寒光一閃,道:“不要自作聰明!”
秦鸞仍然冷笑着,但沒有繼續說下去。
“去吧,她們已經在那等着了!”老太監閉上了眼睛。
秦鸞邁步離開,但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對老太監說道:“母親生前,經常提起你。”
老太監沒有任何反應,似乎沒有聽見。待秦鸞的腳步聲遠去,他又突然睜開眼睛,喉結動了動。
小太監跑了過來,道:“老爺,該吃藥了。”
老太監掃了他一眼,道:“從今天起,你去流芳宮伺候。”
……
鸚哥在空蕩蕩的流芳宮裡跑來跑去,很是歡喜。阿措的臉上卻掛着深深的憂慮,早知道又被關起來,她就不來皇宮了。
“別愁眉苦臉的,你現在是公主了。”鸚哥又跑到阿措身邊,拉着她的手搖晃着。
阿措見四下無人,說道:“你知道什麼,郡主也罷,公主也罷,不過是個虛名。皇帝要是不高興了,隨時可以收回去。事實上,我們已經成了人質。這個宮殿就是個巨大的牢籠。”
“胡說!”鸚哥顯然不這麼認爲,“我想出去,誰能攔得住我?”
阿措忙道:“那等到了晚上,我們就離開這兒!”
“不不不,你不想當公主,我還想當我的郡主呢!”鸚哥斷然拒絕,“上次幫你,害的我被仙君驅逐,這次一定不能聽你的。”
“你被驅逐主要是因爲你偷了仙丹!”阿措反駁道。
鸚哥一時無語,只得改變了態度,道:“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想跟你情郎遠離紛爭,找個沒人認識你們的地方隱居,是不是?”
阿措道:“你既然知道,就再幫我一次還不好?我也不強求你跟我一起走,只要你把我送出皇宮就行。你呢,還回來當你的郡主。”
鸚哥想了想,仍舊搖了搖頭,道:“我要把你送出去,女皇還不得跟我拼命啊!不行,不行!再說,你也不要太把南宮鶴的話放在心上。不管瑤池和天宮如何爭鬥,我們不參與進去不就行了嗎?”
阿措道:“你想的太簡單了,有些麻煩是避免不了的。”
鸚哥道:“你都說難以避免,那就別想着隱居的事了。或許這就是命中註定的事。”
阿措一時語塞,跟鸚哥爭論,她從沒贏過。
鸚哥突然看向殿外,道:“有人來了!”
片刻後,秦鸞帶着一大幫宮女和太監涌了進來。
阿措認出了秦鸞,迎了上去。
秦鸞帶着宮女和太監們行禮。
鸚哥很享受這種事,學着女皇的樣子,說道:“免了,免了!都起來吧!”
阿措看着秦鸞,問道:“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秦鸞道:“一句話兩句話說不清楚!請公主殿下移步,讓他們好好打掃一下。”
阿措點點頭,帶着鸚哥,跟着她走了出去。
“竹兒呢?”阿措問道。
秦鸞指着一個方向說道:“那邊是我住的飛鸞宮,要不先到我那兒坐一會兒?”
“也好!我還挺想她的!”阿措欣然應允。
鸚哥忙道:“你那有東西吃沒,我都快餓死了。”
秦鸞打量了鸚哥幾眼,笑道:“郡主放心,我已讓人去準備了。”
“快走!”鸚哥有些急不可耐了。
秦鸞笑了笑,便引着她們往飛鸞宮走去。
經過一個小院的時候,秦鸞停了下來,對阿措說道:“你知道這裡住着什麼人嗎?”
阿措搖了搖頭。
秦鸞道:“這個小院叫牡丹園。”
“是她?”阿措臉色一變。
秦鸞道:“是啊,她現在和你一樣,變成了人。我記得你當初你負傷離開,是拜她所賜吧?”
阿措還沒來得及表示什麼,鸚哥就蹦了起來,“原來是那個牡丹花精!我替你教訓教訓她!”說着,她一腳踹開了牡丹園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