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唐還有個比較奇葩的規定,在運輸方面,凡是公務用途的,憑藉公務條可以免費補充燃煤。
當然,所謂的免費,並不是真的不出錢,而是使用者拿着條子去加煤就可以了,加了多少,完事後簽字確認,然後拿着回執單回去後上繳,每年下發預算之前,將本年度的使用情況上報,然後戶部會將這部分應該結清的費用一併算在下一年度的預算中,跟隨預算一起發放下去。
一些繁瑣的事情戶部並不看,他們只看各地報上來的總數,兩個地方數額一樣,那就通過,數額不一樣,打回去重算,兩方自己去對賬解決。
短時間內無法解決的,就放到下一年再去解決。
所以很多單位,在計劃預算這段時間,都會派人來長安,遇到問題的時候,兩方就在長安商量解決。
除了公務用途,這些船隊在閒暇時間還會用於商業用途,不然那麼多船停在那裡幹啥?等着發黴?
這是軍隊創收的一種渠道,而這部分收入,扣掉七成以後,餘下的三成納入總部隊的下年度預算,這指的是在原有預算的基礎下,增加這部分的三成。
而這部分預算,各部隊可以自由發揮,可以用來改善部隊的伙食,可以用來幹別的。
但是在這方面,其實也沒什麼大的問題,畢竟軍隊現在還是好的,沒那麼多蛀蟲,加上督軍暗衛的存在,鎮住了不少人。
例如說水師,他們賺錢的速度最快,幾遍朝廷拿走七成,餘下的三成對於他們來說也不是一筆小數目。
這筆錢該怎麼花?水師那邊還是門清的。
一部分用於購買艦船,這個在上報計劃的時候就一併列了出來,一部分納入後備基金。
這個後備基金,只能用於士兵陣亡,傷殘,退役後補助等方面。
這個跟朝廷是沒有關係的,每年的這部分資金,陣亡和傷殘沒算,退役這塊是跟着軍費一塊發下來的,而這個基金是額外發的。
所以,水師現在是最搶手的,個個都想爭破頭的擠進去。
但是艦船不止水師有,民間也有人看到了這方面的利益,有錢人也開始買船來搞一搞運輸,沒錢的,有想法的,則是貸款去買,不過這種情況並不多,大船不是小船,搞遠洋的,說不準什麼時候就翻船了,到時候什麼都沒了,所以還是以有錢人爲主,他們的價位比軍隊稍稍便宜一些,所以也不愁賺錢的門路。
這部分船就是純商業用途,他們加煤可沒什麼優惠,在一些重點地區,是不可能找到便宜煤的,但是到了那些偏遠地區,還是沒問題的。
在安南,在交州的碼頭哪裡,相鄰不遠的地方,有兩個煤場碼頭。
兩個煤場碼頭沒什麼區別,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的,規模什麼的也大差不差,設施什麼的都幾乎一樣。
但一座煤廠是對公的,一座煤廠是對私的,對私的那座,價格會低一些,雖然單價上看低的並不是太多,但對於船這種吞煤大戶來說,加一次生出來的,那就是幾貫十幾貫的錢。
沒錯,楊彪他們已經不滿足於當下的狀況了,在煤場上面他們也開始了佈局,因爲地理位置偏遠,來這裡的船隊也不算多,但是一年下來,一個煤場賺個幾千貫還是沒問題的。
這就完了?
嘿嘿,遠着呢。
稅收,煤,這些方面搞完了,怎麼可能忽略掉更賺錢的一面呢?
沒錯,就是人。
私人的事情,這個沒的說,人老闆說什麼價格就是什麼價格,愛幹不幹。
但是公家的事情,待遇可是有標準的,即便是安南這個地方,朝廷也沒有低看一眼,所按照的標準,依舊是跟其他地區持平的。
值得一提的是,工資終於漲了,一人一天漲到了四錢,比之前漲了一錢。
而這部分錢,則是從財政上出的,幹什麼事情,用多少人,這些都是死數字,提前規劃好的,朝廷也是按照這個下撥經費的。
沒錯,這裡的工錢,每人每天兩錢,直接被扣了一半,但是在發工錢的時候,是需要簽字畫押的。
但是這些人鬼才認得字啊?所以他們的簽字,就是在上面按個手印就好了,至於上面寫的什麼,能看懂才叫怪。
然而事實上,這些年他們領工資的登記上,全是按照朝廷標準走的,但實際領到的工錢,卻永遠是被剋扣後的。
當然了,既然剋扣了工錢,如果不吃點空餉的話,那又怎麼對得起自己呢?
什麼?
閒活太重?閒人手不夠?
那你可以走啊,可以不幹啊,沒人攔着你,外面有的是人想幹的。
據不完全統計,就目前已知的情況,吃空餉的比例已經達到了四成以上。
也就是說,這裡的工人,相當於拿了半個人的工錢,幹了三到四個人之見的活。
而這種情況如果持久下去的話,最終會導致什麼結果呢?
年輕人,身強力壯的,幹幾年之後,身體自然而然也就垮了,沒人可以撐得住這種長久的透支消耗,垮了不要緊,在招人就是了,有的是人,整個安南幾百萬人呢,差你這一個?
等等,事情到這裡依舊沒完。
吃空餉都出來了,不吞點公款,出門好意思說自己是安南的官員嗎?
整個安南都是他們的天下,還怕這點事?
早已經熟門熟路的官員們,吞起公款那也是如魚得水,稱心如意的,一波騷操作能把人撩的飄飄欲仙起來。
人工,材料,施壓,材料沒有偷工減料,畢竟容易出問題,但卻可以利用身份,利用官府去施壓,以最低的價格去拿下來,然後承包的人還是他們自己人,中間再賺個利潤,從頭吃到尾,吃相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到了這裡,李道宗也算是明白了,爲什麼之前田恩會告訴他,整個安南官場,至少要換掉九成以上的官員了。
這特喵的整個安南,等於是從頭到尾,從裡到外,能看到的,看不到的,每一個地方都存在巨大的問題。
而這種情況下,不全盤推翻,根本不可能維持下去。
這裡的官員心態已經變了,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即便讓他們交出了那部分非法所得,可是之後他們能適應那種‘清貧’的日子嗎?
反正李道宗是覺得自己做不到,讓自己去過一個普通百姓的生活,他是真做不到,畢竟已經習慣了,已經適應了。
與其去防着他們,還不如直接幹掉,讓生瓜蛋子頂上來,出錯並不怕,怕的是不求上進。
“這裡你先幫忙盯兩個月,老夫要回長安一趟了……”李道宗痛苦的摸着腦袋,他必須要回長安了,這裡的事情,信中是說不清楚的。
……
回長安最快的是鐵路,也最安全,但是鐵路並沒有修到這裡,走陸路也可以,但李道宗也上了年紀,來回這麼折騰的話,身體也未必能受住。
所以他只能選擇相對慢一些,但卻最舒適的水路。
坐船在大海上並不舒服,但是不要緊,現在大多數船都是沿着大陸線走的,這樣可以防止迷航,同時相對較舒服一些,另外就是,一旦遇到惡略天氣,他們可以立即靠岸,這是最重要的。
到了海州,李道宗轉乘火車直奔長安,要了個臥鋪,而且還是高端的軟臥。
身爲總督,他有這個資格,如果他願意,甚至可以要一輛專列,但是李道宗並不想耽誤太多的時間,加上在海上也並不舒服。
舒服只是相對的,長時間的飄在海上,對於一個年輕人來說或許沒什麼,但一個上了年紀的,就只能呵呵了。
上了火車,李道宗倒頭便睡,雖然不是專列,但也跟專列差不多了,身邊跟着的護衛,就佔據了半個車廂,這一覺他睡得很安穩。
途中餓醒了一次,隨意的吃了點,等到再醒的時候,等到身體的疲憊不那麼嚴重的時候,火車已經經過了洛州,再有一天的時間,他就可以到長安了。
身體總算是好了一些,可是心情卻依舊的疲憊不堪,被安南的局勢給搞的一團糟,到現在他都沒想到一個解決的辦法。
毫無疑問,幹掉問題,李道宗覺得自己沒問題,這個讓誰去都可以,有問題的官員統統拿下就好了,但是如何解決好這個問題,這纔是最頭疼的。
如果沒有朝廷的鼎力支持,這件事放在誰身上都不可能會完成。
而就算朝廷鼎力支持,能不能完成也是一個巨大的問題。
原因無他,這個坑太大了,想要儘快的填上,根本不可能。
又是一天一夜的旅程,身體雖然好受了一些,但是長途旅行的疲憊,牢牢的籠罩在李道宗的身上。
他也想好好的休息幾天,將自己的狀態調整到最佳,然後再去宮裡跟陛下說這個事情。
可一想起安南那一團糟的局勢,李道宗就停不下來,稍稍思考了下,李道宗便拖着疲憊的身體直接讓車伕走向了太極宮的位置。
這事不徹底的彙報一下,這幾天他根本歇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