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律師,噓,晚上見
“這位……就是杜醫師吧?淡如的師兄,聽淡如提過的。”Joe大方地主動伸手過來。
杜松林眯眼盯住Joe,勉強地伸手過去握了握:“是我。不過不知道該如何稱呼?”
“我是淡如的男朋友,”Joe儒雅地微笑:“杜醫師是淡如的師兄,我們便也不必見外,杜醫師就一樣叫我Joe吧。”
一聲大大方方的“男朋友”,又將杜松林的心給震得晃了幾晃。
上次緣慳一面,他只是看見了個男人的背影。此時終於有機會正面相對,杜松林不動聲色將Joe細細打量了一番。
男人到了這個年紀,於人於事都有了一定的通達的本事。眼前這個Joe,雖然穿着得並不正式,可是從上到下每一件單品都是品位不凡,由此可看出他的經濟情況,以及時尚品位償。
Joe如何不知道杜松林在上下打量,可是他絲毫沒有不自在,反倒從容地都由得杜松林去。他只是側眸溫柔地凝視霍淡如。
此時此刻,這樣的眼神無疑纔有更大的殺傷力,反擊的強度更大。
杜松林覺得自己心區窒悶地疼。
此時此刻,一切的決定權都只在霍淡如那裡。杜松林忍不住熱切地凝視霍淡如。他多希望這一刻霍淡如能走到他身邊,然後客氣地向那個Joe揮手告別?
可惜……霍淡如卻只小心地看了杜松林一眼,然後側身過去跟Joe低聲囑咐:“我還需要跟幾個舊友打個招呼纔好離開。你先到車裡等我,我很快就來。”
Joe笑了,目光有意無意滑過杜松林的臉。然後溫柔款款地對霍淡如微笑:“好。你不用急,我會慢慢等。”
Joe瀟灑而去,杜松林盯緊他的背影,心區的疼痛加重,他勉力忍着,一直眯眼盯着那個背影。
“淡如……這個人,你該如何對我解釋?”
霍淡如滿面的蒼白,可是那雙眼依舊桀驁地亮:“就……男朋友吧。”
杜松林笑起來,那笑儘管強撐堅強,可是怎麼看都苦澀:“可是上次診所聖誕聚會,你的男朋友分明是湯姆!”
“呃,”霍淡如面上雖然依舊要強,可是心下實則早亂成了一團。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偷偷早戀,結果被家長給逮個正着的小丫頭,雖然面上竭力裝作沒事,可是實則怕得要死。甚至如果家長這時候說一聲“分手”,她也一定會去乖乖攤牌的。
她咬了咬脣:“湯姆是,呃,前任。Joe呢,算現任吧。”
“你還打算繼續跟他交往?”
杜松林也不想玻璃心,這幾年隱隱約約他不是沒聽說過霍淡如身邊男朋友不斷。可是聽說跟眼見畢竟不是一碼事。更何況,他剛表白,可是她卻有棄他而選那個Joe而去的趨勢!
霍淡如深深垂首,眉頭緊鎖:“松林你聽我說……這件事我需要一點時間。”
“需要時間跟他解釋?還是需要時間繼續跟他交往?”杜松林也想提醒自己耐心再耐心,寬容再寬容。可是,說真的,此時此刻的他就像個毛頭小子,冷靜不下來。
霍淡如深吸口氣,終於擡起頭來:“我需要再跟他交往一段時間。有些事……需要有始有終。”
“我明白了……”杜松林踉蹌了一步,黯然地笑:“我終究還是晚了。淡如,我已經失去了你。”
“你聽我說……”霍淡如心下也是驚亂地顫,她急着想要解釋什麼,可是最終,還是徒勞地攥了攥拳頭垂下頭去:“算了。總之,以後有機會的話,我會給你解釋。”
此時此刻杜松林嫉妒死了那個Joe,也恨死了自己。
那個Joe的背影莫名越看越眼熟。
他眯起了眼:“……我是不是,早就見過他?”
本來只是無關緊要的一句話,霍淡如面上卻是一片緊張。她急忙扭頭看了一眼Joe背影的方向,然後急忙解釋:“你不是說上次在shopping-mall曾經見過他的背影麼。”
“不止那一次。”杜松林努力搜索記憶。
霍淡如忙又說:“也許是因爲澄澄也見過他,所以跟你提過了,你就有印象了吧!”
杜松林狠狠一怔:“你說什麼?澄澄,也見過他了?”
可是女兒卻對自己從未提起過這樣一個人。
事情越說越多枝節,霍淡如深深嘆一口氣,走上前按住杜松林手腕:“松林……我現在也不知該如何對你說,只是我希望你給我一點時間。等時機到了,我自然會對你解釋。”
“你若信我,就別再胡思亂想;反之,你如果覺得我不值得你相信,那……就算了。今晚的話,我就當你沒說過;同樣的,那些話你自己就也都收回吧。”
“淡如!”杜松林沉痛地叫。
霍淡如搖搖頭,轉身朝Joe消失的方向跟上去:“再見。”
這樣的夜晚,安澄沒在家休息,而是這麼晚了還坐在法院走廊的長凳上。
她的小律所沒有委託人上門,她只好跟法院申請做吃力不討好的公派律師。公派律師一般來說是被法官直接指派給被告,不管是什麼性格、什麼案情,通常律師自己都沒得選。
而公派律師的計費方式多數是按件計費,不管你爲一件案子花費了多少個工作小時,哪怕是一跑就一年呢,你也只能收人家大約700塊。
更要命的是,既然是需要法庭指派律師的被告,這部分人通常都是年收入低於2萬塊的低收入人羣……做這類案子通常賺不到什麼錢,對於維持律所生存來說只是杯水車薪。
可是即便這樣的案子,還未必能輪的上她。
每一年法學院有太多畢業生進了律師這個行業,大多數的新手律師也都是從做公派律師起步的,都想從這條線上來積累聲望和經驗。安澄來法院等了幾十次開庭,人家法官和被告竟然都沒選她。
律所眨眼開業兩個月了,又到年底,竟然連一個案子都沒代理過,一分錢進賬還沒有呢。年底好歹要算算賬面收支……該如何面對滿篇兒紅果果的字兒呢?
她跟吉米也都發了狠,發誓年底前好歹也得搶到一個案子,在賬面上多一點進項的字兒。
她跟吉米輪班到法院來守着,今天輪到她來守株待兔,吉米在辦公室裡維持律所運轉。
可是這裡是法院,是所有律師都有可能聚首的地兒。她在這兒坐冷板凳,就免不了要撞見舊識。比如湯叔叔律所裡的人,還好辦,她厚臉皮嘻嘻哈哈過去就完了;最糟糕的是總避不開鯊魚裡的人。
海倫、蘭斯、本傑明,甚至可可先生,她該撞見的都撞見了。來得及提前躲進洗手間的,她都搶先撒腿就跑;實在躲不開的,她索性也就放鬆面對。
總歸……不是湯燕犀。
只能說慶幸,輪到她來法院守着的時候,還真的沒遇見過湯燕犀呢。
想來也是,湯燕犀現在是業內有名的“魔鬼代言人”了,不是魔鬼的誰請得動他呀。
今晚法院裡大多數的庭審都已經結束了,重視下班時間的法官們都趕在下班之前宣佈休庭。只剩下保釋法庭的法官還耐着性子在磨嘴皮子。她就等着哪個請求保釋的嫌犯是沒有律師的,然後法官慈悲地向門外大喊一聲:“公派律師還有誰在?”那她肯定仗着腿長,第一個蹦進去。
可惜盼望卻一次又一次落空。
她累了,原本坐得筆直的腰弓下去。目光呆滯地盯着自己的腳尖。
就在此時,一雙男式正裝皮鞋不緊不慢侵入了她的視野。儘管只是一雙鞋,只是這雙鞋運動的模式,卻可以管窺出那個人的傲慢和霸道。
儘管……那步子還裝出恪守禮儀的風度翩翩來。
“安律師在等開庭麼?”身邊,一個人也坐到長凳上來。燈光映下來,連影子都是修長清俊的。他妥帖地將大衣在膝頭放好,漫不經心地側首:“是什麼案子啊?不知道安律師能透露一二麼?”
混蛋!
安澄的心被慚愧和憤怒攫住。
他擺明了就是在諷刺她!
她努力控制怒氣,轉頭迎上他的眼,卻是笑靨如花。
“不好意思,保密。”
從七月離開鯊魚,到此時,差不多一共五個月沒正眼見過他了。他還是那個他,只是通身散發出來的氣質越發寒意料峭,叫人不敢接近,只想敬而遠之。
儘管他此時看起來,神色溫和,眼含微笑。
---題外話---【第二更上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