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自己死,那就只能讓對方死!
當時的斐子稹,不過少年,就以北越王親封的臨威王身份隨軍出征。在知道北越的計劃成功,東秦一夜之間死了近十萬人的消息,他不可避免的深深的震撼了!一夜之間!悄無聲息的死了近十萬人,這是要什麼樣的手段才能做到的事?
好在……當時他雖然震撼激動,但死的不過是東秦大軍,他只有激動狂喜,並沒有絲毫恐懼後怕。直到……蒼暮景出現,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將東秦國大軍遭遇的一切施加到他北越國人身上,那時候,他當場驚駭的跌坐在地。
往昔的情景,一幕幕浮現,斐子稹的手臂控制不住顫抖起來。
過去了十五年的記憶依舊清晰,在被唐溪突然提及,瞬間又涌上心頭。他想起了當時北越國大軍的慘狀,雖然並沒有人死亡,但是那絕對比死亡還要讓他驚恐的事。
軟骨散是吧?那時他才十三歲,但依稀記得是這個名字。
這還是他成爲質子之後,被押解到金鑾殿上,德慶帝當着文武百官的面,爲了顯示他國威和能力,放聲狂笑着說出來的。
眼前彷彿出現了無數個扭曲變形的身體,他的部下,無數士兵,一個個一夜之間,不知爲何,竟然統統成了軟骨蝦。拿不起刀槍,挽不起長弓,一個個只在地上爬,連站都站不起來。放眼望去,數之不盡,耳旁響起的驚恐喊叫,詛咒和唾罵都顯得如此無力……
本是勝利在望的北越,遭此轉機,兵敗如山倒!
然後,他就成了質子……堂堂北越國三皇子,成了質子,這在北越國其他皇子來說,他的命運還是最好的。他的其他皇兄皇弟,在父皇臨死之前,親手將他們殺死了!
“啊——”
忽然,一聲瘋狂而暴戾的長嘯,從斐子稹口中響起,劃破了寧靜的夜色。他叫的如此突然,如此充滿了戾氣,彷彿遭遇了什麼可怕的事情,讓他完全控制不住,突然叫了出來。
“三皇子!”
“保護三皇子!”
瞬間,隱藏在夜色中的死士不待得到命令,頃刻間衝了出來,將整個大廳團團圍住。等這些死士看清了眼前的情形,本想直接動手又停住了。
他們的主子——斐子稹,此時面色蒼白,滿頭冷汗,連脣都在顫抖。看他這個樣子,分明遭遇了什麼恐怖的事情纔會變成這樣,可是旁邊坐在的唐溪,卻絲毫沒有動手的樣子,只是皺着眉看着他,眼神中也帶着疑惑不解。
“三皇子,你怎麼了?”似乎是爲首的一個死士,小心翼翼的手持長劍走了過去。他卻還沒有靠近,就聽到斐子稹又是一聲咆哮:“滾,統統給我滾!”
他似乎恢復了幾分神智,臉色勃然大怒,慘白着臉吼道:“誰讓你們進來的,還不給我滾出去!”
“是,是。”那人一揮手,所有人虎視眈眈的死士如潮水般立即又消失了。
斐子稹恍然夢醒,坐在座位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彎着腰,似乎連直起身體的力氣都沒有了。好半天,他才慢慢回去了平靜,坐直了身體,在臉上抹了一把,大步走到桌前連倒三杯酒喝下,重重的放下酒杯,轉過身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斐子稹睜開眼睛,雖然還依稀看得出來一絲
悸動,但比起剛纔平靜的多了。他開口道:“抱歉,差點驚了郡主。”
唐溪也沒有想到,自己說出這個要求竟然讓斐子稹瞬間變成這個樣子。
她是知道十五年前的那場戰爭很殘酷,幾乎傾盡了整個東秦,但是,她更沒有想到斐子稹竟然這般,即便是戰敗國,爲何會表現的如此……恐怖、驚懼?
他不是應該痛恨仇視,意圖報復的嗎?
既然斐子稹有復仇之心,還爲此隱忍了十多年,做下了如此佈置,那麼她絕對相信,他是個心智堅韌,百折不屈之人。爲何,在她提及想要知道那場戰爭的詳細情況,他會如此激動?難道他的經歷,真的如此恐怖?
“三皇子,難道我的要求……”
“不,和你的要求無關。”斐子稹步履沉重的一步步走了過來,臉上再也看不到絲毫輕佻狂妄,只剩凝重和警覺,他語氣沉沉,彷彿帶着一股寒氣:“多虧郡主提醒了,否則這些年來,我還差點在最關鍵的時候行差踏錯。”
脣角揚起一抹危險的弧度,他一字一句道:“好,既然這是郡主的要求,那麼本王就再將十五年前的事情翻出來,好好給郡主過目一遍。”
他也可以乘機在感受一遍年當的失誤,引以爲戒。
如今的東秦,已經不再是十五年前的東秦,而他北越,也不再是十五年前的北越,時至今日,如今這一戰,只怕會比十五年前更爲驚心動魄吧?
心中一凜,唐溪點頭淺笑道:“那好,這事就拜託三皇子了。”
“事關郡主歸心,本王一定會上心的。”斐子稹淡淡道,語氣意味深長。
“那三皇子就記住,不止是北越國,我更關心是東秦,涉及這場的戰爭的,只要是三皇子能夠蒐集到的情報,我統統都要。包括東秦出兵大將領情況,被此戰牽連進來的諸多藩國和部落,無論現在還存在的和滅亡的,我都要知道的一清二楚。”
“畢竟……”唐溪看了斐子稹一眼,“若是三皇子真的做到,那我就要考慮自己的後路了。”
看唐溪站了起來,做出要離開的樣子,斐子稹面色柔和的道:“時間不早了,耽誤郡主休息,實在是抱歉,我送郡主出去吧。”
“多謝三皇子。”
待唐溪上了馬車,斐子稹忽然神秘一笑:“我還有個消息,免費奉送郡主。”
“大皇子方凌玄這次代天子巡視閩貴,本是順理成章,是他最終登上太子之位的踏腳石。但是,郡主認爲會這麼順利嗎?我倒是覺得,說不定他回來就會和方哲耀一樣,被德慶帝關下獄呢。”
“三皇子什麼意思?你要對大皇子下手?”唐溪看着他。
“小小的一點手腳,就足以讓他失去擁有的一切。”斐子稹彈了彈修長的指尖,笑了起來:“郡主拭目以待好了。”
馬車行駛在夜色沉沉的大街上,發出細微的車轍聲響,還有清脆的馬蹄聲,顯得如此清晰。從大宅出來,已經過了子時。
唐溪依舊在想斐子稹的話,他要對方凌玄下手,那必定就是在閩貴部署了什麼。只是,他究竟是如何做,才能將德慶帝目前唯一重視的大皇子下獄?
他不過是個質子,即便有些錢糧兵器,難道還動的了方凌玄?
即便德慶帝同樣不喜歡看到大兒子方凌玄一家獨大,用不了多久就會找藉口放出方哲耀。但這都是德慶帝的心情,全憑他一句話。斐子稹究竟部署了什麼,才能左右德慶帝的決定?
閩貴距離盛京城一千多裡,如此遙遠,難道斐子稹的手竟然伸到閩貴,早就做下了什麼……
驀地,唐溪心頭一凜,陡覺一股殺機逼來。彷彿森寒的冰雪,澆的她心頭冰涼。
飛快的掀起車簾,只見十數個黑衣人從天而降,手持利器朝馬車衝來。被斐子稹派遣護送唐溪回府的四名死士明顯意外,但畢竟經過了嚴格的訓練,立即反應了過來。
“殺!”
低沉的聲音,從衝在最前方的一名蒙面人口中傳出,十多名黑衣殺手的氣勢陡然一變,本就殺意騰騰,瞬間飛身而起。分工有序,幾名對付斐子稹的四名手下,兩名朝趕車的人衝去,剩餘還有七八個,直接朝馬車衝了過來。
看着架勢,擺明是要殺她的,究竟是什麼人要對付她?
馬車自然是躲不住的,唐溪第一時間已經下了馬車,掀起裙襬就跑。好在那些人並沒有料到護送唐溪的人也是高手,也不知道她並不是普通的女子,直接從前方衝過來的,否則,她還沒處可逃。
“追!”一聲冷喝,身後的聲音瞬間逼近了很多。
唐溪不知道斐子稹那四人會不會逃走,因此她不能在這幾人面前顯露武功。轉頭一掃,她已經發現了街旁的一個漆黑的小巷,想都沒想,她衝了進去。
“鐺!”一聲脆響,火星四濺。
一名黑衣人一劍砍在牆上,只差丁點,這一劍就會砍在唐溪的頭上。那逃的飛快的少女,似乎在求生慾望的驅使下,顯露了與平時不同的冷靜和快快速,不但連驚叫都沒有,而且跑起來還如此快。
逃得掉嗎?
黑衣人冷哼一聲,一擺手,身後七八名手下悄無聲息的衝了進去。
才走一步,似乎有什麼聲音傳來,黑衣人眼神一寒,纔看清是自己人倒下了。
怎麼回事?區區一個勉強有點力氣,能夠打同齡女子幾巴掌的少女,居然能夠將他的手下放倒?不可能,絕對是有人來了!
只是,他看的清楚,一名手下剛剛舉起劍,要朝那似乎有些驚慌的少女砍去,莫名的,他又倒下了,彷彿突發疾病一般,顯得如此詭異。
“閃開,不要靠近她!”
低沉的一聲,剩餘幾名圍着唐溪的殺手立即遠離,只是這小巷子本就不過一丈寬,除了飛上房頂,根本沒地方避。眼看着又是兩名手下莫名其妙的倒下,黑衣人終於覺得不對勁了。
根本沒有發現有其他救援她的人,他的手下已經將她團團圍住,那麼,動手偷襲了他手下的,只能是眼前那看似不可能的少女。
前方,唐溪的面色在夜色中幾乎看不清楚,但誰也不知道,藉助微弱的月光,她卻將眼前發生的事一覽無遺。
好久沒有動手殺人了,好久了!
今天實在是意外,不知道是誰要對她動手,特意選了晚上,還派出這麼多明顯經過訓練的殺手。若非她真的是普通人,只怕第一照面就死了。
她不想死,所以只能動手,即便是殺人也沒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