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手拿起一份資料,唐溪一目十行,一掃而過。
資料上的內容,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和民間流傳的版本幾乎都沒什麼兩樣。唐溪又看了幾份,依舊是差不多的內容,完全沒有找到她想要的。
斐子稹倒是漫不經心的喝着茶,一邊淡淡道:“本王還以爲郡主又要像上次一樣,兩個月之後纔會再來,因此本王蒐集這些資料,一時也沒想到這麼緊急。郡主若是有什麼疑問,本王若是知道的,自然會告訴郡主的。”
想知道她到底在查什麼嗎?只要她一問,他是不是就會知道了?
唐溪並沒有表現出失望的樣子,只是又換了一份資料,彷彿是隨口聊天似得,一邊看一邊道:“多謝三皇子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夠找到我想要的答案,不過既然三皇子願意幫忙,我倒是多謝了。”
“郡主用不着這麼客氣。”斐子稹微微一眯眼,語氣一沉,帶着一股隱晦的柔聲:“只要郡主一個心意,願意幫本王,別說什麼資料,就算是將整個北越拱手相送,又有何不可?”
“本王雖然不願意做昏君,但傾城只爲一笑,這等風雅之事,本王還是有心一試的,只是不知道,郡主會不會給本王這個機會了。”
拱手相送?她聽得幾乎想笑。
現在的北越,什麼時候屬於他斐子稹了,容得他說出相送這種豪氣的話?若是換了別的女子,或許會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會心動,會貪心,但是……她可不是那種愚蠢的女子。
這樣的話,還是等到他成爲真正的北越之主再說吧。
只是,她也不知道,他能夠做上那個位置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
唐溪的目光終於從資料上離開,注視在斐子稹的臉上,四目相對,直視中不帶一絲閃躲。不過片刻,斐子稹就感覺到凝視着自己雙眼的目光似乎帶着一股力量,彷彿能夠直視到他心中,查探到他隱藏起來的所有秘密。
正待他有些不安,想要移開視線,唐溪卻主動移開了目光,垂眸又看着手中資料上一行行文字,脣瓣微啓:“三皇子若想成事,兒女私情這些還是先拋開一邊的好。不管我信與不信,在這種時候,三皇子用不着在我面前表現什麼。”
似乎有些尷尬,斐子稹勉強一笑:“呵呵,看來本王有些心急了。”
唐溪並沒有看他,只埋首在字裡行間,隨口淡淡的聲音,顯得悅耳輕柔:“三皇子若是有空,不妨跟我說說當初那場戰爭的細節。聽說三皇子當初,也是隨軍親征吧?”
隨軍親征?
這四個字,突然喚起了斐子稹心底潛藏的記憶。
若非當初他以臨威王的名義跟隨大軍一起出徵,他堂堂北越國三皇子的身份,怎麼可能在兵敗後被俘虜,活捉到了盛京呢?雖然並沒有死,但卻以質子身份過了十多年,這其中的羞恥和屈辱,是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彷彿沒有察覺到斐子稹的沉默,唐溪又道:“我的確是有些好奇,明明當初北越首戰居勝,還
讓東秦死了近乎十萬的將士,爲何後來……居然兵敗如山倒?”
平靜的話,卻猶如鋼刀加身,將斐子稹砍的傷痕累累,痛徹心扉。
往昔的一幕幕又閃過眼前,斐子稹緊握雙手,正待開口,唐溪已經擡起了頭看着他,似乎是找到了感興趣的話題:“三皇子,我們不妨從這場戰爭的最關鍵點說起,當初北越能夠讓東秦遭受如此慘重的損失,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我可不相信,那場疫病真的是天降橫禍。”
似乎無比沉重一般,斐子稹緩緩擡起頭,薄脣邊閃過一絲陰沉沉的冷笑,啓脣道:“是啊,怎麼可能會有這般恐怖的天災?哼,在一開始,有誰會想過,那根本就是一場人禍。”
“準備的如此充分,經歷了整整五年的計劃部署,原本我真的以爲此戰必定勝利,而且眼看看一場場捷報傳來,東秦大軍死傷無數,我還真的以爲勝利在望了……”
低沉的聲音,帶着壓抑的痛苦和悔恨,斐子稹一字一句道:“卻沒想到,德慶帝居然將蒼暮景派來了。那個男人……簡直該死,居然生生壞了我北越的大計!”
“斐子稹!”
清冷的一聲響起,唐溪眸光如冰,冷冷的看着他:“你我終究還是各屬兩國,三皇子在我面前,說話還是客氣些的好。”
他口中那個該死的男人,可是她的親生父親,更是東秦人心目中的護國醫神,她怎會容許旁人對他有絲毫不敬!
似乎這才反應過來,眼前俏麗清冷的女子,並不是他北越國之人,他一時失言,竟然引起了她如此強烈的反應。縱然他有時候在她面前痛罵德慶帝,她也沒有絲毫反應,爲何這個蒼暮景……
斐子稹歉意的一笑,忙道:“不好意思,本王一時激動,有些失言了。似乎郡主對蒼……對你們東秦國這位護國醫神,很是敬仰?”
“三皇子不是東秦人,不是醫者,不會明白蒼大人在我東秦國醫者心目中的地位。蒼大人勞心勞力,爲國爲民,本身更是天才絕豔,光風霽月般的神仙人物,我對他,豈是一個敬仰就能夠表示的?”
“三皇子若是還想和我合作,那麼就請你,以後不要在我面前對他言語不敬。否則……”輕輕的一瞄,淡漠的目光,彷彿在看死人一樣,看的斐子稹心頭一凜。
一股怒意不由得從心底冒了出來,斐子稹正想發作,卻猛地一看唐溪冷若冰霜的樣子,不覺一怔。她孤身一人獨闖他質子府,明知他底細,卻依舊深夜前來,這種膽量氣魄,在面對她冷漠而俏麗的容顏,猶如帶雪寒梅,不禁讓他另眼相看。
如同那花瓣間的飛雪真的落在他心頭,不知不覺將那一絲怒意冰解。
“本王明白了。”
唐溪的容色變得也快,聞言,她臉上的厲色已經消失幾分,深吸了一口氣,又迴轉話題:“我想知道有關東秦大軍那場疫病,三皇子瞭解多少?”
似乎不願再生事端,斐子稹看了她一眼,直接道:“想得到郡主
的真心,本王就不打算騙你,當年東秦大軍遭受的這場疫病,的確是我北越的手段。”
“下毒?”
“不錯!”
唐溪眼神一凜:“誰動的手?”
“郡主可真問對人了。”斐子稹幽幽一眼,眼瞳中似深藏着什麼:“這個問題,若是去問別人,只怕不是不知道,就是不會告訴你,郡主既然問到本王面前,我不妨泄露一點給你。”
“東秦國有衆多附屬藩國部落,其中有一個叫守格族的,郡主可知?”
“似乎聽過一些。”唐溪深深的凝視着他,心卻彷彿要跳了起來。
“守格族在戰爭一開始,其實就已經是我北越這一邊的了。這下毒的,就是這個守格族。本王也不知道他們究竟哪裡來的這種能力,舉手投足之間,竟然能夠造成如此驚人的殺傷力。只可惜,若不是……若不是那位蒼大人出現,只怕這場戰爭還真的要改寫呢。”
並沒有得到最關鍵的信息,唐溪不覺追問:“能夠有如此手段的,定然不是泛泛之輩,三皇子知道此人是誰嗎?”
話音一落,斐子稹看着唐溪,意味深長的道:“我並未說這件事是誰幹的,爲何郡主這麼肯定做下這件事的,就是某一個人呢?”
他的表情變得似笑非笑起來:“莫非郡主知道點什麼,但又不確定,只是想在我這裡得到肯定的答案?”
心頭一跳,唐溪陡覺自己露出了馬腳,竟然不知不覺間差點被斐子稹察覺。
她心中雖然有些慌,面色卻顯得平靜無波,只淡淡的看着對方,微微一笑:“三皇子不用試探我,我的確是知道點什麼,只不過查探的原因,卻並不是你心中所想。”
“身爲醫者,我所擁有的特殊醫道天賦,並不是普通人能夠了解的,就憑我知道的一些蛛絲馬跡,三皇子,我肯定肯定的告訴你,讓東秦大軍一夜之間死亡近十萬的手段,就是一個人做出來的!”
“你不用否認,即便我沒有親眼看見,但我敢保證就是如此!因爲……只要我願意,這種事,我同樣能夠做到?”
不退反進!這就是她用來打亂斐子稹心中懷疑的手段。
縱然他因爲剛纔她的態度,而產生了一絲懷疑,她如此斬釘截鐵的告訴他事實,特別是直白的承認,她自己也能夠做到這種程度,斐子稹有再多疑心,也會打消。
因爲他不瞭解,他不是醫者,更不是特殊醫道天賦的天才,他也並不知道她在調查什麼。
他只會由此認爲,她僅僅是對那個下毒之人的手段感興趣。
“呵呵呵……”
斐子稹笑的有些勉強,似乎是被唐溪的這段話鎮住了:“郡主的能力,本王是相信的,否則怎麼會一直苦求郡主相助呢?本王自然不會讓郡主做出十五年前那種有違天和的慘事,只要郡主能夠站在我這邊,小小的幫忙就行了。”
唐溪微微一笑:“那我想問三皇子一句,能使出如此手段的人,他究竟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