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瞳中浮現一抹暗色,斐子稹正色道:“不瞞郡主,這人究竟是誰,其實本王也不知道。”
當年隨軍出征,身爲臨威王的斐子稹,雖然軍權比不上真正指揮作戰的將領,但身份卻是無人能比。在並沒有拿出真正手段之前,區區一個守格族在斐子稹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他又怎會以皇子身份,去和一個看不上眼的叛國小部落打交道?
“因爲負責和守格族聯繫的人,並不是本王。雖然那場疫情發生之後,我才真正重視起來,提出過想要見見這人,但因戰事變化的太快,以至於後來……”
沒想到如此重要的信息,斐子稹居然不知道。唐溪秀眉一蹙,立即道:“那和守格族聯繫的人又是誰?有關這個族的事,那人清不清楚?”
“郡主想見這人?”斐子稹聽到這裡,忽的笑了起來。
“怎麼,這人還活着,我可以見見他?”聽他的話中隱隱透露出的意思,竟然……唐溪不由得生出一股衝動。但轉念一想,若這人還活着,還能讓她見到他,爲何斐子稹不能從這人口中得知當年的事?只怕,事情想得並不是她那麼簡單。
斐子稹脣角一勾,帶着一抹諷意道:“如果本王不說,郡主是絕對猜不到這人是誰的。本王願意將這人的身份告訴郡主,只希望郡主能夠明白本王的心意。其實這個人,郡主曾經見過,他就是東秦現任兵部尚書狄嘯康。”
“十五年前,一直負責和守格族聯繫的人,就是他。唯一清楚是誰對東秦八萬將士下毒的人,就是狄嘯康。郡主想要知道一切,可以去找這位狄尚書,只不過他會不會告訴郡主,本王就不知道了。”
眼神一凜,唐溪倏地攥緊手指,她萬萬沒有想到,這人會是狄嘯康!
糟了!
若和守格族聯繫的人是狄嘯康,那麼下午她放走了林守正,他必定會去找狄嘯康。而她才得知的有關親生父母的消息,只怕也會被狄嘯康知道了。只怕他已經對她起了疑心,否則怎麼會派人監視她?
而狄嘯康和林守正的關係又是如何?林守正是守格族的少族長,當年和狄嘯康聯繫的,究竟是她生母伊蘇琳,還是林守正?
看着唐溪的眼神,斐子稹還以爲她意外狄嘯康背叛東秦,不由得既得意又冷笑:“郡主猜的不錯,你們東秦這位狄大人,深受德慶帝信任的狄尚書,可不就是個叛國賊?若非他和我北越勾結,東秦在一開始,怎麼可能會被我北越打的節節敗退,毫無還手之力?”
“只可惜,這位狄大人的確是卑鄙無恥,反覆無常,本王從來沒有見過他這般下作之人,明明已經對北越投誠,竟然在最關鍵的時候擺了我們一道。”
說到這裡,斐子稹一臉憤怒,狠狠一拳砸在桌上,呯一聲巨響,桌上的茶盞被打的跳了起來,茶水四濺。
至今他都想不明白,明明是主動向北越投誠,承諾提供東秦消息、各種戰報的狄嘯康,根本已經背叛了東秦,爲了自己的利益和北越徹底聯繫在一起了,當初他獻上的投誠書,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特別是當狄嘯康竟然能夠對自己手下的
將士下毒,一夜之間弄死八萬多人,斐子稹已經完全不懷疑他的誠信了。
可是,等東秦疫病解除,狄嘯康就變了,變得太突然!已經佈置好的計劃,他沒有遵照執行,反而誘敵深入,打了北越一個伏擊,最後滅了北越國三萬多士兵。
從那之後開始,狄嘯康就徹底變了,彷彿又背叛了北越,成了個反覆無常的小人,在東秦和北越之間搖擺不定。他配合蒼暮景,直接將北越打了個一敗塗地,所向披靡,戰無不勝,彷彿他一開始對北越的投誠,就是個陰謀!
但若說是陰謀,他又爲何要殺那八萬東秦將士?
這就是斐子稹至今也想不明白的事!
“狄嘯康,本王從來就沒有這般卑鄙下作的人!”
提起這個名字,斐子稹語氣陰毒,彷彿對他有說不盡的恨意,咬牙切齒,一字一句:“本王也很想知道,當初他究竟是派誰對那八萬多東秦將士下手的。本王更想知道,他爲什麼背叛東秦投向我北越,然後又背叛北越,再忠於東秦!”
“這個混蛋,這個老狐狸,本王恨不得剝了他的皮,以泄本王心頭之恨!”
唐溪不禁愕然,沒想到斐子稹竟然會說出這些話。
狄嘯康,竟然如此反覆?
如果斐子稹說的是真的,那狄嘯康究竟是個什麼人?背叛東秦,投誠北越,然後又反水,再背叛北越,爲東秦作戰!如此反覆無常,究竟爲了什麼?他難道是個心智不定的瘋子?
可唐溪知道,狄嘯康怎麼可能是個瘋子?那麼他十五年前所做的一切,肯定有原因!
見唐溪沉默不語,斐子稹幽幽道:“郡主,本王可是把最大的秘密都告訴你了,你若是有機會和狄嘯康見面,不妨代本王問問他,爲何當初要如此反覆,以至於本王……”
他聲音驀地陰沉起來,包含了強烈的恨意和殺意:“以至於本王遭受了十多年的屈辱!這個仇,本王絕對不會就這麼算了!”
“三皇子說狄嘯康曾經投誠過北越,可有證據?”唐溪看着斐子稹,忽的開口。
“證據?本王說的話難道不是證據?”
“若是這樣,三皇子未免太兒戲了。”
“你想要什麼證據?”斐子稹臉色沉沉,瞄了一眼唐溪。
後者不語,只淡淡笑着,一副等君解釋的樣子。
知道的消息越多,越驚人,越不可置信,唐溪就越不會輕易相信。不管她心中是不是自花船爆炸案時就已經對狄嘯康生了懷疑,但斐子稹的話太過離奇,她不得不謹慎一些。
斐子稹皺眉想了半天,沉聲緩道:“當年本王被狄嘯康親自押解到盛京,所有和他來往的書信文件,都被他銷燬,就連被送到我北越皇宮中那封投誠書,也被他後來派人去見了我二叔,威脅拿到了手。郡主若要本王拿出什麼真憑實據,本王還真拿不出來。”
“不過當年那封投誠書的內容,本王倒記得一些。”斐子稹眼神一動,拍了拍手,立即走進來一人,他道:“去把東西拿來。”
很快,這人拿來了一封書信,遞給斐子稹,然
後退下。
斐子稹將這封書信遞給唐溪:“這是本王根據記憶重新寫下來的,雖然可能不會字字如一,但也差不了多少。”
唐溪接過,展開一看,果然是以狄嘯康口吻寫的一封投誠書。
當時還是兵部侍郎的狄嘯康承諾願意在戰場上配合,提供東秦各種情報,而他最終所願,竟然是北越國攻克東秦後,他要成爲執掌東秦八大行省之三,雲嶺,西山、桑乾合一,相當於一半國土面積的最高權力者!
逐行逐句,唐溪一邊看一邊默默記着,等將全部內容都記在心中,她纔將書信還了過去。
並沒有再問有關她親生父親蒼暮景的事情,雖然這同樣是她想知道的事情,但斐子稹很顯然並不是適合詢問的對象。問他,還不如去問楚輕侯。
既然楚輕侯有她生父的帝醫經,或許,他同樣也曾經對她生父做過一番調查。有可能他知道的事情,會超乎她的想象。
原本並沒有對東秦這位護國神醫有過什麼想法,已經去世了十多年,留下來的只是讓人歎爲觀止的事蹟和傳說。對於唐溪而言,蒼暮景就是一位值得敬仰的神醫,只是到現在她才知道,她這位生父,同樣有着讓人難以揣測的秘密。
這一切,都等着她去一點點解開。
又和斐子稹隨意聊了幾句,唐溪一直表現的很慎重,翻閱了幾本資料後,她終於告辭離開。走到庭園中,夜色蒼莽,已經月色當空。
“三皇子,有關閩貴突發的洪水,不知道是否和你有關?”唐溪突然開口。
“既然郡主這麼問,相比心中已經有了決斷,我承認還是否認都不重要。”斐子稹似乎一直在等唐溪詢問這個問題,立即就如此說道,臉上表情淡淡,眼中卻隱約有一抹自得。
淺淺頷首,唐溪道:“那好,還望三皇子不要忘記了帝醫經的事。”
……
狄府。
狄嘯康負手走進密室,看着坐在榻上,正在被醫者治傷,痛的不時呻吟慘叫的林守正,陰沉沉的道:“算你識相,烏斯曼,沒有再耍花招。”
林守正一臉蒼白,說話亦是有氣無力:“弄成這個地步,我認了,只要你能答應我的要求,那些書信都給你又算什麼。沒了把柄落在我手中,你現在總該放心了吧?”
“烏斯曼,你覺得老夫會相信你真的將所有書信都交出來了,沒有再保留什麼?”
“哼,當年你我之間經手多少,你難道還會忘記?”
捋着長鬚,狄嘯康眼瞳微眯,盯着林守正好半天,然後才得意的笑了起來:“好,老夫就相信你這一次。說吧,你如今弄得這麼慘,到底有什麼要求?”
“帝醫經我不要了,只要你幫我殺一個人!”
“誰?”
“唐溪!”
狄嘯康臉色一沉:“烏斯曼,你耍什麼詭計?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和唐家來往多年,還是唐溪名義上的舅舅,唐溪更不是普通人,你讓我殺她,究竟爲何?”
林守正眼神一獰,一字一句道:“因爲她是你仇人蒼暮景的親生女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