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陽爲自己莫名產生的這種壓力而覺得荒謬,他心中冷笑,只怕這丫頭是有些出身來歷,所以從小被長輩縱容嬌慣壞了,才養成了如此頤指氣使、凡事理所當然按照她的意思去辦,認爲人人都應該聽她的纔對吧?
但是,他何必跟她爭?他要的不就是這個結果嗎?再是造成恐慌,與他何干?就算全城都轟動了,最後驚動了魯大人、大皇子,甚至消息傳到了盛京,那也和他無關!
“呵呵,楚楚小姐這般說,或許真是汪某人沒有考慮清楚,既然疫情一切事務都交給了翁太醫,只要翁太醫不反對,我和整個杏林協會所有醫者,自當聽令辦事。”
衆人又討論了一些細節,很快各自散開分頭行動。待汪陽及杏林協會的醫者都離開後,翁立羣才單獨找了個機會,將唐溪拉到僻靜處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叔叔也看得出我是故意想將事情鬧大?”唐溪眨了眨眼睛,脣邊帶着一絲笑意。
“哎喲我的郡主大人,這個時候你就不要打啞謎了吧?老夫都快要急死了!”
翁立羣完全控制不住心中的焦躁,直接哀求出聲。若不是他知道唐溪的能力,他怎敢對她如此信任,再是認爲荒謬的事,他都無條件照辦支持?
若是換了個人,就算這次和他同來的是太醫院院使施和志,他的頂頭上司,依照他的脾氣也斷不會任由他做出這等佈置!特別是明知沒了赤皮犀角這味主藥,竟然敢胡亂弄點阿膠靈芝就熬藥,還讓患了疫病的姜老夫人服用,他、他……他簡直……
若這方子是施院使開的,他也絕對不會讓姜舉業帶着那碗藥回去!
“好了好了,翁太醫請坐,我慢慢給你說清楚。”
唐溪笑的清俏,拉着翁立羣坐在後院迴廊中的石椅上。兩旁視野開闊,衆人又都出去了,依照她的耳力,普通人靠近十丈之內都絕對能夠察覺,不用人擔心會有人偷聽。
翁立羣無奈的搖了搖頭,看着面前這個自己甚爲喜愛的後輩,心知她年紀小,但醫術心計方面,他卻是拍馬也追不上。
眼中的無奈化作笑意,翁立羣揚起手掌示意:“別的放下,先說那碗藥!”這纔是他最好奇的地方,若是不第一時間弄清楚這個,只怕他後面的話都沒心思聽。
莞爾一笑,唐溪眸光清亮,脣角一揚:“當初我在禮祭廣場天賦驗證,翁太醫可是親眼看過的,怎麼今日偏偏就想不通了?”
看着翁立羣依舊是一副皺眉不解的樣子,她笑着提醒道:“天賦之力……”
“啊——”
翁立羣陡然出聲,驚訝的張大嘴立即又醒悟過來,只唐溪一提醒,他立即明白了怎麼回事,這才恍覺自己實在是後知後覺,怎麼連這點都沒有想到。
“對對對,若非是天賦之力,爲何你定要親自熬藥呢?你看我,怎麼就沒有想到這裡,還白白擔心了半天。”翁立羣這纔想通,一副哭笑不得樣子,完全是他想深沉了,竟然忘記了
唐溪最特別的天賦之力。
想必是她在熬藥的時候,用天賦之力改變了藥性,又或者天賦之力在其中充當了缺失那味藥的作用,至於具體是怎麼操作,爲何又會出現這等神奇的結果,他就不得而知了。
片刻他面色又嚴肅了下來:“不過郡主,天賦之力難能可貴,乃是關係到你身體的根本,絕對不能濫用!”
“我明白。”
唐溪點頭:“至於那些個藥,我是根據姜老夫人的身體狀況給她開的,那些靈芝天麻什麼的,都是針對她平日身體調養的。雖然也能夠選用一些普通藥材,但這個時候,我故意用一些貴而特殊的,這也是我的計劃之一。”
“用天賦之力幫他們治療疫病,這並不是長久之計,也禁不起大量消耗,所以我們必須釜底抽薪,徹底解決安平城的疫情才行。”
“現在安平城城外,只怕隔離着不下數萬的患病百姓……”
說到這裡,翁立羣神情陡變,震驚的打斷唐溪:“當真有這麼多?數萬……你確定他們都是被隔離在城外?”
“不錯,我知道了一些消息,現在已經確認這些百姓都是被魯同甫驅趕到了城外,人數衆多,好在目前疫情尚在可控範圍,你不用太着急。”想起楚輕侯的手段,唐溪稍爲放心一些,但她也知道必須儘快。
城外的百姓,就算有他治療疾病,那麼糧食呢?就算魯同甫會派人給他們一些食物,但絕對不會太多,能供幾萬人的糧食,那該需要多少?他又會不會有這個良心,還給本就想弄死的百姓們苟延殘喘的機會?
眸間閃過一片冷意,唐溪的視線似穿透了眼前的白色牆壁,定定道:“所以,我現在鬧大疫情的嚴重性,就是在想法讓魯同甫主動打開城門!不管他有多不情願,多不想、不敢,我也要讓那些富戶鄉紳,去逼着他開門!”
……
才幾個時辰,幾乎整個安平城都知道,疫情再次大規模爆發了!
被傳染的人數已經從三十多人,增加到五十多人,上至各家的夫人小姐,下至丫頭僕婦。雖然目前還處於發病初期,但沒有人敢掉以輕心。
凡是那天參加過宋通判宴席的,之後又去了什麼地方,也全部都確認了,這些大戶也不管家中是否有人傳染,通通到杏林協會拿走好多薰洗的藥材,在府上各處點燃藥草,煎熬藥水洗澡,陰暗潮溼的方還撒了生石灰等等……所有的人都忙碌了起來,猶如頭頂懸了一柄鍘刀。
好在,讓人總算鬆了一口氣的消息也很快傳來了。
這次發現的第一例病患,就是姜鄉紳家的老夫人,她的疫病竟然治好了!如此迅速,如此快捷,一碗湯藥下去就痊癒,遠勝於前陣子的治療速度,這不禁讓人又生出了強烈的希望。
等到一個個染病的人都服用了一碗湯藥,解除病情之後,衆人才知道,原來這如此有效的藥,並不是杏林協會汪會長開的方子,而是來自盛京,被德慶帝親派來防控疫情的
翁太醫的侄女翁楚,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女開的藥。
震驚之餘,無數還沒有喝上藥的人,紛紛遣下人管家來求藥。
“翁小姐,藥還有多久才能好啊?”排成長隊的各家取藥的下人等的焦頭爛額,心急如焚,一個個伸長脖子往前看。
“再等等吧。”正在熬藥的唐溪坐在前院中,拿着筷子在湯藥中攪了攪,淡淡的道。
光靠她一個人熬藥,速度怎麼也供不上需求,餘下那些還沒有喝上藥的幾乎都要急瘋了。但是所有人都沒有辦法,這味藥必須由她親手熬製,據說是火候還有特殊方法什麼的,總之別人熬的藥根本沒有效果。
想要救命,就只能排隊等着。想插隊?誰敢?
患病的誰家身份地位比誰家低?還有來的晚的李翰林府上的管家都排在後面,他家老爺雖然已經致仕,但在朝中依舊有無數故舊好友,李府的管家都老老實實排隊,誰敢插隊,絕對被人羣起攻之。
等到日落西山,夕陽西下,天色漸漸擦黑之時,依舊還有二十多家沒有得到藥。
“翁小姐,求求你了,再給我們老爺熬一碗吧,小的已經等了三個時辰了。”
“翁小姐,還有我家夫人啊……求求你了。”
看着唐溪累得手都擡不起來,香汗淋漓的樣子,盧良朋板着個臉大聲道:“回去回去,今天楚楚小姐已經忙了一下午了,你們還要不要她休息一下?她一個女孩子家的,這麼辛苦,萬一累病了,明天誰還給你們家老爺夫人小姐熬藥?你們家主子身體要緊,楚楚小姐身體就不要緊了?”
“可是……我們要是拿不到藥,回去肯定被老爺打死……”
盧良朋打斷衆人的話:“你們不想被打死,楚楚也不想累死,快走快走,明早再來!”不知道哪裡涌上來的怒意和一股心疼,讓他聲音陡然冷了下來:“誰要是不聽,明天排到最後去!”
翁立羣等太醫也是看不下去了,整個下午,他們都沒有幫上忙,頂多打下手將藥材送過來。就連加炭火,倒藥渣這些,都是由唐溪一個人完成,知道其中內情的翁立羣更是心疼唐溪的心都軟了。
爲了逼魯同甫打開城門,這一切辛苦都由她一個人來完成,實在是……辛苦了她!
七八個太醫站了出來,不顧一把年紀直接將那些排隊的人轟了出去,然後將杏林協會的門關上了。門外,沒有得到的藥的各府下人又不敢離開,只得席地而坐,露宿一晚。
唐溪接過笙蘭遞過來的茶水,潤了潤嗓子,一臉疲憊的看着翁立羣淡笑道:“明天,等到明天,只怕魯同甫就坐不住了。”
“勞煩叔叔等會跟汪會長說說,關於疫情再次爆發之事,我們明日準備召集大家詳談一次,分析下如今的局面和特殊情況,以及應該採取什麼措施。”
她將茶杯遞給笙蘭,看着天邊的殘陽,幽幽道:“畢竟赤皮犀角沒了,若是備用藥材再消耗完,這可是個難題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