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吱呀一聲被人帶過來,衣襬晃動,身影離去。
看着方濯塵關好門,楚輕侯凝視着唐溪:“溪兒,你想幫他?”
想了想,也覺得自己剛纔那句話似有些衝動了,唐溪一笑,握住他的手:“你不願意我插手?”
楚輕侯眉頭一蹙,心中的感覺若有若無,難以言喻,認真的斟酌了一下,他才沉聲道:“也不是。不過方濯塵這個人,我不知道你瞭解他多少。”
“怎麼?你和他合作這麼多年,難道也不瞭解他嗎?”唐溪問道。
“二皇子方濯塵,據說他三歲之前,德慶帝對他還是不錯的。只是因爲他母妃的事情受到影響,而後慢慢失去了歡心,在他母妃死後又遭遇落水,然後變得體弱多病,越來越不爲德慶帝喜愛,逐漸淡去了衆人視線。”
“直到現在,滿朝文武都沒有重視過他,而在民間,私底下更是傳揚出他擅長音律,更被人評爲盛京十君子之一。表面看來,在衆人眼中他不過就是一悠閒作樂,身體羸弱的閒散皇子罷了。但是你我卻知道,這根本不是他的真面目,他的隱忍僞裝,堪比斐子稹。”
楚輕侯面色凝重,繼續道:“我是五年前才找上他的,在此之前,你可以想想,他能夠從方凌玄和方哲耀以及朝中衆人視線中脫離,解除危機,卻依舊在人前留下了印象,不讓世人徹底淡忘他,這豈非也是一種本事?”
“所以……即便德慶帝對他素不重視,但那次刺殺他挺身而出,德慶帝卻一口叫出了他的名字,還如此緊張他。比起七皇子方德宇,九皇子方廣浩這些,幾乎在德慶帝心中連相貌都不記得的兒子,絕對強上很多!”
唐溪不由得眉頭一拎:“你是說,他其實是個很危險的人?比如就像你?”
楚輕侯啞然失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我哪裡危險了?”
一時脫口而出,唐溪正後悔,見他又湊了過來,哪裡不知道他又要幹什麼?她心中正在想事,不想被他打亂思路,連忙推他肩頭:“好了好了,我不說你,說他。”
看着她俏臉緋紅的嬌俏樣子,楚輕侯心情大好,卻也忍下了逗弄她的念頭,收斂了眼中那抹暗熱,點頭道:“嗯,那我就告訴你一句話,德慶帝諸多皇子中,因爲他既不安全也不危險,所以我將他挑了出來。”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而他……就是隱藏在黃雀背後的那隻手。至於他是想伸手攪合一番,還是袖手旁觀,則要看其他很多因素了。比如時機,比如助力,畢竟現在的他還只算孤身一人,尚未勢起。”
沉靜了好一會,見唐溪還在想什麼,楚輕侯不由得握住她手道:“溪兒,以前你不是最不喜歡這些陰謀算計的東西嗎?怎麼現在……”
話沒說完,就覺得掌心被撓的癢癢的,唐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眸眼中帶着俏皮的笑意:“你說呢?”
一下子懂了她的意思,楚輕侯心頭一柔,看着她臉上那明眸燦爛的顏色爲之失神,片刻後他輕輕一帶,將唐溪拉入懷中,抱着她柔軟的嬌軀,徑直朝她脣瓣吻去。
私磨良久,二人才分開,楚輕侯心滿意足
的抱着她起身,柔聲道:“快午時了,你就不餓?”
兩人自昨晚忙到現在,大半天過去了卻粒米未沾,只喝了點水,一聽楚輕侯說餓不餓,唐溪才發現飢腸轆轆,頓時苦着臉誇張道:“你不說我真的忘了。”
不過這是寺廟中,來的時候她就注意到了這大佛寺破舊清冷,僅僅只有一個老僧,就算是想要吃點齋飯,只怕也不是那麼方便。
不待她開口,楚輕侯已經笑着點了點她瓊鼻:“這裡東西不好吃,方濯塵這幾日天天清粥鹹菜,只怕吃的腸子都綠了,我可捨不得你和他一樣。”
“難道你有什麼好吃的?”唐溪好奇起來。
“走吧,出去看看。”楚輕侯也不回答,拉着她徑直出門。
隔壁禪房中,方濯塵剛剛放下老僧端來的齋飯,正想要去問問楚輕侯和唐溪要不要和他一起吃。才走到門口,就見二人牽手出了院子,那親密無間的樣子看的他眼神一暗,而後微微一笑,輕咳一聲走了回來。
沒走多會,二人就出了山門,放眼一片荒涼,只有一條崎嶇蜿蜒的小路通向山上。兩旁雜亂的生長着一些樹木,稀稀拉拉的雜草,沒有半點值得欣賞的景色,難怪人跡罕至,幾乎沒有人來。
楚輕侯帶着唐溪沿着小路一直向上走,行了半個時辰,景色漸漸開闊起來。清幽的密林,觸地的青草柔軟茂密,踩過之處散發出特有的清香。滿樹林不知名的鳥叫,悅耳動聽,一條清淺的泉水流淌而下,無聲寧靜,陽光透過枝葉照射進來,微涼未冷。
直到上到山頂,將身後密林拋在身後,唐溪纔看到放眼一片的開闊景緻。
入目一切盡收眼底,遙遠的安平城隱約可見,前方連綿不絕的山巒蜿蜒起伏,墨綠而蒼勁,山腰彷彿有一層濛濛的霧氣籠罩,讓一切都變得遙遠而朦朧,猶如一幅水墨丹青圖。
若非地勢太高,路也不好走,只怕這裡也不至於如此蕭條冷清吧?
“等我一會。”楚輕侯說了一聲,轉身返回密林中,沒過一會已經走了回來,手中抓着兩隻撲騰亂飛的錦毛山雞。
看着他一身青衫,長身玉立緩步走出青翠一片的樹林,步伐行雲流水,墨發飄飄,宛如從天而降的謫仙。若非他手中還多了兩隻垂死掙扎的山雞,唐溪幾乎就要看呆。
這般好看的一個男人,猶如天人般,怎麼就偏偏喜歡上了她?
“怎麼,看傻了?”楚輕侯促狹一句,朝她晃晃手中的東西:“餓了吧,再等會就好了,一隻夠不夠你吃?”
唐溪回過神來,面頰有點紅,卻更是好奇:“你還會做這個?”
從見到他的一次起,他在她心中就是高高在上,不惹塵埃,不食煙火的存在,雖然私底下真面目截然相反,但也是隱藏於暗夜中殺伐果決的王者,站在世俗的巔峰。可現在,他居然當着她的面拔毛殺雞,還是在野外,她一時間真有些稀奇了。
看着楚輕侯走到清溪前,麻利的動作絲毫不像第一次做這些的,褪毛清洗,點火炙烤,轉眼就是油光滋滋,一股濃郁的香味飄了出來。
不由得肚子就是咕咕一叫
,極其輕微,楚輕侯卻依舊聽到了,他笑着順手遞過來一隻,金黃的雞肉上還冒着油花,滋滋作響:“小心燙啊。”
唐溪咬了一口,竟然味道很不錯,也不知道楚輕侯哪裡來的作料,雖然並不是她平時慣吃的辣味,但依舊很引食慾。她直接撕下一根雞腿,湊到他脣邊讚道:“看不出來,你手藝不錯啊。”
二人坐在溪邊,一人一隻很快吃完,填飽肚子再洗乾淨手,就着溪水洗了一把臉,這纔是渾身慵懶,心滿意足的時候。
仰面躺在草地上,天上白雲飄逸,燦爛的陽光透過樹枝照射在身上,唐溪忽然升起一股感覺,若是什麼都不再管,如此愜意輕鬆,一輩子豈不是好?
“溪兒……”楚輕侯忽的低沉出聲:“這輩子,你真的肯跟我在一起?”
側頭看着他,唐溪眉眼彎彎,笑的沒有絲毫猶豫:“是啊,你覺得如何?”
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涌上,楚輕侯閉眼,輕輕碰了碰近在咫尺的脣瓣,伸手將唐溪涌入懷中,低低一個字已經無比滿足:“好。”
下巴抵在她頭頂,沉默片刻,他又出聲:“若是師父能夠看見你,他一定會喜歡你的。”
“你師父?”第一次聽他提起還有師父,唐溪正想問他師父是誰,突然心頭一道閃電劃過,猛地想起了什麼。
話到嘴邊竟然也有些顫聲了:“你……你師父……他是誰?”
似乎察覺到唐溪的異樣,楚輕侯勾起她下巴,靜靜的看她半響,目光幽深包含促狹:“溪兒這麼聰明,難道還猜不到嗎?”
陡覺心跳加快,那個呼之欲出的名字已經到了嘴邊,卻就是說不出來。彷彿腦子中有什麼炸開了,唐溪癡癡的看着楚輕侯,眼神卻毫無焦距,似乎穿透他已經看到了天際。
那個男人,那個男人真的是他師父?
渾身的慵懶旖旎頃刻間無影無蹤,只覺得自己心跳的厲害,唐溪曾經想過,曾經猜過,但那個時候她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即便猜到了楚輕侯師父的身份,頂多不過感慨一聲。而現在,那個全東秦百姓都爲之念念不忘,銘記了十多年的那個男人,竟然真的是他師父?
恍如夢中。
唐溪的反應終於讓楚輕侯覺得有些不對,他認真的看着她,抱着她坐了起來:“溪兒,你怎麼了?”
下意識的搖頭,唐溪深吸一口氣,卻依舊難掩面上的悸動:“我只是沒想到,你師父竟然真的會是他。可是你爲什麼要……”
‘隱瞞’二字還沒說出來,曾經林守正給她說的話又在腦海中迴響了起來。
那一天,林守正狀若癲狂,用盡全力的吼出了這個秘密:“你知不知道,唐溪,你的親生父親蒼暮景是被德慶帝殺的,若不是他愛上了那個賤人,怎麼會被德慶帝剷除?”
剷除!
這個血淋淋的詞猶如刀子般狠狠紮在唐溪身上,她渾身一震,臉色一白,曾經想要知道的原因和秘密再也忍不住,她猛地抓住楚輕侯的手臂,顫聲道:“你師父,蒼暮景……”
聲音一字一頓:“是不是,真的……被德慶帝所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