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濯塵彷彿根本沒有察覺到對方話中的譏諷,負手而行,一邊打量周圍環境,一邊嘆氣道:“是啊,不過我看,只怕這次出來要空手而回了。現在安平城如此情景,那懂得調配馬料之人,只怕也在洪災中遇難了,哪裡還找得到?”
“看來二弟也明白我的難處,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大哥我也不多留你。”
方凌玄皮笑肉不笑的道:“如今安平城疫情肆虐,縱使有郡主在,我看二弟還是不要多留的好,以免染上疫病。等會我和魯大人陪二弟吃頓便飯,你下午便離開安平城,回盛京吧。”
“不急大哥。”
方濯塵淡淡一笑:“我纔剛到安平城,還不急着走,如今情況危急,多一個人也多一份力。若是大哥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開口,咱們兄弟,你別客氣。”說完,也不待方凌玄再說什麼,便朝他拱手,說先去驛館下榻,暫時休息一番。
看着他遠去的背影,方凌玄面色一沉,一抹殺機閃過。
他這個二弟,看來這次是故意來和他作對了。有他和唐溪攪合在一起,焉知會發生什麼事?
……
唐溪一路步行,還沒有回到杏林行會,便被路上經過的人看見,一陣驚愕狂喜,不過三個時辰,幾乎整個東城區的富戶官員鄉紳,都知道唐溪又出現了。
之前唐溪失蹤,連汪陽都派人假裝到處找了,只說她不知何故一直不見人影,既沒有說她出事,更沒有說她離開。本待再過幾日便說唐溪回盛京,卻不想到還沒有等到這一天,唐溪便回來了。
顧不得時辰,以姜舉業和宋通判爲首的衆人匆匆而來,直奔行會中,一見到唐溪幾乎給跪下了:“郡主啊,這兩天你去哪裡了,如今安平城疫情肆虐,大家都快要活不下去了!”衆人七嘴八舌,很快將安平城這兩天爆發的情況說了一遍。
“郡主,求求你,趕緊給大家看看吧……我家妻兒老母統統都染病了……”
“郡主,我給你跪下了,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兒子,”一個渾身綾羅綢緞的富商痛哭流涕道:“我就這麼個獨苗啊,他已經染病兩天了,就連翁太醫也沒法……”
“停——”
一聲清麗而冷厲的聲音,打斷了所有人的哭鬧嘈雜,唐溪掃了面前黑壓壓一片人,道:“想要治病,也要一個個來,你們這麼亂糟糟的,讓我到底該聽誰說話?”
“是是是。”姜舉業立即站了起來,示意衆人安靜:“大家都別鬧,既然郡主回來了,那麼無論疫情有多緊急,郡主都有辦法的。”
想起唐溪之前的手段,衆人總算平復了心情,勉強安靜下來。
看着眼前這羣自私自利的富戶鄉紳官員,唐溪心中毫無憐憫,若非要從他們腰包中掏出銀子,她即便是眼睜睜看着這些人死在面前,她也不會動半點惻隱之心。
她淡淡道:“我自離開的這兩天,是有些急
事去處理了,如今安平城疫情的情況,我也基本瞭解,不過,我有一個重要消息要告訴諸位一聲。”
自從被唐溪治好患病之子,宋通判也對眼前這位巍然氣度的少女無比信任,聞言立即道:“不知郡主有什麼消息要告訴我們?”面上堆笑,他態度很是巴結,毫無半點對尋常百姓的官員架子。
“諸位可知,安平城中如今還剩下的藥材已經不多了,能夠治好疫病,特別是已經到了中期的程度,那就更少。之前諸位捐出來的靈芝天麻這些,基本已經消耗完畢,如今諸位還想讓我診病,我也是心有餘力不足……”
“什麼?”衆人一驚,臉色大變,誰都沒有想到唐溪說的問題竟然如此嚴重。
藥材沒有了,這可是要命的啊!如今疫情爆發的這麼嚴重,藥材沒了豈不是所有人都要死光?猛地聽到如此驚駭的消息,衆人幾乎沒有回過神來,只覺得渾身冰涼。
看着衆人的反應,效果很好,唐溪又安慰了一句:“不過諸位也可以放心,魯大人已經命人去採購藥材了,若是一切順利,最多不過七八天,就能夠將所需藥材運送回來。只要再堅持幾天就沒有事了。”
七八天?衆人非但沒有高興,反而幾近絕望。
這病情來勢洶洶,僅僅才兩天已經又感染了數百人,若是再等下去,別說堅持,只怕連他們自己都感染上,不知死了幾天了。
才安靜下來的大廳,頃刻間被哭喊聲淹沒,衆人驚慌失措,猶如天塌下來了一般,有人跪着衝到唐溪滿前,哭喪着臉道:“郡主,等不起了啊,七八天時間,只怕疫情爆發的全城都感染了啊!”
姜舉業更是焦躁不安的,嚎道:“如今全城就屬郡主醫術高明,求郡主救救我們全城的人!不管需要什麼,我們都絕對照辦。”
之前那說兒子要死的富戶,更是撥開衆人衝了過來,衝唐溪拼命磕頭:“聽說郡主乃是擁有特殊醫道天賦的人,當初天賦驗證之時,連中毒要死的人都救活了啊!郡主天賦之力天下無雙,求求郡主救救我兒子吧……”
“怎麼?”唐溪清冷的看着他:“你是讓我用天賦之力救你兒子?”
那人忙點頭,一臉希翼的樣子。
“我若是用天賦之力治了你兒子,那其他的人呢?治了一個,難道不治第二個嗎?天賦之力於我本身乃是精氣之源,若消耗過劇,我必定枯竭而亡。眼前便是幾十個人了,整個安平城還有成千上萬的病患,諸位讓我用天賦之力,真的是想我死嗎?”
“……”全場一片啞然。
“可是……可是郡主……”衆人結結巴巴,不知道如何回答。
冷眼一掃,猶如電芒般,看的那剛想說話的富戶渾身一震。
若是唐溪只是個普通的醫者,他們根本不會在乎她的生死,更不用說現在情況如此危急,犧牲了她一個,能夠多救回一個人,他們根本不會在乎。
根本沒有人去想,他們的性命和醫者的性命究竟有什麼不同。
素來發號施令慣了,高高在上,這些生活在上層的富戶官員們,由來瞧不起那些身處下層的普通百姓和一般的醫者。有用,招之則來,無用,揮之則去。否則,他們又怎麼會在關鍵時候,好不猶豫就拋棄了整個城西的百姓,而沒有一人在事後選擇施救的?
但現在,唐溪非但是德慶帝親派而來,而且還頂着個親封郡主的稱號,還是特殊醫道天賦的擁有者,與整個東秦最尊崇的玉郎仙醫楚大人齊名!他們再是想要求什麼,也不得不考慮再三,計較後果。
硬的不行,便只有來軟的。衆人沒了計較,只能哭喪着臉哀求。特別是一些已經染了病的貴婦女子,哭的幾乎肝腸寸斷,暈厥過去。彷彿唐溪若是不答應,她便是見死不救。
“如今特殊情況,想要我救人,也不是不可能……”
見效果已經渲染的夠了,唐溪開口道:“如今沒了藥材,要治好疫病,我便需要用到天賦之力。但這關係我自身的損耗,我有言在先,損耗自身之事我是絕對不會做的,即便諸位都死在我面前,我也不會有絲毫憐憫。”
“是是是。”本已經絕路,現在突然聽唐溪改口,衆人有了一絲希望,忙不迭的點頭:“郡主千金之軀,還擔負着治病救人的重任,自然是不能有半點損耗的。”
“諸位明事理,那就好辦了。”
唐溪淡淡道:“我每天只能救治十人,不管身份,不論病情嚴重,按照我明溪館的慣例,每治好一人,收費一千兩銀子……”
姜舉業大聲道:“是,郡主辛苦治病,一千兩銀子根本不算什麼。”
“嗯,就這麼樣吧,誰需要我治病的,將一千兩銀子送到驛館處,交給我丫頭笙蘭,根據先後順序,我自會給諸位診病。”
話才說完,立即就有人大聲喊了起來,急切的彷彿連一刻也不願多等:“郡主,鄙人願出一萬兩,求郡主第一個救治我兒子!”
那人就在唐溪身前不遠處,便是先前說兒子快不行的那個。一身華服,相貌四十許,生的肥頭大耳,腰間還束着根金光燦燦的腰帶,一看便是金絲編織。
“哦,你是……”這本就是唐溪的目的之一,聞言她淡然掃了這人一眼。
“鄙人是城東榮華米鋪的東家鄧榮華,”那人連忙道:“求郡主幫幫忙吧,鄙人兒子已經病了兩天了,粒米未進,已經奄奄一息了,鄙人立即將一萬兩銀子送到驛館,求郡主……”
唐溪緩緩起身:“鄧老闆既然第一個說,那便好吧,你先回去,派人將令郎送到驛館,我自會爲他診治。不過鄧老闆不要忘了,銀子一分都不能少,我可是用命在給諸位治病。”
“是是。”得了唐溪的首肯,鄧榮華高興的直接跳了起來,分開人羣就衝了回去。
見狀,餘下的人也轉開心思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