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德慶帝怒道:“那是人,是潛入山莊圖謀不軌的賊子!德妃,你好好說說,昨晚究竟看見了什麼,發生了什麼,若有半點隱瞞不實……”
唐溪打斷了他的話:“陛下若是想問出真實情況,還請冷靜下來,娘娘受不了驚嚇了。”
眉頭一皺,德慶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放低了聲音,壓抑道:“好,德妃,你慢慢說……”
“昨晚……昨晚臣妾……”
回憶了半響,德妃終於斷斷續續的說了出來:“臣妾好像做了噩夢,許是之前的事吧,臣妾一晚沒有安睡好,總覺得……總覺得這裡冷的很……臣妾夢到了一個披頭散髮的惡鬼要殺臣妾……”
一邊顫抖,一邊說着,充滿了恐懼:“那惡鬼說,若是臣妾不幫他報仇,他就要掐死臣妾,臣妾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個弱女子,怎麼能幫一個鬼報仇呢?臣妾嚇壞了,一醒來才發現自己居然不在牀上……”
旁邊候着的一名侍衛上前一步,抱拳道:“啓稟陛下,微臣小隊負責昨晚百馨園一片的巡邏,突然聽到尖叫聲,過去就發現了德妃娘娘躺在草地上,的確是被人從睡夢中弄出來的樣子……”
“微臣立即派人檢查了,並沒有發現任何人。”
“難道真是鬼……”狄賢妃嚇得一哆嗦,“陛下,嵐熙也說她見了鬼,現在德妃妹妹又這麼說,難道……”
德慶帝怒道:“怎麼可能有鬼,簡直荒謬!”他指着那侍衛,喝道:“你們到底好好檢查了沒有,居然連什麼人都沒有發現,難道又要等到有人行刺朕,你們才知道嗎?廢物!”
“鐵翼!你立即帶鐵翼衛去,好好將百馨園檢查一遍,朕就不相信連點蛛絲馬跡都查不到!”
“是,陛下。”
過了片刻,方凌玄來了,行了禮後才道:“父皇,兒臣剛剛去看了母后,母后也因爲昨晚的事沒有安睡好,父皇放心,兒臣已經嚴令調查山莊了,絕對不會被賊子潛入的。”
話雖如此,但他心中那股揮不去的疑惑和擔憂越來越深。一想起將方哲耀救走的那個黑衣人,他就忍不住擔心。
難道那人才是老五手下最厲害的高手?是他手中的真正王牌,連被殺死的那個衛司也比不上?若是老五派那人潛入山莊,不論是偷襲父皇,還是想要暗殺他,只怕都……
想到這裡,方凌玄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打了個寒顫。
半個時辰後,鐵翼回來了,呈給德慶帝一物:“陛下,這是臣在德妃被發現的草叢中找到的,而且,臣還發現了一具屍骨,就在德妃躺過的那片草叢之下……”
屍骨?
衆人聽得臉色一變,方凌玄更是當即變色,德妃叫了一聲‘鬼’,直接暈了過去。
狄賢妃嚇得花容失色,按照德妃說的,她夢見有鬼讓她幫忙報仇,不然就掐死她,然後就在德妃醒來的草叢下發現了屍骨,難道這不是說,就是這個屍骨的主人死去後變成了鬼,託夢告訴德妃的嗎?
難怪頭一晚嵐熙也說撞見了鬼,到現在還躲在房中不願出來。
“陛下,真的有鬼,一定是那鬼……”
“閉嘴!絕對不是鬼,怎麼可能是鬼!”德慶帝咬牙切齒的喃喃自語,眼底一片殺機:“絕對是那些亂臣賊子,謀逆之人,畜生,逆子……混蛋!該死……”
到這個時候,就連他也有些懷疑了。他雖素來不信鬼神,但如今的事情越發顯得詭異,這溫泉山莊看似固若金湯,卻分明隱藏着一個陰謀,隱藏在暗處的賊人是誰?究竟是想裝鬼嚇人,還是另有目的?
若非他整晚都讓鐵翼守在牀榻邊,根本沒人能夠靠近他半點,難不成……這所
謂的鬼,也會找上他?該不會是,那鬼的真正目標其實是他?
才經歷過逼宮暗殺的德慶帝,此時最是驚弓之鳥,無論是什麼消息,都能夠讓他聯想到最壞之處。一直沒有抓到的方哲耀,更是成了他心頭的一根刺,兒子謀逆,最信任的禁軍竟然反叛了一大半,這實在是讓他感到深深的不安和憤怒。
手中的半塊硬物忽的硌痛了手掌,德慶帝低頭一看,目光注視在鐵翼發現的這件東西上。
上好的羊脂白玉,雖然斷裂的只有半塊,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上面雕刻的龍紋。抹去上面的泥土,那花紋更是精緻纖細,不過寸許大小的玉身上,連片片龍鱗和雲紋都看的清清楚楚。
龍佩,這是皇家之物!
德慶帝忽的覺得這半塊殘破的玉佩有些眼熟,彷彿在哪裡見過,卻怎麼也想不起。
“賢妃,你看看,見過這東西沒有?”他將玉佩遞給狄賢妃。
狄賢妃接過一看,柳眉一蹙,恍然道:“陛下,這玉佩不是你以前賜給舒天的嗎?就是恆國公的兒子?可是他……他不是已經失蹤一年多了嗎?”
這話引的劉泰也有了感觸:“是啊,有關段小公爺失蹤的事,恆國公不是還來找陛下鬧過嗎?當時整個盛京都快被翻過來了,可就是沒找到,現在這玉佩……難道那屍骨……”
“放肆!”
方凌玄怒道:“劉公公,你是說段……他死在本王的溫泉山莊,是本王謀害了他?”這段天舒的輩分有些特殊,他父親恆國公是已逝太后的親弟弟,段天舒算是德慶帝的表弟,和他再論起來,他還要比這個小他幾歲的人矮一輩,喚段天舒一聲表叔。
因此方凌玄從來不喜歡和段天舒來往,加上後者飛揚跋扈,和狄元凱是一路貨色,而且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就更不屑和段天舒有任何交集。
一旁的唐溪不言不語,只淡然旁觀傾聽,猶如局外之人。
段天舒?她更不可能見過,不過卻不是第一次聽說過這個人了。
早在選花魁那個晚上,因爲雲飛雪落敗於白妖嬈的時候,唐溪就聽身旁小船上的一些人說過。若是有這位段小公爺在,雲飛雪根本不會落敗,由此可見這位段小公爺的財大氣粗。
當時楚輕侯就告訴過她,段小公爺已經失蹤一年多了,那個時候就是她第一次知道有關段天舒這個人,雖然現在她已經明白了楚輕侯的計劃,卻也有些驚歎,想不到一個已經失蹤了一年多的人,楚輕侯竟然早就在他身上佈下局了。
到了現在,終於用了出來。
“父皇!”
方凌玄跪了下來,正色道:“兒臣絕對不知道山莊竟然有屍體的事情,只怕是有人在搗鬼,還請父皇明鑑。”
“恆國公……段舒天?”
面對方凌玄的憤怒和辯解,德慶帝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記憶已經不太清楚了,從他手上賞賜下去的東西,多不勝數,若不是這玉佩上雕刻着龍紋,他絕對半點記不起。只不過竟然真的找到一具屍骨,而且還可能和恆國公有點關係,他就不得不重視了,畢竟恆國公勉強也是他長輩,已逝太后的弟弟,京中爲數不多的幾位公爺,於情於理他都應該好好調查一下這件事。
畢竟當時恆國公兒子失蹤的事,可是鬧得沸沸揚揚,至今沒有找到的。
一轉頭,他看着臉色有些難看的方凌玄:“凌玄,這是你的溫泉山莊,怎麼會發現這半塊玉佩?還有那屍骨,究竟是怎麼回事?”只要事情不是謀逆行刺,德慶帝就不會那麼震怒,心情漸漸平復下來,即便真的是死個皇親,他也沒那麼放在心上。
“走吧,去看看。”德慶帝起身,才
走兩步又想起了什麼:“賢妃,恆國公的家眷,這次有來的嗎?”
狄賢妃點頭:“恆國公的女兒來了,就是明賢郡主,陛下要不要……”
德慶帝道:“嗯,叫她一起去百馨園看看,認認這玉佩,還有那屍骨。”
“父皇!”方凌玄當即變色:“兒臣絕對沒有……”
一個冷眼掃過去,德慶帝道:“你若是沒做過,難道朕還會冤枉你?哼!”說罷拂袖而去。
看着德慶帝遠去的背影,方凌玄匆匆跟了上去,想起這溫泉山莊曾經的用途,他不免有些心驚起來。連忙招來一個山莊的下人,叫來了平時負責的山莊一應事務的人問了幾句,臉色越發陰晴不定,只覺得有股山雨欲來的壓抑,很快就要爆發了。
百馨園中已經聚集了好多人,隔的遠遠的朝這邊張望。一些本來閒着無事的朝臣女眷們,原本在這裡散步遊玩,或者是恰好經過的,很快都知道這裡挖出了一具屍骨,動手的人還是鐵翼衛,立即明白又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修剪的整齊乾淨的草坪,此時已經被挖出了一個大坑,泥土胡亂堆積着,撒的到處都是。一具被挖出來的屍骨已經腐爛成白骨,還有一件殘破腐朽的衣服,勉強能夠看得出顏色,顯然已經埋在土中很久了。
屍骨上到處都是泥土,頭顱的眼眶處更是兩個黑洞,看起來格外滲人。一隊鐵翼衛守在附近,不允許任何人隨意靠近。
聞訊而來的明賢郡主捏着那半塊殘破的玉佩纔看一眼,就已經哭了出來:“是,這真的就是天舒的玉佩啊!我記得清清楚楚,這是陛下在天舒十八歲生辰的時候賜給他的……”
視線一轉,她盯着前面那堆才挖掘出的白骨,想要撲上去卻被幾名宮女拉住,大哭不止:“弟弟!弟弟!原來你已經死了……你失蹤一年多,我們都盼着你還活着,卻沒想到你竟然……竟然死的這麼慘!我的弟弟啊……”
“陛下,你要爲我弟弟做主啊……”
“我們家就這麼一個男兒,家父自我弟弟失蹤,一直憂心焦慮,家母更是傷心的一病不起……陛下……求陛下嚴查,一定要查出是誰害了我弟弟!”
明賢郡主哭的肝腸寸斷,一衆圍觀之人心頭忐忑,狄賢妃謹言慎行不言不語,只叫了個小宮女去告知魏皇后一聲。德慶帝負手而立,臉色陰晴不定,誰也猜不出他在想什麼,而方凌玄聽着明賢郡主的話,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表姑放心,我一定會給你個交代的,事情發生在我溫泉山莊,我立即就讓人詳查……”
方凌玄話還沒有說完,明賢郡主就叫了起來:“別叫我表姑,假惺惺的,誰要你查!天舒死在你溫泉山莊,你縱然是皇子也脫不了干係!臣妾求陛下詳查,若是有人殺了我弟弟,就算是皇子,也應該與庶民同罪!”
“你什麼意思?”
瞳色一暗,方凌玄冷聲道:“本王和段……他終究是親戚一場,論輩分,我還要稱呼段小公爺一聲表叔,平日裡本王和他無冤無仇,爲何要謀害他?表姑未免太武斷了些。”
“不過是幾塊屍骨罷了,根本做不得數,表姑只不過看了半塊不知道哪裡撿到的玉佩,就聯想到這屍體是誰,那纔是太兒戲了一些。”
想起這一年多因爲弟弟失蹤,家中愁雲一片,母親臥病在牀,父親愁眉不展,明賢郡主懊惱自己出嫁後也幫不上半點忙。現在好不容易有了點端倪,她豈肯放棄?
捏着玉佩,她恨恨的咬牙道:“這玉佩分明就是陛下賜給天舒的!天舒一直隨身帶着這玉佩,爲何會出現在你的溫泉山莊?而且還是斷了的?就算事情和你無關,也難保不是你山莊的人害了天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