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進入安市城地界,薛仁貴與李弘都放緩了馬,夜幕也在此時緩緩降臨,安市城腳下不遠處,便開始燃起了數以萬計的火把,一排排的營帳把安市城下方排的滿滿當當。
“如今在這裡已經傷亡五千餘人了,要不然陛下也不會召您立刻過來。高句麗的確很頑強,但是也是退縮到安市城後變得頑強起來的,之前基本上是碰見我大唐軍隊攻城,他們都會選擇不戰而退,或者是稍微象徵性的抵抗下便棄城而逃了。”薛仁貴爲李弘扶着嘛繮繩,李弘從馬背上一躍而下。
身後的一千人不用等李弘命令,已經開始在之前薛仁貴爲他們安營紮寨的帳篷處走去。準備休整了。
“傷亡如此之大,真不知道父皇怎麼想的,不過還好,沒有再繼續蠻攻也算是不錯了。”李弘點點頭,現在要任務,便是說服龍爹繼續使用炸藥。
什麼特麼的有違天和、有失天道,想要天地人和,也得有命消受那才叫天道,都特麼死在城牆下了,天道個毛線啊。
李弘悶悶不樂的在火把的照耀下,與薛仁貴穿過身後設置的第一道防線,進入了部隊大營中,遠遠望去,一個諾大的帳篷佔據了很大一片空地,四周又是被一個個朦朧夜色下的帳篷,頂端矗立着的金吾衛的旌旗包圍着。
“奴婢連鐵、揚武奉旨迎接殿下。”跟幽靈似的兩個人,飄飄然的出現在了李弘跟前。
“父皇如何?可還好?”李弘揮手示意免禮,淡淡的問道。
“回殿下,陛下一切都好,暈眩也沒有再生過,只是這些時日有些憔悴,想來是因爲安市城久攻不下的緣故吧。”揚武本來就是侍奉龍爹的,這次龍爹御駕親征,自己是把揚武借給了龍爹,來保護龍爹的安危罷了。
皇帝陛下的帳篷自然是代表着大唐帝國的威嚴,整個帳篷更像是一棟建立起來的房子,而裡面自然是也分出了各個功能區域,就算是御駕親征遼東,在這一方面,大唐也是不會吝嗇這一點點費用的。
門口的金吾衛頂盔貫甲,明亮的盔甲在火把的照耀下閃爍着寒光,手中的馬槊、腰間的橫刀,都彷彿散着一股不可侵犯的威嚴。
暗中手持弓弩的金吾衛,李弘雖然沒有看見,但想來他們應該會比這些明面上的金吾衛更可怕。
本來要直接走進金帳的李弘,突然間停下了腳步,看看了金帳四周的空地,以及那些遠處的帳篷,突然改主意,決定先視察下金吾衛的防衛。
“進來吧,朕的防衛措施還輪不到你這個太子殿下去關心,那都是金吾衛的事情。”
“是,父皇。”李弘聳了聳肩膀,沒想到龍爹已經在候着他的到來了,看來是被阻在安市城城牆下,已經被磨的沒有耐心了。
李弘急忙快走兩步,在金吾衛的注視下,解下自己腰間那義陽送的橫刀,交給了揚武,揚武再遞給了金吾衛保管。
這一舉動,不光是金吾衛趕到驚訝,就是連揚武跟連鐵都趕到驚訝,這不像是太子殿下的風格啊!
甚至是連站在帳篷門口的金吾衛,在堅守職責之餘,都準備好了被太子殿下用腳踹的準備了,但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太子殿下這次竟然出奇的配合。
看着幾人驚訝的神色,李弘更像是對裡面的人解釋道:“這裡不比在長安,身爲太子,又是身處兵營,自當是該遵循兵營的規矩,任何人都不得例外。”
身在帳篷中的李治把李弘的話聽的真真切切,這是一來就給他自己先定下了爲人子、爲人臣的規矩,也就是說,在兵營之中,沒有人可以大的過的軍法!
“兒臣參見父皇。”李弘走進帳篷,望了一眼消瘦了不少的中年人,只見神色之間寫滿了疲憊跟焦慮。
雖然此刻正含笑看着自己,但李弘還是能夠感覺到,這段時日的征戰,想來已經把龍爹折磨的差不多了。
“免了吧,這一路的行軍度比朕想象的快了不少,朕以爲怎麼着還得兩三天呢,哈哈。”李治走近李弘跟前,伸出手拍了拍李弘的肩膀,一身黑色的甲葉子被拍的嘩嘩作響。
“兒臣接到父皇您的旨意後,就立刻開始集結兵力了,一路上未敢有任何耽誤,只想儘快趕到這裡面見父皇。”李弘跟在李治身後,緩緩向帳篷的更裡面行去。
“你母后近來可好?”李治示意李弘坐下,而他自己則率先在最中央的位置坐了下來。
整個大廳之中,此時還坐着原本東洲道行軍大總管契苾何力、副總管高侃,燕山道大總管李謹行、副總管楊昉,還有劉仁軌、劉仁願,再加上李弘身後的薛仁貴,這帳中也是名將如雲。
在衆人的面前,則是放着一個巨大的遼東沙盤,上面清楚的標註着那些被攻佔的城池,跟未被攻佔的城池,如今,大軍便是在這安市城城下,如同一隻巨大的野獸,時刻等候着安市城放鬆警惕的那一刻,然後給予敵軍致命一擊。
李弘緩緩在李治下坐下,李治這才繼續說道:“弘兒看看這形勢,怎麼樣兒,可有什麼妙策?如今父皇與他們已經琢磨了好幾天了,但是一直無法想出一個萬全之策。”
李弘笑着再次打量了下李治,雖然整個人消瘦了不少,但是卻給他一種精壯了的感覺,比起長安時那有些養的白胖的樣子,還是覺得現在的龍爹看起來比較帥一些,就是不知道龍媽喜歡不喜歡。
起身走到沙盤跟前,拿起那細木棍,把被他龍爹已經攻佔,做着標記的城池,一個一個的被他用手裡的細木棍挨個的戳翻,然後這才指着安市城跟身後的三城說道:“如今對高句麗來講,這已經是他們最後的防線了,如果加上安市城,此四城被攻破,那麼直達他們王城也就是長驅直入了,所以,高句麗會作出頑強的誓死抵抗也不意外。但……。”
李弘敲擊着四個城池的輪廓,手裡的細木棍在沙盤上緩緩遊走,越過千山山脈,跨過王城江,直指平壤北面的新羅,繼續說道:“新羅這個白眼狼一直是看我大唐的臉色行事,前些年我們對於高句麗施行了放任自流,他們便與高句麗開始修好,所以那幾年,大量的新羅婢比以往更多人數的涌入我大唐,各位應該都有所體會吧?”
李弘嘿嘿笑着問着在座的將領,崑崙奴、新羅婢,向來是大唐豪門、貴族、世家、門閥的最愛,在前兩年,雖然自己身處安西,但也不代表就對長安、洛陽等地的事情一無所知。
大量從新羅涌入大唐長安、洛陽的新羅婢,就跟白菜似的被大唐的豪門勳貴、世家大族一夜之間哄搶而空。
但隨着開始繼續給高句麗用兵外,新羅婢就又開始減少了,這說明什麼?在座的每一個人都知道,而且新羅王也曾向大唐皇帝告狀過,那就是高句麗阻斷了新羅與大唐貿易往來的通道,讓新羅婢只能走水路進入大唐。
而走水路可又要分季節,無法做到全年往來,所以被逼急了的新羅只好派使者進入大唐,向大唐皇帝狀告高句麗。
而如今,在李弘看來,隨着大唐的軍隊再次抵達安市城城下,新羅怕是早就收到了大唐進攻高句麗的消息,如今……恐怕他們又開始抱着痛打落水狗的心態,開始從北面進攻高句麗了。
如此一來,也就造成了高句麗頑強抵抗的真正原因吧?畢竟,面對兩面夾擊,如果再不頑強抵抗,那對於高句麗來說,唯有國破家亡這一條覆滅之路可走了。
“這麼說來,新羅又想從我大唐對高句麗的用兵之上,分得一杯羹了?”劉仁軌跟劉仁願可以說是遼東通了,這對他們來說,一點兒也不稀奇。
畢竟,新羅跟百濟曾經想要聯合大唐征服高句麗,而大唐最後作罷此事,正是因爲李弘監國期間罷免戴至徳,最終讓大唐放棄了那一次的用兵。
與此同時,也就造成了新羅跟百濟被回過神來的高句麗痛揍了一頓,最後新羅跟百濟,還把這帳算在了大唐的頭上,只是那個時候的大唐因爲安西用兵,加上李弘當初監國時,已經徹底否決了用兵高句麗,所以大唐根本沒人理會他們的抗議。
“新羅、百濟一直都是那副死德性,想要分一杯羹,佔的一些高句麗的便宜也是情有可原。如今我們可以有兩條路走,一:自然就是儘快攻下安市城,然後接連突破南蘇、木底、蒼巖三城,直達他們的王城,佔據王城號令新羅跟百濟。二:繼續原地待命,等到新羅跟百濟坐不住,主動進攻高句麗,趁新羅與百濟吸引了高句麗的絕大部分注意力後,我們再以最小的代價突破安市城。不過……。”
“不過什麼?什麼時候說話開始學的吞吞吐吐了。”李治急切的問道。
他想要在軍事上有所建樹,就必須攻下安市城,這樣一來,先帝不曾做到的事情,如果自己做到了,那麼自己也就對得起天皇這個稱號了。
“不過到了那時候,高句麗亡國滅種就在所難免,我們就必須跟新羅、百濟比度,看看誰先拿下王城,那麼誰就能在遼東這一帶佔據戰略上的主動了。”李弘看着點頭贊同的將領們,只是所有人都有一個疑問,不是不想進攻安市城,只是實在是難以攻克啊,要不然,怎麼先帝都是打到這裡之後,班師回朝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