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至隋唐,中間商人獲政府給予的行業壟斷權,由此得“牙儈”之名,也有稱之爲“牙行”,甚至稱“牙入”、“牙紀”、“牙子”、“牙商”、“牙郎”、互郎”、“儈”等。
而販賣人口,爲大戶人家簽約長工、僕役的稱作“人牙子”,女性人牙子叫做“牙婆”,“三姑六婆”中的六婆之一便有牙婆。
所以不論是對李弘,還是朝廷來說,奴制合理合法的存在,也讓他們想要動這一塊奶酪,顯得是那麼的困難與艱鉅。
不過還好,畢竟當今聖上,自從太子時期開始,就一直在做一些違反傳統,逾越祖制的事情,所以當這兩日朝臣之間,已經開始漸漸把奴制這件事兒私下裡談論開來後,朝堂之上倒是風平浪靜,沒有出現多大的反對之聲。
李令月與上官婉兒這幾日也很忙,加上許彥伯監管《坊間天下》,而今根據陛下的要求,又要在《坊間天下》這刊物上,隱隱約約、含而不露的透露出奴制改革的事情,所以對於才女李令月與上官婉兒而言,朝會第二日就要發行的《坊間天下》,便讓兩女費勁了心思。
逐字逐句的推理、修改,爭取把奴制改革的事情,全部壓在文字的下面,最起碼錶面上看不出來,而又能夠在文字下面,讓人真切的感受到,字裡行間的意思便是,朝廷要開始對奴制動手了。
當顏令賓把李弘推出房門,而後自己在裡面忙乎了一會兒再走出來後,李弘看樣眼前的顏令賓,腦海中卻不合時宜的出現了搞基兩個字。
看着那如玉般白皙的清瘦臉頰,一身於他相同的青色書生窄袖長袍,腳蹬薄底黑色短靴,腰間掛着一枚並不算是名貴的玉佩,一頭青絲也已經消失不見,一頂經過改樣兒的襆頭戴在頭頂。
眼前的人兒給人一種莫名驚豔的感覺,什麼貌比潘安,宋玉在世在李弘看來也不過就是如此吧。
“這個……胸怎麼就沒了?你是不是顏令賓,你真是朕的皇妃嗎?”最令李弘驚訝的,並不是那張讓他感到陌生,又熟悉的容顏,而是那如同飛機場的胸前,太過平坦了。
“討厭。”顏令賓看着李弘傻呆呆的樣子,心裡的虛榮心瞬間就得到了滿足,只是那人的手,竟然要往自己胸前放,於是便被她毫不客氣的拍開了。
“古有愚公移山,今有令賓藏山。你是不是太狠了點兒對自己?你又不是真的男人,沒必要對自己那麼狠。那個……不會真的憋了之後就回不來了吧?”李弘擔憂的看着顏令賓的胸前,他可不想自己的皇妃,女扮男裝一次之後,便真的成了平胸皇妃啊。
自己可以平天下,但皇妃萬萬不能平胸啊。
“扮男裝,當然要裹起來了。討厭,不要再看了,等妾身跟你回來了,再讓你看個夠。”顏令賓被李弘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然,這比自己赤身裸體的面對李弘時,還要讓她覺得不自然,難爲情。
或許女人就是這樣,她願意讓你被她的美驚豔到,也願意讓你發現她的美與性感,但絕對不會喜歡讓你去追究她的美是怎麼回事兒。
王孝傑第一眼看到顏令賓後,先是被嚇了一跳,而後便是用古怪的眼神掃了一眼李弘,那眼神裡包含着諸多讓李弘覺得齷齪的東西。
“你想什麼呢?朕是那種人嗎?!”李弘惡狠狠的揪着自己臣子的脖領說道。
“陛下,臣沒有說什麼啊。”王孝傑一臉無辜,他覺得他已經掩飾的很好了,而且自己心裡的想法並沒有說出來啊。
但不管如何,王孝傑已經打定主意了,等跟陛下辦完事後,立刻召集朝堂衆臣,三省六部的官員都要通知到,陛下這樣下去可不行啊,大唐江山危矣啊。
後宮裡的皇妃,哪一個不是如花似玉、貌若天仙,陛下怎麼就突然間……開始好男風了啊,這……身爲臣子的,絕不能坐視不理!
看着王孝傑那左右閃躲的眼神,再看看李弘氣急敗壞的樣子,冰雪聰明的顏令賓,哪能不知道李弘爲何會在見到王孝傑後,突然就變得氣急敗壞了。
強忍着笑意的顏令賓,決心把這種誤會繼續下去,扭捏作態的低着頭,時不時的悄悄那炙熱的眼神偷瞄一眼李弘,這讓王孝傑看在眼裡,可是大呼痛心,陛下不可啊。
“放你孃的屁,你特麼給老子看清楚了,看看她到底是誰?”李弘氣急敗壞的鬆開王孝傑的衣領,而後把身後惡作劇的顏令賓拉到了跟前說道。
“奴婢見過尚書大……。”顏令賓刻意壓着嗓子,這對於喜歡唱曲的她來說,根本不算是什麼難事兒,簡直就是信手拈來。
“這位太監如何稱呼?”王孝傑身爲臣子,絕對不會讓身邊的太監,惑亂陛下乃至朝堂,當下聲音裡帶着擲地有聲的義正言辭。
王孝傑剛剛問完,還不等那“太監”答話,就看見當今陛下,突然在那“太監”屁股上拍了一下,嘴裡竟然說着讓那太監先上馬車。
“太監”顯然也沒有想到,當今陛下會當着臣子的面,作出這等動作,瞬間玉面羞紅,也顧不得繼續讓誤會加深,嗔怒的看了一眼李弘,而後便有些倉惶的急忙往馬車裡鑽去。
王孝傑神色大急,這可如何是好!陛下是不是太寵愛這名“太監”了?竟然還讓那“太監”先於陛下上馬車!
“陛下萬萬不可!臣今日有事兒稟奏,至於去牙行之事兒,臣以爲……。”王孝傑突然後撤兩步行大禮,神情之間則是說不出的嚴肅與痛心。
“你是不是傻?那是朕的顏皇妃女扮男裝!什麼特麼的太監!”李弘看着攔在自己跟前,不讓自己與顏令賓同坐馬車的王孝傑,無奈的翻了翻白眼,而後指了指馬車內,臉頰上紅暈消失後,一臉歉意望過來的顏令賓說道。
“啊?”王孝傑急忙回頭,這次看向馬車時,才感覺這張面孔難怪那麼熟悉呢:“臣王孝傑見過顏皇妃,剛纔臣多有得罪,還望顏皇妃恕罪。”
“王尚書不必請罪,是本宮剛纔起貪玩之心,希望沒有嚇到王尚書就好。”顏令賓恢復了原有的女聲,淡淡的說道。
等李弘上車後,花孟才從馬車的另外一側出現,而後與王孝傑一左一右坐在車轅邊,從皇宮裡緩緩往外駛去。
身爲軍伍之人的王孝傑,這些年跟着李弘南征北戰,也早已經習慣了李弘簡單便捷的出行方式,所以從出皇宮開始,並沒有說過一句是否需要護衛等等話語。
而是坐在車轅邊,透過身後的小窗,向李弘介紹着長安城,各個牙行的大小規模等等情況。
長安城內的原東西兩市,依然還保留着成規模的牙行,但因爲當初長安城的擴建,像一些低賤的奴婢牙行,就被京兆府遷了出去,改在了外城的南北兩市與人交易。
內城的東西兩市保留的兩大牙行,則是放棄了低端的交易與數量,在質量上開始下功夫,面對的客戶自然是非富即貴。
而這些人對於奴婢的要求也比較高,即便是想要買個丫鬟,對於這些有身份的人來說,在新羅婢、崑崙奴供不應求的情況下,大唐本土的奴婢變成了他們喜歡的“貨物”。
一些人也會從牙行內買一個兩個當作侍妾,或者是買回去後作爲府裡供客人消遣的奴婢,總之,知書達理、姿色上乘、年紀幼小便是一個普遍而又硬性的標準。
牙行裡的奴婢,如果幸運的,或許能夠跟上一個好主家,從而可以在一個諾大的府裡不愁吃喝,更爲重要的是不用擔心自身的安危,從而可以兢兢業業的過一輩子,甚至是在主家的同意下,與他人結婚生子。
只是生下來的孩子,自然是無法在官府登記造冊,並不能上戶籍,生來便是奴籍,死活官府也不會追究。
而一些如果跟不上好人家的,又頗有姿色的,作爲侍妾的話,即便是能夠把主家侍奉的舒心,但也擺脫不了正房對她的欺凌,是生是死完全由不得她自己。
甚至主家把她玩膩了之後送人,或者是正房在看不順眼的情況下,與他人爲自己的夫君交換侍妾,都是極爲普遍的情況。
總之就像是貨物一樣,就像阿貓阿狗一樣,死了便一了百了,永遠沒有獨立自主的權利,非但缺乏人格,同樣也顛沛流離。
東西兩市如今已經分不清楚琳琅滿目的各種商品,已經不再刻意區分大唐與異域番國之間的商品,如同大雜燴一樣,在東市同樣能夠買到外國的商品,在西市,也同樣能夠得到大唐的物品。
馬車緩緩的行走在東市的喧囂的街道上,來來往往的馬車擁擠不堪,行人也是絡繹不絕,既有穿着大唐服飾,容貌卻是異域番邦之人的唐人,也有穿着他國服飾、招搖過市的唐人,自然,也更有其他形形色色的外國商人。
但在大街上,已經不像是原來那般,能夠看到奴婢們被一條繩子連成串,被人騎在馬背上牽在手裡,往牙行大搖大擺的走去,不時引起路人的側目而視。
如果在路邊閒逛的富商大賈,看上了連成串的奴婢們,萬一看上哪一位了,便會跟着那人牙子一道,走進牙行之後,便開始對那奴婢報價。
如今這樣的情形早已經消失不見,所有的奴婢都會在夜晚從外城被送入內城東西兩市,男女分成兩撥,在開市以後,等候客人的挑選便足矣,不用人牙子再故意的連成串,走街串巷的打廣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