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雷卦,開卦之際,綠意已是在周遭蓬勃而生!
震雷卦屬正東方向,而青龍乃是東方守護神獸,鎮守東宮星宿。
是以,青龍有操控九天神雷之力!
換做平日,亦或者其餘神獸的操控領域,盛紅衣興許不敢如此做,可這是青龍的操控領域啊。
有青玄在,她怕什麼?
青玄是正經的神獸,不算是以她的實力爲基,召喚出來的神獸虛影。
面對一個丹劫而已,盛紅衣不覺得這對他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木意迸發,整個枉死城從未這麼色彩鮮明過。
明明,剛剛天空突然電閃雷鳴,暗沉沉的,衆人無不瑟瑟發抖,奔走躲避。
身爲鬼,陰氣極重,雷天然對陰穢之氣有剋制作用。
所以,基本上所有的鬼天然對雷是本能畏懼的。
本來如臨大敵,驚慌失措,卻突然之間,木意盎然,腳下貧瘠的土地,身邊斑駁的磚牆之中,都冒出了鮮綠色的草葉,間或還有紅紅黃黃色彩嬌嫩的小花。
那是屬於生機的鮮活氣息,那也是陰冷昏昧的鬼城從未有過的。
不知多少鬼怪停下了匆忙的腳步,從躲藏之處跑出來。
它們貪婪的看着這一切,用盡全力吸收這一切,甚至,激動的喜極而泣。
他們曾經都是人,枉死之後,留在了幽冥界,住在這枉死城之中。
雖然,除了一些剛來枉死城的,絕大多數人都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心靜如水或者心如死灰都不重要。
神魂不滅,日子總要一天天過下去。
可,今日看到這一切,他們突然有了不一樣的感受。
枉死不久之人,看到這些綠草從黑硬的土地上冒出來,周遭綠樹紅花,一副人間景象,他們懷念起了舊時的人間美好景象,近乎癡迷的想要留住這些。
那些在此地很久很久的人,先是錯愕,接着,也接二連三想起了一些以爲早就遺忘的過往。
原來,他們不是忘記了,而是將這一切深埋在心底。
當這一切被挖掘而出,如嫩芽破土,在他們心中又種下了不一樣的期許的種子。
這些,能讓他們本以爲徹底麻木或者死寂的內心注入活力。
他們三三兩兩聚攏到了一起,開始互相詢問,渡劫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這枉死城之中不是無人渡劫,但弄出這般奇觀的,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只可惜,互通了些信息,大家夥兒還是沒有猜出是什麼人。
不過今日之景卻給親眼見證之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許多年後,依然還留下許多的傳說,也間接的將一些原本渾噩的魂靈自泥淖之中拉了出來。
枉死城不是無望之城,這是被神獸眷顧過的城池。
那一年,生機勃發,天生異象,他們的神魂還未隕滅,與其等死,不如搏一把,便是成爲一個最低等的鬼修,也是希望不是嗎?
有人說是丹劫。
可是,立刻便被反駁了,丹劫之下,怎麼會有青龍出現?
這可是神獸啊,曾幾何時,他們幽冥界的靈丹還有召喚神獸的本事了?
但,不是丹劫便是有人渡劫?
問題又來了,是誰渡劫!
那劫雲之下,似有一團迷霧擋住了一切,除了青龍昂首,沖天而起,其餘什麼都沒看見。
城內人如此,城外隱於暗處的大佬們也是如此。
倒是李玄風臉上帶上了些許笑意。
這丫頭啊,是個鬼機靈。
他剛剛的提醒奏效了呢。
這劫雷肯定是瞞不過大家夥兒,奇丹出世麼!
他本以爲盛紅衣會不管不顧,先解決劫雷的問題再說其他。
沒想到她還藏了一手,竟然將自己的身影一併隱去了!
雖說,這隱沒之法不知能攔住多少那些老怪物的眼睛,但就李玄風來說,反正他這般修爲的,肯定是看不透其中的情況了。
而方圓千里之內,比他李玄風厲害的,還真數不出來呢。
若是,盛紅衣的速度快一點,想必等到那些個千里之外的收到消息的老傢伙們趕到,她興許都完事兒了。
真要這般,還真是完美的隱沒了自己。
便是有人懷疑她在枉死城又如何呢?
有證據麼?
誰親眼見到了?還是抓到她了?
李玄風不愧是瞭解盛紅衣的人。
盛紅衣屬實是這般打算的。
比起被雷劈,她其實更在意被發現。
雖說蝨子多了不怕癢,但被人甕中捉鱉,她還是不能接受的。
畢竟,她盤算過,她得罪的那些個大佬敵人,只要隨便一人出現在這兒,興許動一個手指頭,就能輕而易舉捏死她。
而丹劫雷,從第一雷劈下的情況看,她認爲直接劈死她的概率並不高。
天山遁隱去了虛無丹的蹤跡,雷劫鎖定之下,她也沒法子再用天山遁隱沒自己。
恰好這一處環境已經與她氣場相融,她便給自己貼一張隱匿符,將氣息徹底融入到了環境之中!
如此,她已是用盡心機,竭盡全力。
恰好,她也試一試,她這融入大法,到底可不可行。
天地銖上,浸染了綠意,有無數綠色的枝蔓快速的從黑色的天地銖上長了出來!
枝蔓密集,聯結成片,綠意之間,青煙瀰漫,一條青龍自天地銖上蒸騰而出!
這是一條真正的青龍,青煙之中,它的鱗片清晰可見,龍目湛湛,充滿睥睨世界的力量。
此時,雷雲之中的劫雷似受到了威脅,再次落下!
盛紅衣“清喝”一聲,青龍騰飛,一腳便看似輕而易舉的踏在了劫雷之上!
那看似不算細,帶着強大威懾之力的劫雷,在這一刻,在青龍的腳下,如同一條小蟲子,扭動着,掙扎着,再沒有了劫雷的氣勢。
青龍毫不客氣的一腳將那劫雷踩得稀碎。
下一刻,它昂頭而上,騰空而起,衝入了劫雲之中!
劫雲猛然一顫,其中,雷電吞吐更加厲害,它好像被徹底激怒了,雷光激射亂濺,大有不管不顧的態勢。
衆人驚,再次恐慌的紛紛閃避。
這要是被劈一下,小命休矣。
不過,這般的想法顯然是他們多慮了。
劫雲那“囂張”的姿態並未太久,衆人在逃竄之際,眼角餘光覷見,那劫雲之中,青龍擺尾,每一下都帶着強勁的力量!
青龍撲騰了幾下,劫雲的勢頭越發的虛弱下去。
那些個亂濺的雷,變得細弱,有的半途便消失了,根本落不到地上來。
呃,就這?
原來,這些雷也沒有想象之中那麼可怕,那麼高不可攀。甚至,顯得有些滑稽。
盛紅衣感覺到,她周身被鎖定之感愈加淡去,她心知這劫雲已是強弩之末。
她擡眼望去,輕喚一聲:
“青玄!”
隨之,青玄最後一個撲躍,劫雲徹底被它攪散。
青玄自劫雲之中鑽出,臨空頓了一瞬,朝着她點了下頭,便化爲一點綠光,投入到了天地銖之中。
天地銖上,枝蔓們又快速的原路退了回去,直到徹底消失。
隨之,雷卦消失,再後來,天山遁卦也消失不見,虛影天地銖跟着遁滅!
盛紅衣落於地面,手一伸,三枚虛無丹落在了她掌心之中。
只不過,其中那一個原本就有了細微裂縫的在落下之時,終於堅持不住,陡然徹底裂開,化爲一道煙霧散去。
魍原的聲音自識海之中傳來:
“將將好兩顆,多一顆都沒咯。”
語氣之中有些懶懶的,帶着一絲若有似無的疲乏,應該是煉製虛無丹頗費了些精力。
盛紅衣微微頷首,眼中的驚喜掩飾不住,兩顆已是圓滿,正好她爹一顆,她師父一顆。
於是,她連忙同魍原傳音:
“多謝前輩,已經足夠了,若不是前輩幫忙,我豈會有這等運氣!”
如今想來,她年少之時離開家,就要追尋虛無丹的蹤跡,雖是一腔孤勇,可到底託大了。
若不是遇到魍原前輩,她連虛無草在何處都找不到呢!
“前輩大恩,紅衣都記在心中了,若有用得着紅衣的地方,前輩只管開口。”
盛紅衣是個恩怨分明的。
魍原前輩對她有如此大恩,她無以回報。
她想過了,若是前輩需要她幫忙,便是知道幽冥界是個泥潭,便是她確實怕麻煩,她也會答應幫忙的。
她又不傻,前輩雖然沒有表達過什麼,但從秦廣王的字裡行間之中,她能感覺到,秦廣王覺得自己留下對他們是有好處的。
識海之中的聲音頓了頓,半晌只有飽含笑意的聲音傳來:
“不必。”
言簡意賅,越是正經的時候,魍原前輩越是如此的少言。
聊天的時候,他倒是個話多的。
盛紅衣心中一滯,有些離別的難過。
一切,其實已是不需多言,盛紅衣完全懂魍原前輩的意思。
他的路,他選擇自己走,無論多麼困難,他都不想把她盛紅衣牽扯進去。
這是真正爲她着想,關心她的長輩纔會如此。
心中這個念頭剛起,果然魍原便下了逐客令:
“此間事了,咱們就此別過,老夫累了,還得閉關休養些日子,就不送你了。”
“我不是給了你一個令牌麼,往後啊,你隨時都可以用那令牌找我。”
“至於我答應你的,卞城王那邊的靈石礦的事兒,你拿我的令牌去,隨時有效,他不敢不從你的,你也老實點兒,別謊報,欺負他……”
說到這兒,他又頓住了,好似有點說不下去,又似有點覺得自己絮叨的已經不像自己了。
他突然語氣顯得不耐煩起來:
“快走吧,那些老怪物鼻子靈得很呢,再不走,你可就走不了了,那個老李頭,雖然本事挺大的,並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淺薄,可也不要妄自託大,他定然是頂不住那些老東西們的羣毆的!”
“我困了,睡覺了,別吵我了!”
盛紅衣壓下心中的難過,今日一別,下次見面也不知什麼時候了。
不會是她掛掉的時候吧?
她想了想,決定給自己留個念想:
“開採靈礦的事兒,我先存着唄,等下回來再說,到那時,還做不做數啊!”
本來都不耐煩的說要睡覺的魍原這會子突然來了精神:
“做數,怎麼不做數!不做數你來找我,看我不幫你教訓他。”
盛紅衣聞言一笑,這一下,她又覺得心裡離別愁緒散開些了:
“好!”
她說完這話,便覺識海之中,突然有一種抽離之感。
她愣了一下,忍不住叫了一聲:
“前輩……”
卻是空蕩蕩的,再也沒有了迴響。
盛紅衣知曉,這該是魍原前輩切斷了同她的聯繫。
她回過頭,李玄風站在不遠處,正看着她,他目光靜靜的,似剛剛盛紅衣做的那一切,他都沒看見似的。
“李將軍。”
盛紅衣叫了李玄風一聲,便被李玄風打斷:
“走吧!你放心,我們都會好好的!”
這孩子有情有義,他是知道的,無需多言。
盛紅衣萬千話語不知從何說起。
她確定自己從不矯情,更厭惡眼淚。
在她看來,矯情是一種做作,眼淚是一種脆弱。
都是最沒用的。
但,今兒個,她想放縱自己一回,或者也不是放縱,這是一種由心而生的自然反應。
她本就隨性,那就隨性而爲一回。
見盛紅衣眼眶紅紅,李玄風沒做聲,但他有些吃驚,復轉念一想,他又不覺得驚訝了。
久違了,在這冰冷的幽冥界見到個性情中人,這是鬼怪身上欠缺的。
他見了有些唏噓感嘆,突然道:
“紅衣當不成我的徒弟,就給我當乾女兒如何?你知道的,我那不成器的孩子……總不讓我省心!”
說到最後,他竟然顯得可憐兮兮起來。
一個沙場鐵將,突然這樣!
這誰頂得住啊,反正盛紅衣頂不住。
罷了,多個爹而已,以後反正她還會來幽冥界呢,過來看望兩位前輩,孝敬一二也不是什麼難事兒。
本就是順心而爲的事情罷了。
所以,她很乾脆的應了:
“好呀,乾爹。”
李玄風很開心又響亮的“哎”了一聲,接着他的掌心又多了一個香囊:
“你給我敬杯酒,這是乾爹給你的見面禮。”
“做完這些你就走吧,真的不能再留了。”
“季睦和俞定在外面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