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三天之間,博陵崔氏、趙郡李氏、清河崔氏、隴西李氏、滎陽鄭氏、太原王氏,再加上之前的范陽盧氏,大名鼎鼎的七宗五姓,竟然全都湊齊了。
他們的目的很明確,要麼威逼,要麼利誘,無論如何都要在土豆與玉米這兩樣即將問世的神物身上,分潤出一些名望出來。
每一家都推出了一個族中的年輕子弟,求官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揚名,想要憑藉李豐的這股東風,扶搖直上。
“整個大唐,傳承最久,實力最強的七個宗族竟然全都得到了消息,我老程已經有近二十年都沒有見過這五姓之人湊得這麼整齊了!”
將七宗之一的太原王氏送走之後,程咬金騎在馬背上輕聲感嘆,上一次這幾大世家聚在一起,還是在李世民登基的時候,七宗之人齊齊送來賀禮表示臣服,當時的場面極其壯觀,讓程咬金直到現在都還不能忘懷。
“老將軍,到底是什麼消息,竟能引得這些世家子弟如此瘋狂?”曹斌忍不住出聲詢問,他也被這一波又一波的七宗世家給嚇住了,“我那李豐賢弟,到底何德何能,竟讓這些一向眼高於頂的世家子如此相待?”
親眼看到這麼多大世家的人前來拜見,不管是客氣也好,傲慢也罷,都說明了他們對李豐此人的重視,曹斌在一旁邊看得雲裡霧裡,同時也羨慕得一批。
說好的只是一普通犯人呢,別說只是一個假冒的廢太子,就是真的皇太子在此,也不見得會有這麼多的七宗世家前來拜會。
程咬金瞥了曹斌一眼,稍作猶豫,輕聲言道:“本來這是朝中的機密,滿朝文武之中,有權知曉此事的不足十人。不過現在看來,這個機密已經成了笑話,提前告訴你也是無妨!”
曹斌頓時來了精神,支起了耳朵巴巴地看着程咬金。
“你以爲咱們這次出來,真的只是爲了迎接晉陽公主回朝?”程咬金反問了一句,接着就自己回答道:“迎接晉陽公主只不過是爲了掩人耳目罷了,真正的目的其實是爲了接回隨晉陽公主一同回來的兩樣農物的種子!”
“農物的種子?”
曹斌有點兒懵逼,老將軍不是在玩他吧,什麼樣的種子竟能勞得動堂堂一位國公爺外加一千玄甲軍一同出動?
“對!”程咬金定聲點頭:“一樣稱之爲土豆,一樣稱之爲玉米。具是主糧,且產量極高!據說,這兩樣東西,畝產皆能達到十五石以上!”
“啥?!”
曹斌的心肝兒猛地一跳,直接高聲吆喝了一嗓子,引得周圍衆士兵紛紛側目,不知這位都尉大人又抽了什麼瘋。
“老將軍!你這不是在騙人吧!”看到程咬金向他瞪來,曹斌連忙壓低了聲音,切聲向程咬金問道:“畝產十五石,還以上?這怎麼可能,簡直就是聞所未聞啊!”
如果真有如此高產的糧食,那這天底下還不滿地都是吃的了?哪裡還會再有什麼饑荒,哪裡還會再有什麼戰亂,傳說中的太平盛世豈不就是近在眼前?
“真實性有待驗證,不過皇上信了,三省六部的那幾個老幫子信了,現在的情況看來,這七宗五姓的世家子們也信了。”程咬金嘆道:“便是老夫也想相信,也巴不得它是真的!”
曹斌的心神稍收,目光又回到了眼下:“可是這跟某那承德兄弟又有什麼關係,難道這土豆與玉米還是他尋回來的不成?”
程咬金輕輕點頭,有點兒激動,感覺這孩子終於聰明瞭一回,不容易啊。
“竟真是如此?!”
曹斌瞬時就不淡定了,怪不得這些頂尖的世家大族會盯着一個待罪之身的囚徒不放,甚至不遠千里巴巴地過來拜見,如果是爲了那種可以高產的糧食種子的話,倒是能說得過去。
“不行!”曹斌突然高聲反對道:“絕對不能讓李豐賢弟將那些種子賣給這些世家大族,這麼好的東西應該獻給朝廷,獻給皇上!”
程咬金一陣無語,感覺自己真是瘋了,剛纔竟然還會覺得曹斌是個聰明人。
“蠢貨!”忍不住罵了一句,程咬金道:“你以爲這些世家大族來尋李豐就是爲了購買他手中的種子?你以爲那些種子在一千玄甲軍的守護之下,還有可能會外流到他處?你以爲皇上派咱們來是做什麼的,到現在你都還沒有搞明白嗎?”
哪怕被程咬金如此責罵,曹斌也不所以,反而是一拍自己的腦袋,長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果然還是聖上高瞻遠矚,早早就料到了如此局面!”
程咬金扶額輕嘆,忠心可嘉,可是這個腦子真是……
不想再跟曹斌說話,怕被傳染。程咬金擡步走向正笑眯眯的李豐滿那裡,這小子春風得意,似乎被這幾大世家的人給吹捧得有點兒找不到北了。
“小子,你好像很高興啊,不知這太原王氏又許了你什麼好處?”程咬金直接詢問。
李豐滿微微搖頭,故作矜持:“讓程伯父見笑了,沒有什麼好處,只不過是虛與委蛇罷了,小侄知道,這些大世家皆不可信。”
知道程咬金又要說些什麼,這三天以來,幾乎每次人七宗的人過來,程咬金都要大李豐滿的耳邊絮叨一次,好好的一個大魔王,都快要改行去念經了。
“最好是如此!”程咬金已然有點不太敢相信這個小滑頭的話了,感覺李豐滿並沒有跟他說實話。
崔、盧、鄭、王這些人,沒有一家是好相與的,對於名利的追求,就像是聞到了腥味的貓,不咬一口死也不會鬆口。如果不是李豐滿許下了什麼承諾,他們絕對不會走得這麼輕易。
“老夫不管你是真失憶還是假失憶,這七宗五姓的存在,對於的皇上,對於皇氏宗族,都是極大的威脅,與他們走得近了,對你沒好處!”
李世民自登基以來,就曾不止一次想要削弱這些世家大族的勢力,爲此不惜重修《士族志》,重定百家姓,科舉取士更是成爲國家取士的根本。
對於這些士族世家的忌憚,已經完全深入到了李世民的骨子裡,如果讓李世民知道他的長子竟然與七宗五姓之人有所關聯,必然會起雷霆之怒。
“伯父放心,小侄知曉這其中的輕重,斷不會胡來。”李豐滿感激地看着程咬金,他能感覺到程咬金言語之中的關切之意。
“也罷!”程咬金見李豐滿始終都不願對他吐露實情,也就不再多問,言道:“再有兩日左右,咱們差不多就能趕至皇城,這一路的妖鬼蛇神,該來的也都來得差不多了,想來也不會再有什麼波折,咱們還是加緊趕路吧!”
說完,程咬金衝着曹斌一聲令下,然後曹斌翻身上馬,高聲衝後面的車馬發號施令,一千多人的隊伍再次開始啓程。
李豐滿也翻身上馬,眯着眼睛看着前方,七宗五姓的人確實是全都來齊了,但是後面是不是一定就不會再有人來,那可就說不準了。
三日前的安州,吳王李恪可是第一個冒頭的親王。連吳王都得到了消息,那麼李世民其實的那幾個兒子豈會沒有一點兒動靜?
李豐滿有一種感覺,越是靠近長安城,那些別有用心想要刻意來接近他的人就會越多,七宗五姓這些世家,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初從涪川出來的時候,李豐滿從來都沒有想過,土豆還有玉米的出現,竟然會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李世民的保密工作,沒有做好啊!
“報!”後面有斥候快馬趕至,及到程咬金與曹斌的跟前,拱手稟報:“報大將軍,車隊後方有大批人馬快速接近!”
“特麼的!還有完沒完了?!”
程咬金忍不住破口大罵,同時忍不住狠瞪了李豐滿一眼,李豐滿一臉無辜,瞪什麼瞪,這跟我有毛的關係?
曹斌向斥候問道:“多少人馬,幾時會與我軍相遇?”
“回稟都尉,”斥候躬身稟報:“約有百人,敵我不明,不過看上去皆是擅騎擅戰之士,距此不足五里,轉瞬即至!”
“再探!查明身份再報!”
斥候策馬而去,曹斌低聲向程咬金請示了一句,而後單舉右手,高聲喝道:“停!後陣變前陣,戒備!”
所有的玄甲軍令行禁止,全都立馬而止,陣形變換之間,不見絲毫紊亂。
“走吧,咱們去看看,這次來的是何方神聖!”
程咬金的神情不愉,之前一直都是有人在前面攔路,現在特麼都開始從屁股後面往前追了。
一百多人的隊伍,可不是一個小數,而且全都是騎馬前行,定不是什麼民間散勇,不用猜也能知道,來的人定是官方背景,否則,便是七大世家的人也不敢這麼明目張膽地集結這麼騎兵在官道上疾馳。
曹斌與李豐滿跟在後面,很快就來到了隊伍的最後,站在陣列之前,靜候着來人。
只等了不到五分鐘的功夫,就看到不遠處煙塵陣陣,很快便有一陣急促而緊湊的馬蹄聲傳來,眨眼的功夫,一隊身穿輕甲的騎兵就趕到了近前。
爲首的一人身穿紅袍,跨騎高馬,面容優雅俊秀,看上去不似將軍,倒像極了一個少有鍛鍊的文弱書生。
李豐滿自然是不認識,不過程咬金與曹斌的面色則顯得有些意外。
“原來是魏王。”程咬金一口叫破來人的身份,似想起了什麼,又搖頭道:“不對,現在應該是順陽王了。”
貞觀十七年,也就是李承乾發動宮變的那一年,李世民唯恐生變,直接把李恪與李泰全都趕出了長安,李恪的封號不變,李泰則被改封爲順陽王,徙居均州。
前段時間,楊妃身子有恙,李恪奉旨回京侍奉,至今未歸封地。而李泰,則一直都在均州不曾離去。
“這小子在搞什麼鬼?”程咬金面露不解之色:“前天咱們路經均州的時候他不出來,現在咱們遠離均州上百里,他卻巴巴地又追了出來,閒的?”
原來是皇四子李泰啊,李豐滿眯着眼睛,打量着這個名義上的親兄弟。
從血脈上來講,他與李泰都是長孫皇后所出,是嫡親兄弟,不過爲了爭權奪嫡,這小子與李承乾的關係可是一直都不怎麼好。
“或許是得到消息的時間晚了些。”李豐滿淡聲道:“看來這位順陽王較之吳王可是差了不少啊。”
程咬金輕點了點頭,或許真是如此。
倒不是李泰不如李恪,實則是近水樓臺,誰讓李恪現在就在長安,消息自然要比遠在均州的李泰更靈通些。
“莫要小看了順陽王,順陽王自幼聰敏絕倫,深得皇上寵愛,這些年若不是他,廢太子也不至於會落得一個客死他鄉的下場。”
程咬金輕聲提醒了李豐滿一句,李泰表面和藹大度,暗地卻陰狠毒辣,對自己的嫡生兄長都毫不留情,更別說是無甚關係的外人了。
程咬金素來都不喜與這個皇四子打交道,感覺此人就是一條毒蛇,指不定什麼時候就照着你的脖子來一口。
李豐滿輕輕點頭,知道老程這是在暗示他莫要被人給認出了真身。其實不用程咬金提醒,李豐滿也明白,皇家的子弟,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他自然不會掉以輕心。
說話間,李泰已經縱馬來到近前,勒緊繮繩將馬止住,然後一擡右手,身後的騎兵也令行禁止,停在了原地。
翻身下馬,李泰輕步走上前來。
程咬金與曹斌不敢託大,也趕緊下得馬來,拱手上前相迎,李豐滿亦是一樣,跟在兩位大佬的屁股後面,湊個數。
“不知是順陽王殿下駕臨,有失遠迎,望殿下恕罪!”程咬金走上前與李泰見禮。
李泰連忙上前擡手虛扶,沒敢讓程咬金真個拜下來,笑道:“程伯伯這可折煞小侄了,是小侄不請自來,做了惡客,還望程伯伯不要怪罪!”
見過禮後,李泰又很自然地與曹斌打了聲招呼,然後目光落在李豐滿的臉上,一愣神,突然激動上前兩步,一把拉起李豐滿的雙手,眼中含着淚水切聲道:“大哥,原來你還活着!真是僥天之倖,竟還能讓我再次見到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