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大哥,叫得那叫一個親熱,聽得李豐滿都有點兒感動了。
如果是一個不知內情的人一定還會以爲這兄弟兩個是多麼地兄弟情深,還以爲李泰是多麼地思念他的兄長。
李豐滿呆愣愣地看着李泰,不着痕跡地掙脫了他雙手的拉扯,淡聲道:“順陽王殿下,您認錯人了,下官是李豐李承德,並非是廢太子。真正的廢太子早在月前就已經入葬到昭陵去了!”
“不可能!”李泰緊盯着李豐滿,極爲肯定道:“本王不可能會認錯!”
“大哥,皇兄,咱們都是自家兄弟,是一母同胞,彼此都極爲熟悉,不管你這半年來的變化再大,泰也不可能會認不出自己的兄長!”
程咬金的目光微微一縮,果然,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血脈之間的感應並不是那麼容易欺騙,李豐的這個身份,多半是暴露了。
順陽王李泰,果然名不虛傳!
曹斌則是有點兒懵逼,傻愣愣地看着李泰與李豐滿二人,有點兒找不着北。感覺順陽王該不是瘋了吧,他李豐兄弟最多也就與廢太子有七分相像罷了,怎麼能認錯呢?
廢太子之前也曾不止一次去了玄甲軍中,對於此人,曹斌多有印象,軟不拉麪不唧而且還是一個跛腳,很是讓軍中的許多漢子瞧不上眼。
而眼前這個李豐,雖然瘦不拉唧沒有一點兒男人該有的雄壯體魄,但是脾氣秉性卻是很爺們兒,很合曹斌的脾氣,否則的話他曹某人哪有那麼容易就與別人稱兄道弟?
所以在曹斌的眼裡,廢太子與李豐,除了長相極爲相似外,完全就是兩個根本就不相干的人,順陽王就這眼神兒,還敢口口聲聲說什麼嫡親血脈,虛僞!
李豐滿苦笑一聲:“順陽王殿下肯定是思兄過甚,所以纔會產生這樣的錯覺。”
“實不相瞞,下官正是因爲與廢太子長得極爲相似,所以纔會被老富貴兒還有輕寒他們找來冒名頂替廢太子,用以安慰府中的向個孩子。嚴格說起來,下官現在還是待罪之身,還要到皇城去向皇上請罪!”
“真的?”李泰的眼睛當即一收,面色恢復常態,深深地打量了李豐滿一番,遂不好意思地輕聲道歉:“讓兄臺見笑了,泰思兄心切,一時不察,竟然誤將兄臺認作兄長,兄臺見諒!”
這麼快就變了臉,之前的言之鑿鑿的肯定態度全都讓狗給吃了?
程咬金靜看着李泰的表演,心情很不美麗,剛剛他竟然被李泰的深情表演給矇蔽了,真是豈有此理!
“人之常情!”李豐滿很是理解地輕點了點頭:“怪只怪下官的這張臉,竟有七分像廢太子,難免會被人誤會!”
說完,李豐滿一側身,讓開了通往車隊裡面的道路,輕聲開口道:“晉陽公主殿下就在裡面相候,順陽王殿下請!”
“不急,不急!”李泰輕擺了擺手,目光仍是一直盯在李豐滿的身上,道:“其實本王這次過來,除了是爲了探望明達之外,更是爲了你李承德而來!”
身份確定了之後,李泰立馬就端起了架子,昂首挺胸,想要低頭俯視李豐滿,結果卻發現,李豐滿的個子竟比他還高半個腦袋,一番俯視下來就只能看到人家的脖子,好好的俯視直接就變成了仰視。
這種感覺很不好,一下就讓李泰又回想起了以往一段很不好的回憶。眼前這個混蛋與他那廢物皇兄長得像也就罷了,沒想到就連個頭也是如此相仿,他討厭這種擡着頭看人的感覺,尤其是擡頭看着這樣一張臉。
李豐滿佯裝不解,惑聲問道:“不知殿下尋下官所爲何事?”
“下官?”李泰終於留意起了李豐滿的自稱,上下打量了李豐滿一眼,問道:“你不是待罪之身麼,何時又謀了官職?”
李豐滿目光往曹斌身上一掃,曹斌會意,站出來爲李豐滿打call:“回稟順陽王殿下,就在前幾日,李校尉已經加入我玄甲軍,現在是我玄甲軍中的一名監軍校尉!”
李泰眉頭一皺,不由出聲喝責:“玄甲軍什麼時候變得這般沒有規矩了,李承德身上的罪責未清,此刻還是一名重犯,如何能這麼堂而皇之地成爲軍中校尉?!”
玄甲軍的重要性李泰自然是極爲清楚,他之前曾數次想要安排心腹進駐玄甲軍,結果全都被人給打發了回來,無一成功。
這個李豐,只不過是一個冒充皇室血脈的罪人而已,何德何能,竟然只兩三日的功夫就入了玄甲軍,而且還得了一個校尉之職!
莫不成,李豐的身份真有問題?
李泰的心中起疑,目光不由自主地便瞟到了程咬金的身上,一千玄甲軍中,只有程咬金的官階最高威望更重,如果不是他發話,誰敢如此這般肆無忌憚地召收一名罪人入軍?
“看老夫做什麼,這事跟老夫沒關係!”程咬金一瞪眼,一推二六五,擡手指着曹斌:“這是曹斌一人的主意,老夫還沒有那麼大的本事能插手玄甲軍的軍務!”
李泰輕輕點頭,玄甲軍不同於一般的府軍,直接受命於皇帝,程咬金雖然在軍中的地位不俗,但是他還真干涉不了玄甲軍中的內部軍職任命。
曹斌一挺胸,直接承認:“不錯,李豐校尉是末將親自引薦並親自批准才加入我玄甲軍。此事待回到長安之後,末將自會親自去向尉遲將軍解釋!”
言外之意,這是我們玄甲軍內部的軍務,你順陽王無權置喙。
哪怕是面對着一個皇子王爺,曹斌也是高傲得一批。
玄甲軍中的果毅都尉,就是這麼牛逼!
李泰被噎得面色一紅,長吸了口氣,掩去目中的火光,面上又換上了和善的笑意:“這是玄甲軍自己的軍務,本王確實無權過問,方纔只是一時心急,失言了,望曹都尉莫要見怪!”
“末將不敢!”曹斌微微彎身低頭,“殿下也是爲了我玄甲軍着想,末將心中感激涕零!”
並沒有從曹斌的臉上看到半分感激涕零的神色,李泰乾笑一聲不再理他,軍部的人都是這個臭德行,習慣就好。
目光從曹斌身上移開,李泰又擡頭向李豐滿看來:“李校尉莫要見怪,本王素來都是如此,有什麼說什麼。若是因此讓李校尉心中不快,本王在此向李校尉賠個不是!”
李豐滿連忙擺手:“殿下言重了,下官平生最佩服的就是像殿下這般大公無私的人。下官確實是身犯重罪,被人質疑也是理所應當,斷不敢怪罪殿下。”
又是一番毫無誠意地恭維,李泰感覺有點兒心塞,眼前這三個人全特麼一副德行,怪不得能夠臭味相投地呆在一起。
“李校尉,可否借一步說話?”李泰不再墨跡,直接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片空地。
李豐滿沒有猶豫,向程咬金與曹斌告罪一聲,擡步而行,根福始終都像是一個影子一樣,穩步跟在李豐滿的身後,哪怕李泰一個勁地瞪他,也是毫不理會。
李豐滿笑道:“這是下官的家僕,負責護衛下官的安全,順陽王殿下不必介意,有什麼話但講無妨!”
“好!李兄快言快語,泰也不藏着掖着!”李泰直聲道:“很簡單,土豆還有玉米是本王授意並出資,李兄才得以去得西域並將之尋回。這個說法,李兄可能接受?”
“順陽王殿下說笑了。”李豐滿果斷搖頭:“下官之前從來都沒見過順陽王殿下,某可不敢在皇上的面前胡言,欺君之罪,某受不起!”
李泰面色微沉:“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父皇必不會深究。而且此事久遠,又遠在極西之地,本就無從查起,就算是有人心生疑惑,沒有任何證據又有何用?”
爲什麼會有這麼多人想要截胡,想要在李豐滿的身上分一杯羹,這就是源結所在。
玉米與土豆的出現太過突兀,消息一傳出,就有無數的人馬前去探查,很多久居西域之人也從來都未曾聽聞過,便是想查也無從查起,至少短時間內根本就查不清楚。
所有的一切,全都是李豐一人之言,一面之辭,該怎麼說,能怎麼說,還不全都是他一個人的意思?
只要玉米與土豆是真的,產量也是真的,這份功勞就跑不了,到時候誰還會再去尋根究源,去查探這些種子到底是怎麼來的?
所以,在李豐到達長安之間的這段路程之間,就是最好的出手時機。
李恪,七宗世家,還有眼前的李泰,全都是這樣的心思,拯救萬民,流芳百世,近在眼前,誰能不心動?
“一句話,你到底願不願幫本王一把?”李泰已然沒了耐心,出聲逼問。
看到這張極爲熟悉的面孔,他的心中就忍不住一陣煩躁。這不過是一個罪民而已,本王親自來找你商議是看得起你,你憑什麼不會同意?
李豐滿面色一沉:“下官也明確告訴順陽王殿下,下官素來都是一個有底線的人,扯謊欺君的事情,下官從來都不會去做,殿下最好還是死了這條心,下官不可能會答應!”
拒絕得很乾脆,李泰有一種被人給生生打臉的感覺。
“李承德!你膽敢如此跟本王說話?!”李泰心怒火,指着李豐滿的鼻子高聲威脅:“本王現在雖不在長安,並不代表着在長安本王就毫無根基,你可要想清楚了,現在拒絕了本王,到了長安之後,本王有的是辦法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豐滿慢條斯理地說道:“下官是玄甲軍中的監軍校尉!”
“一個小小的監軍校尉而已,能比得過本王堂堂一個皇四子?!”李泰不以爲然,厲聲道:“李豐,你真的要與本王做對嗎?!”
“下官是玄甲軍中的監軍校尉!”
“我說了,一個小小的監軍校尉的身份,還保不了你!本王有的是辦法讓你無聲無息地在長安城中消失!”
“下官是玄甲軍中的監軍校尉!”
李泰的嘴角一抽,你特麼還能不能說點兒別的了?一個小小的監軍校尉而已,真的值得這麼驕傲嗎?
“行了!”李泰一擺手,直聲問道:“有什麼條件你直說,只要是本王能夠辦得到,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下官是玄甲軍……”話說到一半,突然意識似乎有些不對,李豐滿馬上改口:“下官剛纔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此事有違下官本心,無論如何,本官都不屑去做,殿下還是請回吧!”
“真的不行?一點兒迴旋的餘地都沒有?”
“下官是個有道德底限的人。”
“好,李豐李承德,你給本王等着!”
“下官是玄甲軍中的監軍校尉!”
“……”
李泰揚起手中的馬鞭想要揍人,不過一看到李豐滿身後兩米多高的根福正在對他怒目而視,心中一寒,慫了。一聲冷哼,在空中猛甩了一鞭以示宣泄,而後頭也不回地上馬離開,甚至連跟程咬金與曹斌打聲招呼都沒有。
“順陽王殿下不是說要探望晉陽公主殿下嗎,怎麼這就走了?”
站在後面,曹斌不解地低聲自語。
程咬金撇嘴一聲輕哼:“他的鬼話也能信?什麼兄弟情深兄妹情深,不過只是嘴上吧唧一下而已。”
李豐滿也是極爲不屑地看着李泰離去的背影,此人對親情極爲淡漠,當他的親人,是一種悲哀。
“小子,跟七宗五姓那些大家族你不是淡得挺好麼,怎麼到了順陽王這裡就鬧得這麼僵呢?”程咬金走到近前,輕聲向李豐滿詢問。
李豐滿幽聲回道:“無他,只是看這位順陽王殿下不太順眼而已。”
程咬金深看了李豐滿一眼,這哥倆,還是這麼不對付。
曹斌則衝李豐滿伸了一個大拇指,敢這麼直言不諱,說一位皇子的不是,這大兄弟,賊牛逼。
“賢弟放心,你現在是咱們玄甲軍的人,順陽王的手還伸不到咱們玄甲軍中來!”曹斌出聲安慰,顯然,剛纔李泰的威脅之言全都被他給聽在了耳中。
“放心個屁!”程咬金沒好氣道:“除非這小子一輩子都呆在玄甲軍中不出來,否則他遲早都得面對順陽王的威脅。朝中有近一半的文臣都與這位順陽王關係密切,他若想找你的麻煩,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