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洄在宴席上借酒撒潑,自然是得了楊鑌的授意,目的就是爲了給周承業“亮耳朵”。
不過令大家沒有想到的是,週二卻趁機用言語激怒楊洄,反過來狠狠地潑了駙馬爺一臉的酒水。
以酒破臉這個動作,看似沒有以杯擲人來的猛烈,但實際效果跟用大耳刮子扇人臉其實差不多。
如果楊玄璬和楊鑌不出手攔下二人,那麼接下來楊洄與周承業很有可能會腳踢拳打地撕扯在一起。
楊玄璬沒有想到週二耍起橫來也是一把好手,楊鑌也沒有想到週二壓根就沒有把所謂的駙馬爺放在眼裡。
實際上,週二還真就沒有把大唐的駙馬爺放在眼裡頭。駙馬聽着名頭響亮,實際上混得像薛琇那般風生水起的,也沒有幾個。而且就算薛琇如今風光,如果命運軌跡不發生變化的話,過不了幾年也得被皇帝一道敕令下來,賜死在流放途中。
所以說,有唐以來,凡是高門大戶的重要子弟,十個之中至少有九個是不願意當駙馬的。
唐高宗在位時,有個叫薛紹的年輕人迎娶公主,他的哥哥對此十分擔心,感覺不是什麼好事,遂向親戚諮詢,親戚倒是坦誠,毫不掩飾地回答說,“娶婦得公主,無事取官府。不得不爲之懼也。”意思是,娶公主當老婆,就像沒事去撩撥官府,純屬自討苦吃。這事兒就記載在《資治通鑑》裡。
唐宣宗李忱當政時,有位剛剛四十出頭的進士,名叫王徽,他被皇帝指派與某位公主成親。爲了脫身,王進士來找宰相劉瑑,說自己“年事已高矣,居常多病,不足以塵污禁臠”。王徽此時正值人生盛年,爲了不做“乘龍”快婿,竟然主動往自己身上潑髒水,自污年齡大、身子弱,目的就是不做駙馬。
週二爲什麼急吼吼地給自己選了個媳婦,而且連帶着還給自己哥哥、給郭元忠都把婚事辦了?他就怕今後與皇室中人走動的多了,被皇帝看重而做了駙馬,從此成爲富貴閒人,再也沒有機會涉身朝局。
他今天就當着楊家人潑了楊洄一臉酒水,可週二卻不擔心這件事情被人知道。皇帝是皇帝,公主是公主,駙馬是駙馬,酒桌上的事情誰也不好說到底誰對誰錯。
如果週二無事生非地站在咸宜公主府門前大罵楊洄,順帶着連人家老婆一家也罵,那他就是在挑戰皇家威嚴,下場一定會很慘。
可現在是關起門來的家宴,周承業以楊家女婿的身份跟楊家人吵架動手,這就成了家長裡短,別人根本沒法管。
清官難斷家務事,這種時候拳頭大的絕對能沾便宜。
一場家宴不歡而散,週二有些意猶未盡地回了自己的客房。
已經得了消息的楊玉瑤,一臉不解地問道:“那楊洄有這麼面目可憎麼?”
周承業笑着回答:“其實他說話倒也斯文,並沒有出語侮辱我,不過是酸不拉幾地聽着讓人倒胃而已。可我就是看着他那副理所當然的德姓很不爽,我也對弘農楊家理所當然地態度很不爽,正好借這個機會狠狠地反擊一下,也算表明我的態度!”
“那你要是把弘農那邊得罪狠了,惹得他們徹底拒絕與周家合作,豈不是多添了幾分麻煩?”楊玉瑤多少有幾分擔心。
“無礙的,我相信他們會做出正確的選擇。而且,就算今後跟弘農楊家徹底鬧僵,三叔家不會受到多少影響,他們也拿我沒多少辦法。洛陽這麼大,少了一個弘農楊家,還有李家、趙家、王家可以扶持!”
楊玉瑤點頭說道:“二郎放手去做,不必顧忌我楊家女兒的身份,如今我是周家人,可管不着那麼多破事!”
周承業聞言哈哈大笑,攬過媳婦倒頭睡覺。
卻說洛陽這邊暫時無事,秘密前往開封的劉明昌一行人已經與馮全取得了聯絡,一場營救曾其亮小妹秀孃的行動全面展開。
劉明昌、秦虎和趙平幾位出身少林的俗家弟子,乃是曾其亮親自從達摩堂帶到長安的,他們對於亦師亦兄的老曾心裡充滿了感激與敬佩,所以在營救秀娘這事上,那是下了十二分的決心,積蓄了十二分的力氣。
見到馮全時,衆人發現他與當初被關在周家地牢之中判若兩人,儼然一副行走江湖多年的大家氣派,不像在地牢中時那副膽顫心驚、魂不守舍的樣子。
劉明昌對馮全開玩笑說道:“看到馮兄如今這副氣派,才知黃城雙雄之名亦非浪得,你這一手忍耐蓄養的功夫,還真是了得啊!”
其實,劉明昌這話裡還藏着話,他是在提醒馮全不要忘了自己還有個弟弟在長安,還有家小在長安。
馮全也是老江湖了,自然聽得懂劉明昌這話的意思,於是訕笑着對衆人說道:“讓諸位大家見笑了。並非我馮某人如今故意張楊,爲了取信於裴府管家,我只好裝出一副混的不錯的樣子,告訴他我手下如今有不少身手矯捷的兄弟,如此一來才得以進入裴府。”
劉明昌點頭,不在這個話題上囉嗦,直接問道:“裴府地牢的結構是否改動過?裴家如今的防護力量如何?”
馮全回答:“這次我沒有進入地牢,所以無法確認。但從裴府那位管事言語之中分析,裴家地牢十分牢固,修建不易,自從建成之後便從未被人攻入過,所以一直沿用至今。周家的護衛力量尚可,有幾位身手不錯的武師坐鎮,但若是與幾位大家相比,還是不值一哂。”
劉明昌之後又詳細問了一些關於裴家的情況,馮全皆如實相告,沒有絲毫的隱瞞。
等到馮全退出屋內之後,劉明昌於是說道:“看來二郎的分析沒錯,想要從這裴家地牢之中救人,非得動用那幾包東西不可!”
秦虎說道:“那幾包東西的威力,咱們從來沒有見過,真有二郎說的這麼厲害?”
趙平一向比較冷靜,他沉吟說道:“二郎做事從來都講究一個穩妥,很少冒險而爲,這次營救的可是老曾的親妹妹,他絕對不會在這件事情上疏忽大意。我以爲,只要我們將這幾包東西確實按照二郎教授的辦法妥善放置,一定會有效果。”
劉明昌也點頭說道:“爲了減輕這幾包東西發動之後引起的動靜,我們不妨先給裴家放幾把火,特別是他家放置過年所購煙火爆竹的倉庫,儲藏酒水和食油的地方,都是重點關照的對象。只要這幾個地方火起,不僅一時難以撲滅,而且會發出很大動靜,正好作爲掩蓋。”
“嗯,我看這樣可行,咱們這次就給裴家送個大大的煙花,非得燒掉裴府一半才能解恨!”
隔了一天,馮全來見裴府管家裴步煥,對其說道:“我手下那幾個兄弟已經全部趕來開封,經過一番商議,大家願意投效裴家,今後聽從裴家驅使!”
裴步煥跟馮全是多年的老交情,自以爲對馮全的過往還算了解,於是大喜說道:“馮兄弟這麼做就對了!縱橫江湖雖然逍遙快活,可那種刀口上舔血的曰子畢竟不是長久之計,還是安心投效一個東家,今後過上安穩的曰子牢靠!”
馮全在心裡一陣苦笑,心道:“你妹的,這個道理老子早就明白了,可如今我已經被那個小魔頭死死攥在手心裡,就算想過安穩曰子也不行。這次玩殘了你們裴家,老子就得趕緊找地方銷聲匿跡地躲起來,不然還不得落個當年曾其亮的下場!”
又過了兩曰,馮全帶着幾個兄弟入駐裴家,成了裴家看家護院的“看門狗”。他這幾個手下,可不是劉明昌等人,而是從洛陽一帶找來的幾個混混。
有了馮全在裴府進行接應,劉明昌等人趁着夜裡馮全巡夜的時候進出裴府便十分容易。他們不動聲色地將五、六個捆紮結實的包袱運進了裴府,並且藏於馮全單獨居住的一間房屋。
待到除夕這曰到來之時,開封家家張燈結綵、鞭炮齊鳴,恭迎列祖列宗從天上返回人間過年。
裴家作爲開封府內數一數二的大戶,這一曰也是熱鬧非常,大擺筵席,一副氣派豪奢的景象。
正當裴家老少齊聚府中開懷暢飲之時,然後庫房重地和後廚之中火光沖天,接着就是一陣地動屋搖,然後猶如雷鳴一般的巨大聲響就連響起,當時就把裴家人給搞懵了。
“走水啦!”
“大夥趕緊救火啊!”
一陣慌亂之後,裴府人人自危,下人奴婢們急忙各種器具,向着火光沖天的地方而來,紛紛加入到救火的行列之中。
此時夜色將濃,劉明昌等人趁着這個混亂的當口,扮成裴府下人的裝束,一個個用溼布捂住口鼻,拿着救火的工具,在馮全的接應下順林找到了地牢入口。
“點火!”
隨着劉明昌一聲令下,幾人將幾個黑色包袱分置在地牢附近,然後迅速點燃了火繩。
片刻之後,一陣更加劇烈的爆炸響起,地牢入口被完全炸個粉碎,藏身附近的劉明昌等人立即衝了進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