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上,唐寅得神清氣爽,精氣神十足,他坐在王椅上,環視下面的大臣,說道:“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微臣有事上奏!”上官元吉從班列中走出,對着唐寅深施一禮。
“元吉有何事要奏?”唐寅問道。
上官元吉正色說道:“大王,嶺東郡水災愈演愈烈,現在已波及到嶺南郡。”
唐寅皺起眉頭,在他印象中,此事不是已經解決了嗎?他問道:“又有向朝廷請求發放賑災銀兩的奏疏?”
“是的,大王!鬼”
“不是說讓受災的各郡自己去想辦法解決嗎?”
上官元吉苦笑,唐寅的意思從受災各郡內的大戶中徵集錢財,救助難民,可是那些大戶也同樣受了災,就算家中頗有積蓄,也不可能全部拿出來。上官元吉說道:“嶺東、嶺南兩郡所徵收的錢財並不多,杯水車薪,遠遠不夠求助難民所需,另外,兩郡的糧食已出現斷供,再這樣下去,恐怕會鬧出大亂子。”
唐寅嘆了口氣,沉吟片刻,說道:“張哲!”
“臣在!”張哲急忙走出來。
唐寅問道:“目前國庫中還有多少可用銀兩?”
張哲吞口吐沫,搖了搖頭,說道:“所剩已不多。”
唐寅翻了翻白眼,問道:“不多又是多少?”
張哲低聲說道:“不足百萬兩。”
“什麼?不足百萬?”唐寅聞言,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即便是擔任郡首的時候,郡庫裡的囤銀都有數百萬兩之多,堂堂的國庫,竟然連一百萬兩都沒有?他站在身形,在桌案旁來回徘徊,走了一會,他問道:“錢呢?國庫中的銀子呢?”
唐寅平時基本不管什麼事,尤其是政務,接觸更少,一般上官元吉能處理的,他就直接處理了,不會再推給唐寅,他對國庫也沒怎麼關注過,現在聽聞國庫裡連一百萬兩的銀子都沒有,唐寅倒真有些急了。
“大王,最近兩年,我國朝廷更替,君主頻換,戰事不斷,國庫中的銀子早已消耗殆盡,哪裡還有餘錢可用啊?臣擔任御史大夫的時候,國庫中的銀子甚至連十萬兩都沒有……”說到這裡,張哲頓住,欲言又止。
唐寅心煩意亂地說道:“有什麼話就一氣說完,別吞吞吐吐的。”
張哲不再猶豫,繼續說道:“大王的增兵需要錢,購買和製造軍備、軍資、戰馬要錢,還有,各位大人和將軍們剛剛受到大王的封賜,人人都要建官邸,建宅院,而大王又一律批准,這些所需的銀兩可都是出自於國庫。”說着話,他深吸口氣,用眼角餘光撇了一眼上官元吉,繼續道:“僅僅是建造上官丞相的右相府,耗費的銀子就不下三十萬兩之巨。”
聽聞這話,唐寅暗吃一驚,沒錯,張哲說的這些確實都是實情,不過,自己麾下的這些大人、將軍都稱得上開國元勳,無不是立下過大功之人,他們成爲朝中大臣,要興建官邸也屬正常,自己也實在無法拒絕啊!
其實,如果是開國盛世,開國元勳們要大肆建造官邸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而唐寅所接手的風國就是個千瘡百孔的爛攤子,這時候又要增兵,又要耗費巨資建宅,國庫已支撐不起。
一直以來張哲從未提起過此事,在他看來,唐寅這麼做也無可厚非,而且還是重情重義的表現,能善待臣子的君主才稱得上是好君主,自己能承擔的就應該盡力去幫唐寅承擔下來,可是現在風國兩個郡鬧水災,難民無數,流離失所,而且看形式水災還很可能會演變成大規模的饑荒,事態嚴重,他把心一橫,乾脆當着朝中文武百官的面把心裡一直想說的話直接講了出來。
張哲說完,大殿裡鴉雀無聲,不少人都慢慢垂下了頭,這時候上官元讓可不幹了,他大步流星走出,對着張哲怒聲吼道:“張哲,興建官邸的人那麼多,你爲何偏偏數落我大哥的不是,你到底是何居心?”
張哲臉色一臣,說道:“在下也只是就事論事而已,並無針對誰的意思!”
上官元讓還要說話,上官元吉已低咳出聲,打斷他的話,並沉聲說道:“元讓不可對張大人無禮!”說着話,他轉身向着唐寅深施一禮,說道:“大王,現在國力空虛,確實不是大興土木的時候,微臣家中也頗有積蓄,在都城內買下一座宅子還是沒問題的,請大王收回成命,建造右相府之事,還是以後再議吧!”
連堂堂的右相上官元吉都主動站出來,推掉正在興建的官邸,其他那些文官和武將們哪裡還敢遲疑,人們紛紛出列,齊齊向唐寅跪倒,異口同聲道:“請大王收回成命,建造官邸之事,日後再議!”
唐寅看看上官元吉,再瞧瞧其他衆人,忍不住仰天長嘆。
他走下王階,來到衆臣近前,將人們一一扶起,幽幽說道:“一直以來,諸位隨我南征北戰,出生入死,不知流了多少血汗,現在我等好不容易聚於朝堂之內,身爲一國之君,我卻仍要讓諸位過清苦的日子,這是我無能啊!”
這一句話,險些把在場的衆人都說哭了,那些被唐寅攙扶起來的大臣們又都紛紛跪到,眼中含淚,齊聲說道:“是臣等無能!臣等無力解大王之憂!”
衆聲之中,只有一句話聲是格格不入的,張哲。張哲跪於地上叩首,同時扯着嗓子大聲喊道:“我王聖明!”
不管唐寅這番話是出於真心或是加意,但確實讓大臣們頗受感動,心甘情願的停止建宅,並願把國庫當初下撥的銀子還於國庫,可是這並不代表衆人的心裡沒有芥蒂,人們當然不怪唐寅,心中所有的不痛快幾乎都傾瀉到張哲的頭上。
張哲倒也不在乎同僚們怎麼看自己,他只求自己活的心安理得,做自己認爲是對的事。
張哲的一個進見,令正處於大興土木的鹽城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朝中不管是文官還是武將,有錢的自己買宅子住,沒錢的就租宅子住,反正想從張哲這裡再拿到錢,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
唐寅表面上是一副悲憤的模樣,但心裡卻在暗暗點頭,節省了大臣們興建官邸的開銷,這應該會讓國庫充足不少。他環視衆人,見大家都顯得情緒有些低落,唐寅微微一笑,說道:“我國多山嶺水澤,良田不多,我們雖然窮,但是我們的鄰居很富啊!”說着話,唐寅轉回身,看向仍掛在牆壁上的河東地圖,伸手一指,說道:“那裡就是一座巨大的寶盆,只要打下河東,那裡的糧食、財寶就統統都是我們的,到那時,別說造一座右相府,就算是造十座、百座也綽綽有餘!”
他的話,令衆人的精神同是一振,人們紛紛擡頭,兩眼放光地看向河東地圖。
唐寅慢悠悠地說道:“鍾天留給我們的是一個一窮二白的朝廷,所以,我們想要的,就得靠我們自己的雙手去掠奪,榮華富貴,也得靠我們自己的雙手去創造!”
“大王,打河東!”
見衆人聽的神采激揚,邱真和上官元吉自然不會浪費這個絕佳的機會,二人雙雙跪地,震聲喝道。
“大王!打河東——”
“大王!打河東——”
有左右丞相帶頭,下面的文武百官也異口同聲地大喝。
唐寅頭腦靈活,才思敏捷,只要有機會他就能牢牢把握住,把對自己不利的因素轉變成對自己有利的因素。收回大臣們興建官邸的銀子,非但沒有引起大臣們的不滿和排斥,反而還把衆人奪取河東地區的積極性徹底激發起來。
這就是唐寅的本事。
散朝後,唐寅回到書房,屁股還沒坐熱,便有侍衛近來稟報,樂天求見。
聽聞樂天來了,唐寅臉上頓露喜色,連想都未想,說道:“快讓樂天近來!”
“是,大王!”
侍衛答應一聲,急匆匆走了出去。
時間不長,樂天從外面走了近來,沒等他開口,唐寅已迫不及待地問道:“可是王方傳回消息了?”
樂天一怔,簡直懷疑唐寅是不是會未卜先知。他點點頭,插手施禮,說道:“末將剛剛接到王大人傳回的書信。”
“快拿來我看。”王方是被唐寅派到杜基的史官,他的回書關係到風國與杜基的聯手作戰,至關重要。
樂天不敢耽擱,急忙從懷中掏出一封摺疊的紙張,交給唐寅。王方所傳回的書信是飛鴿傳書,當然不會這麼大,其中的內容是樂天根據飛鴿傳書後寫的,一是書信太小,看起來費勁,其二里面的許多內容都是天眼內部的用語,唐寅也看不明白。
展開信紙,唐寅將其中的內容從頭倒尾看了一遍,隨後,他哈哈大笑起來,將書信向桌子上一拍,說道:“大事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