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赫連漪的身上發現越來越多離奇的事,她腳底的刺青除了數字和聶冰婉的不同外,款式和大小都一模一樣,可根據紋身下表皮色素沉積的程度推算,這紋身也是在四年前紋上去的。
赫連漪和聶冰婉之間我們找到很多共同的地方。
都是合德醫學院的學生,腳底有同樣的紋身,兩人都是在合德醫學院身亡,一件事或許是巧合,可接二連三的出現恐怕就不只是巧合這麼簡單。
從紋身的樣式以及我化驗的色素結果,可以肯定赫連漪和聶冰婉是在同一個地方紋身的,可是聶冰婉紋身的時候赫連漪已經死亡了六年之久,她們兩人到底在什麼地方紋身,爲什麼要紋身,這個紋身又具有什麼含義,這些問題我們一時間百思不得其解。
之前聶冰婉的紋身剛好和她死亡的時間吻合,我們一直認爲那紋身猶如死亡預言般存在,但是在找到真兇李河君後,發現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事先就設計安排好的,或許李河君是借用了聶冰婉紋身的數字,故意來誤導我們偵破的方向。
而在看見赫連漪腳底的紋身後,我也開始對之前關於死亡預言的認定慢慢有些動搖。
如果是和聶冰婉一樣,都是預示死亡時間的話,那赫連漪腳底的紋身數字完全不符合,赫連漪死亡的時間是三月二十七號,這些數字根本沒在紋身的數字上出現過。
也就是說紋身或許隱含着其他的含義,我們並沒有真正理解和認識到。
但是似乎所有的根源都指向同一個地方。
合德醫學院。
不光是我就連其他人也多少對那所醫學院有說不出的感覺,似乎這所學院被厚重的陰霾和秘密所籠罩,我們始終都沒有觸及到被掩飾的真實。
“赫連漪既然是合德醫學院的學生,死後十年又復活回來,我想這裡面有很多事和合德醫學院有關,要了解赫連漪事件的真相,應該重新調查合德醫學院。”南宮怡深思熟慮地說。
“調查可以,但是不能大張旗鼓,之前發生在合德醫學院的五起命案雖然告破,可還是有很多我們未解開的謎團,但是蔣馨予似乎很排斥我們的介入。”我深吸一口氣淡淡地說。“赫連漪的復活不可能公佈出去,因此我們調查赫連漪事件的真相也沒有由頭,如果合德醫學院裡面真還隱藏着什麼秘密,我們太過主動怕是會打草驚蛇,所以這次調查要秘而不宣的進行。”
現在的重點是赫連漪既然死亡了十年,可她復活出現,那之前這十多年她去了什麼地方,又是從什麼地方回來的,要搞清楚赫連漪事件的真相,就必須先弄清這些問題。
我們把赫連漪安排在局裡的一間套房裡,有警衛嚴密守護,或許是在陌生的環境裡,赫連漪表現的有些緊張和惶恐,我們嘗試接觸過她幾次,甚至還對她用了測謊儀,主要詢問的都是關於她過往的一些事情。
赫連漪的記憶和邏輯思維都是正常的,她的回答也和她檔案上記載的吻合,她回憶往事的時候總是歷歷在目,就如同發生在昨天一般清晰。
但是一旦我們問及她死亡日期後的事,她的記憶就開始變得混亂和模糊,到現在我們也沒有告訴她真相,我評估過她的精神狀態,雖然很穩定和正常,但這都是建立在赫連漪到現在依舊相信是十年前的事,在她的思維中根本沒有死亡的事情,更不知道如今已是十年之後。
我擔心把真相告訴她,赫連漪會因爲一時無法承受如此大的變故而崩潰。
“你回家見你父母之前,你在什麼地方?”我坐在赫連漪對面親和地問。
“在學校……好像是學校,我……”赫連漪很努力的想要回答我的問題,可她越是去回想情緒越發的焦躁。
看她的樣子也不能完全肯定和記起她在什麼地方,她這樣的狀態讓我很是疑惑,一個明明邏輯思維和精神狀態都很正常的人,爲什麼記憶會明顯的從她死亡的時間出現斷代呢?
我讓赫連漪坐到沙發上,讓雲杜若去給她倒了一杯水,我接過手的時候,把兩片白色的藥片趁着赫連漪不注意的時候放在裡面,其他人都留意到我這個動作,疑惑地看着我不知道我放的是什麼,我若無其事的搖晃着手中的水杯,一邊和赫連漪閒聊她父母和家裡的事。
每當提及這些的時候,赫連漪的焦躁會很快消失,慢慢變得輕鬆,等到杯中那兩片藥片融化在水中後,我很隨意的遞給了赫連漪,她的注意力都專注在對過往的回憶上,接過去沒有絲毫察覺的喝了下去。
其他人不明白我要幹什麼,都注視着赫連漪的變化,我漫不經心的和她聊天,不再過多問起她無法回答的事,半個小時後,赫連漪漸漸思緒變得沉重,回答也開始有些吃力,眼睛不由自主的閉合,最後無力的在椅子上睡着。
“你給她吃了什麼?”韓煜好奇地問。
“安眠藥。”
“啊!你好好的給她吃安眠藥幹什麼?”雲杜若疑惑地問。
赫連漪的記憶很奇特,她只能記住自己死亡時間之前的事,可對之後發生的一切很模糊,但一個人既然經歷過就一定會留下記憶,赫連漪之所以無法想起那是因爲這段記憶並不深刻。
再加上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中,她會有本來的自我保護和牴觸,赫連漪在死亡前有服用安眠藥的習慣,一個人只有在自己熟悉的環境下才會完全的放鬆,我是給赫連漪製造一個她熟知的環境,好讓她能徹底的釋放她那些模糊的記憶。
我掌握好了安眠藥的比重,只會讓赫連漪進入淺度睡眠,我讓韓煜和太子幫忙,把赫連漪擡到牀上平躺。
“你回家前在什麼地方?”我拖了一把椅子坐在赫連漪的身旁,在她耳邊輕聲地問。
赫連漪的眉間微微皺了一下,她應該是聽到了我問的話,可她還沒回答,我發現她的眼球在閉合的眼睛裡快速的轉動,這說明她的思緒並沒因爲如睡而停止。
韓煜向來沒耐心想要退回去,被我制止住,示意房間中務必要安靜,任何異常的聲響都會影響赫連漪潛意識中的記憶回想。
我把頭慢慢探到赫連漪的耳邊,輕聲而緩慢的細說。
“你現在睡在你家中的牀上,你已經很久沒見到父母,他們正在外面忙碌着爲你準備你喜歡的飯菜,你可以聞到從廚房飄散進來的香味,還可以聽到父母交談的聲音……”
我沒再繼續問赫連漪死亡後的記憶,而是向她描述一段她回家後的畫面,因爲我發現赫連漪在父母的面前精神是極其放鬆和自然的,似乎對於她來說,安全感只有父母才能給她。
果然在我的言語灌輸下,赫連漪微微皺起的眉頭開始漸漸的舒緩,表情也慢慢平靜放鬆。
“你父母在叫你起牀,你現在睜開眼睛,可是你發現你原來並不是在家中,而是在你打算回家前呆過的地方,這個地方你很熟悉,告訴我,你看見了什麼?”
“看見……白色的……白色的房間。”赫連漪閉着眼睛終於囈語般回答着我地問題。“很大,很大,四周……都是白色的。”
周圍的人都很安靜,生怕發出任何細微的聲音驚動了赫連漪,她如今說的就是平常我們常說的夢話,赫連漪如今處於淺睡眠狀態,睡眠時抑制作用沒有擴散到大腦皮層的全部,語言中樞有時還能活動,這時候她地回答都是潛意識中最真實的。
“在白色的房間裡有人嗎?”我輕言輕語地問。
“沒有。”
“房間中你看見了什麼?”
“看見……看見了……一棵樹!”赫連漪的眉頭又開始時不時皺起,她是有記憶的,只是這段記憶太模糊。“很大的一棵樹,我站在樹下看不見大樹的最頂端。”
“大樹是什麼顏色的?”我眉頭皺起表情凝重地問。
“白色。”
“大樹上有什麼?”我輕聲地問。
“繭……很多的繭,都掛在那棵大樹上。”赫連漪說到這裡表情開始漸漸透着焦躁和不安。
我知道她的潛意識開始有所防備,在她封閉這些回憶之前我加快速度繼續問。
“大樹上都是什麼繭?”
“……樹上的……繭……會破繭成蝶,好多蝴蝶圍繞着大樹飛舞,然後……然後如同雪花般紛紛飄落,融入泥土中滋潤着……大樹,然後……然後會有……更多的繭……掛在大樹上……”
這是赫連漪說的最後一句話,任憑我再怎麼問她已經不再回答,我站起身回想着赫連漪之前向我們描繪的那些畫面。
白色的大房間,很大看不到頂的大樹,掛在樹上的繭,紛紛揚揚如同雪花飄落的蝴蝶……
“赫連漪的回憶似乎很安詳,都是些美好的事物,雖然她沒有說清楚這地方到底在那兒,但是赫連漪似乎並不害怕這個地方。”南宮怡若有所思地說。
“剛好相反,這正是我最擔心的地方。”我焦慮的皺着眉頭說。
“擔心?你擔心什麼?”雲杜若茫然地問。
赫連漪描繪出來的並不是她記憶中的地方,而是她潛意識裡最直觀的反映,雖然這些描述中代表的意思很多我無法領悟,比如白色的房間,還有掛在樹上的繭。
這些都是赫連漪在現實中親眼看見,但經過潛意識轉變後描繪出來的景象,我並不知道其中真正的含義和所指。
但是有幾點我是知道的,在潛意識中參天大樹是代表權力或者權威,赫連漪說她站在樹下看到頂端,是暗示在她的面前有一個至高無上的權力在掌控一切。
“她口中提及的破繭成蝶,潛意識裡蝴蝶是代表死亡。”我壓低聲音憂心忡忡地說。“這說明赫連漪是那個環境中極其的壓抑和茫然還有害怕。”
“死亡?!蝴蝶代表死亡?”韓煜也有些吃驚,想了想對着我問。“那赫連漪最後提到最後蝴蝶宛如雪花般紛紛揚揚的飄落,融入大地滋潤大樹,而大樹上掛着更多的繭……這又是指的什麼?”
“這並不是什麼祥和的景象,這其實是暗示。”我深吸一口氣轉頭看看牀上的赫連漪,擔心地說。
“是暗示的什麼?”太子平靜地問。
我揉了揉額頭無力的坐到椅子上,聲音低沉地回答。
“有一個在赫連漪眼中掌握着至高無上權利的人,在操控着死亡,而這種死亡一直在延續,從未停止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