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的日子說長也長,說短也短,對桃華來說,這不過就是十天而已,但對在隔離區外等待自己孩子的人來說,簡直是度日如年,尤其裡頭傳出來死囚穿了天花病人的衣裳之後染病身亡的消息,有幾個婦人直接就在外頭哭出來了,彷彿她們的孩子也馬上就要死了似的。
若不是隔離區裡頭還有蔣家的小公子,估摸着等不到十天,那些種了痘的孩子就得被父母搶出來。
不過對孩子們來說,十天卻是一眨眼就過去了。無它,都是窮人家的孩子,有些平日裡飯都吃不太飽,現在每天都有菜有肉,還有年紀相仿的孩子們一起玩耍,除了身邊那些得了天花的病人看起來有些可怕,這裡的日子簡直是快活極了。等到滿了十日要離開的時候,居然還有幾個孩子很捨不得起來。
蔣柏華更是精神得很。別看他年紀小,但是既識字還會動幾下拳腳,儼然成了孩子頭兒,天天領着人恨不得能把天翻過來,讓桃華第一次發現弟弟居然是個熊孩子,很有幾次手癢想揍他!
滿載着孩子的馬車在五月末的陽光裡離開了隔離區。每個孩子都脫掉了在隔離區裡時穿的衣裳,沐浴過後換了新的乾淨衣裳,這才返回京城。
城門外頭早就聚了許多人,眼見着三十個孩子精神奕奕地坐在馬車上,頓時議論聲一浪高過一浪,一直往遠處傳了開去。
“郡王妃,什麼時候開始全城種痘啊?”路邊的人羣裡,忽然有人大聲問,立刻引起了一片附和:“是啊是啊,什麼時候開始種痘啊?我們都準備好銀子了。”
桃華也在馬車上坐着,坐在一羣孩子中間,看起來完全不像個尊貴的郡王妃,聞言含笑道:“大家都不必着急。這會兒天氣正熱,其實不是種痘的好時候。之後朝廷會出種痘的佈告,按着戶籍來,每家都會種的。大家耐心排隊,其實也很快。”
“那,痘苗是郡王妃親制的嗎?”有人大着膽子又問了一句。
“我一個人可制不過這許多痘苗來。”桃華笑了笑,“不只是京城,今後各處都要推廣,數以萬計的痘苗,我便是千手觀音也做不來啊。”
人羣裡響起了一陣笑聲,有人大着膽子喊:“王妃就是菩薩轉世,佑人平安!”
這引起了附和之聲,桃華連忙擺了擺手:“我可不是什麼菩薩轉世,這種痘之法,也是前人想到並試驗過的,雖然他們未能成功,卻也給後人指出了方向,故而今日纔有成功的種痘之法。醫術之道,大抵如此,在未知之時必得有人敢去試行,哪怕走錯了方向,至少也告訴後人,這條路是不能走的,遂使後人再加嘗試之時便可事半功倍……”
城門處擠的人漸漸安靜下來,遠近的人都不吭聲了,豎着耳朵聽桃華說話:“若無前人之失敗,也難有後人之成功。便如若無神農嘗百草之死,便無華佗扁鵲救人以生。大醫之道,乃在於不懼風險,不懼物議,盡心竭力爲人醫治,至於成敗利鈍,則不可有所顧忌。即使爲人所不解、不恤、不諒,亦必如是。”
沈數帶着郡王府的馬車,也親自來城門處迎接,卻被人羣擋在了遠處。只是此刻人雖然多,現場卻幾乎是落針可聞,以他的耳力,足夠將桃華的話一字一句全收進了耳中,忍不住微笑起來。大醫之道,原來這就是大醫之道,桃華一直是一副不怎麼愛行醫的模樣,其實在她心裡,大醫之道一直牢牢地扎着根,從來不曾變過。
“郡王爺來接人了……”終於有人發現了沈數,實在是那身大紅常服太顯眼,座下的高頭大馬也是京城裡不大常見的神駿。到底百姓對於皇室中人還是有敬畏之心,不自覺地就讓出了一條路,讓沈數策馬穿過人羣,走到了馬車前頭。
桃華今天穿的是一件八成新的茜紅色衫子,還是在家做姑娘的時候制的衣裳,這顏色她其實挺喜歡的,只是衣料是細布,穿在身上雖然舒服,卻不合郡王妃的身份,出嫁的時候薄荷都不想帶着,還是桃華叫她塞到了箱子裡,想着若是西北天氣熱了,在房裡自家穿穿也好,想來沈數不至於挑剔的。
誰知在西北還沒呆到天熱就回了京城,倒是這回在隔離處不必穿得那般華貴,便把這件衫子又翻出來了。
衣裳雖不怎麼貴重,勝在顏色十分嬌豔,襯得她略有些曬黑的肌膚透出潤澤的微紅,血氣充盈,生機勃勃,彷彿一朵正盛開的花,毫無顧忌地向外散發着芬芳。
沈數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看着桃華。到現在他真的確定自己的眼睛起了變化,桃華身上的衣衫在他眼裡不再是灰色的,就連那張臉也不太一樣了,似乎像被什麼照亮了一樣,有了某種微妙而難以言喻的變化。
“王妃回來了?”沈數忽然一笑,彎腰向桃華伸出了手。
下一秒,無數百姓目瞪口呆地看着安郡王將郡王妃提上了馬背,坐在自己身前,之後圈轉馬頭,旁若無人地穿過人羣走了,扔下一個蔣柏華徒勞地伸着手:“姐姐,姐夫——”他也要騎馬!
“這,這——”有人不由得小聲嘀咕,“這也太不成個體統了吧……西北那邊,都是這般沒個廉——”
最後一個恥字還沒說出來,這人就被自己婆娘狠狠掐了一把,疼得嗷一聲叫了出來:“你瘋了不成?”
“你才瘋了呢!”他媳婦狠狠剜了他一眼,“走走走,趕緊回去準備給娃們種痘的銀錢,沒聽王妃說嗎,很快就要全城種痘了!”說什麼廉恥,是想捱揍嗎?再說了,雖說郡王爺這樣光天化日之下的是有些……但,王妃真有福氣啊,就說她家裡這個,平日裡連句暖和話兒都不會說,出門也不知道迎迎她,更不用指望他懂這個了。
會做如此想的絕不止是一個人,這衆目睽睽的,用不了一個時辰,消息就滿天飛了。皇后早晨起來就叫人去打聽消息,原盼着那三十個孩子最好是死幾個,若是蔣家小崽子死了就更好了。
然而真是天不遂人願,不但孩子沒有死掉一個,還個個活蹦亂跳,引得無數百姓去城門處迎接,倒鬧得跟得勝還朝似的。尤其是那個沈數,衆目睽睽之下還鬧出這一出來,簡直是——
“傷風敗俗!”皇后恨恨從牙縫裡擠出四個字,“母后,蔣氏如此傷風敗俗,丟的是皇家的臉面,她不懂規矩,您得好生教導她纔是。”
太后半閉着眼睛:“那是安郡王不懂規矩。西北素來如此,他在那邊長大,也難怪了。”她倒是很想做點文章,然而現在蔣氏如日中天,她又沒什麼精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橫豎現在從定北侯手裡分些軍權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裡子都有了,面子就讓沈數夫妻一分半分的也沒要緊。
皇后心裡卻不痛快得緊:“母后,縱然不訓斥蔣氏,這宮裡她兩個姐妹,也要好好約束一下,萬一也做出這等傷風敗俗的事來,丟的可是皇上的臉面。”
太后明白她在不痛快什麼。一個從來未曾得到丈夫珍愛的女子,看見別的女子獨寵專房,心裡如何會舒服了?不過蔣氏姐妹反正無礙大局,皇后願意教訓就去教訓吧。
於是玉卉閣和羣香殿同時接待了鳳儀宮派去的宮人,給蔣氏姐妹各送了一卷宮規,叫她們謄抄。
“這算什麼——”玉卉閣裡,檀香氣得滿臉通紅,“充媛好端端的,怎麼就被罰了?就是郡王妃有什麼行爲不端之處,皇后怎麼不去罰郡王妃?”
蔣梅華心裡也很不痛快,但她也明白,自己這個充媛的位份還是借了桃華的光,如今桃華證明了種痘可行,名聲頓時大盛,皇后除了罰自己抄抄宮規就沒有別的辦法了,更不會再像前幾日那樣,連下頭的小嬪妃們也敢給自己難堪。如此一衡量,抄宮規又算得了什麼呢:“不要說了,拿紙筆來就是。”
“可皇后根本沒說要抄多少……”等驗收的時候,蔣梅華無論抄了多少,皇后都有理由嫌少。
“先抄着,回頭你去打聽打聽,杏姐兒那裡抄多少卷。”到時候她比蔣杏華多抄一點,也就足夠了。
桃華並不知道兩個堂姐妹因爲她在挨罰,因爲現在她已經顧不上別的了:“你說你的眼睛有點變化了?究竟是什麼變化?快說清楚一點!”
沈數含笑看着她的臉,尤其是那兩瓣張張合合的脣:“我也說不太清楚,只是覺得這些東西看起來都不大一樣了,彷彿明亮了好些似的。”
桃華緊捏着手指,在屋裡連轉了幾圈:“明亮了些……明亮了些……”天哪,當時她爲什麼不再研究得更透徹一些,爲什麼沒有細問一下那些接受過治療的色盲症患者,在恢復過程中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感覺。
實在是病例報告上寫的結果基本都是“已經能辨認大部分色盲檢查圖”,或者“對色盲檢查圖能辨認”一類的話,卻並沒有人詳細描述過,在治療過程中,病人的視力究竟是怎樣一點點發生變化的。
一個天生就辨認不出紅色的人,你也不要指望他忽然會發現“啊我能看見紅色了”,實在是在他的世界裡根本沒有這種顏色。所以現在沈數只能說覺得世界看起來不一樣了,然而究竟是哪裡不一樣,他說不上來。
“這至少證明第一療程的鍼灸有效了!”桃華揮了揮拳頭,一臉興奮,“太好了!接下來我得研究一下第二療程應該怎麼辦。對了,得畫幾張檢查圖!”簡易的色盲檢查圖,她應該還能畫幾張的。
沈數坐在那裡,笑微微地看着桃華。他的王妃在屋裡直打轉,像個沒頭小蒼蠅一般,完全沒有平日裡的精明能幹模樣,然而眼睛亮得像兩顆星子似的,脣角一直往上揚着,笑容不自覺地就流露出來,簡直漂亮得讓人不敢逼視。
“好了,你先坐下。”沈數把人拉過來,“來日方長,也不差這一時。這些日子在隔離處,又不讓我跟着,我在外頭只聽說不斷往外擡人,也不知道里頭究竟怎樣了。”
其實隔離處的天花病人本來不多,更多的是從牢裡挑出來的那些死囚,因爲沒有種過痘苗,大部分人都很快染病身亡了。死者的屍身都會擡出去讓太醫們鑑定,看究竟是不是死於天花,以對比出痘苗的防疫效果。
老實說,這種以人試藥的法子,桃華還真是多少有那麼點難以接受。尤其是死囚中還有十幾歲的少年,在她看來也就只是些孩子罷了。
沈數嘆了口氣,拍拍她的手:“男子十五歲以上,抄斬不赦,他們本來也都是要秋後處斬的。皇上已經答應過,倘若進了隔離處還能活下來的,便可赦了。”十五歲,在這個時代已經不能算是孩子了,一般抄家斬首的,十五歲以上的男子都在斬殺範圍之內。
“算了,不說這些。”桃華也知道自己既然來到這個世界,就得接受這個世界的規則,“倒是舅父那邊,究竟怎樣了?”
沈數臉上笑容不變,慢吞吞地道:“西北軍那邊,勢必是要撤換幾個人了。”
“那——”撤換,就等於軍權被人分去,定北侯招致忌憚的最大原因是軍權,然而能讓他據以自保的也正是軍權。然而看沈數這模樣,好像並不着急似的。
沈數閉着眼睛仰靠在椅背上,居然還全無形象地把兩條長腿擡了起來,直接架到了桌子上,椅腳一半騰空,在那兒危險地晃晃悠悠,臉上還帶着點笑意。
“這是做什麼……”桃華又好笑又好氣。沈數腰緊腿長,這動作做起來頗爲帥氣,然而以他的教養來說簡直就是全無樣子了,若被定北侯夫人看見說不定一巴掌就抽了上來,“你打的什麼主意?”
沈數睜開一隻眼睛看着她,一邊嘴角往上一彎:“西北痘苗出事的時候,你怎麼不先給柏哥兒種痘呢?”如果那時候給蔣柏華種痘,至少能平息一半的指責,尤其是張氏對於她醫術不精用藥傷人的指控。
桃華不以爲然:“膿瘡總要全擠出來纔會好,讓他們蹦得越厲害,才能把局勢看得越清楚。”再說白了,總要把力氣攢足了,打起臉來纔會啪啪響的對不對?
“你是說——”桃華說到一半,忽然自己明白了,“欲擒……”故縱?
沈數又閉上了眼睛,晃了晃椅子:“我說過,皇上也不想等了。”
“但是這太危險了,軍權讓於家拿到手裡,於黨的地位不是更穩固了嗎?”桃華一時有點不大明白。難道皇帝之前對於家的縱容不是欲擒故縱嗎?現在連軍權都要讓他們分一杯羹,那於黨豈不是如虎添翼?
沈數仍舊慢悠悠地晃着椅子:“可是於家想要的不僅是這些。”於家已經榮耀兩朝,但他們還想要更長久的尊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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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還想掌握一個皇子。”桃華喃喃地說,“是啊,他們不是早就盯上陸盈的孩子了麼。”
“這個孩子,皇上不會讓皇后抱去養的。”沈數淡淡地道。他身下的椅子一會兒是兩條腿支地,一會兒又只有一條腿支地了,晃晃悠悠似乎隨時都會摔倒下去:“於家想要的越多,就越不穩當……”
桃華略有些不解地想了想,忽然間覺得後背微微有點發涼:“你是說,皇上——”
“噓——”沈數睜開眼睛,用一根手指壓在自己嘴脣上,衝她一笑,“走,我們看看柏哥兒去。好些日子沒見他,他想我了沒?”
蔣柏華當然還是想這個姐夫的。雖然在出隔離區的時候已經換洗過了,但一回郡王府,桔梗兒還是帶着人把他又扒了個精光,按進浴桶裡又洗了一遍。桃華和沈數過去的時候,他正在吱哇亂叫地被人按着穿衣裳,直到看見姐姐進來才老實了。
沈數過去一把將他提起來往上一拋:“喊什麼呢?”
“嗷——”蔣柏華褲子還沒穿上呢,這麼一拋,衣襬飄起,頓時下頭就涼快了,“姐夫!”屋子裡有丫鬟不說,姐姐還在呢。
桃華笑得快喘不過氣來,看蔣柏華滿臉通紅地往被子裡爬,勉強扶着牆挪出門去了。罷了,無論皇上要做什麼,那些事自有沈數去拿主意,她只要跟着做就是了。如今她要做的,就是將推廣種痘之事做好。
“王妃,劉翰林太太來了!”玉竹匆匆從院子外頭進來,“奴婢瞧着哭得不成了,直喊着求王妃救命呢。”
“救命?”桃華皺了皺眉,“劉家有什麼好讓我救命的。”反正種痘處的差事是絕不會再交給劉之敬了,不過這事兒也不至於送命啊。
“劉太太急得說話都顛三倒四了,奴婢也沒很聽明白,只聽她的意思是要請王妃過府去給誰診脈。”玉竹雖然沒見過這位蔣家養女幾面,但已經在心裡把陳燕劃歸無能一類了,連過來說個話都亂七八糟的,害得她給主子傳話都不好回。
桃華陡然想到了一個人:“難道是他家老太太出事了?”當初劉老太太說是傷寒,她去診脈的時候就有點疑心:傷寒倒是傷寒,可那幾天天氣並不曾驟冷,劉老太太去哪裡受寒呢?只怕是自己做的手腳。
不過,桃華本來的意思也是想讓劉之敬自己辭了差事,自然不會去戳破什麼,而且劉老太太也確實是真病。只是這會兒陳燕慌慌張張地跑來,該不會是劉老太太自己作得太厲害,一病不起了吧?
桃華猜得不全對,然而事情的結果卻是沒兩樣的。陳燕一見她就往地上跪:“姐姐救命,我婆婆她不成了,郎中都說救不得了!”
“別哭哭啼啼的!”桃華一邊叫薄荷去拿藥箱備馬車,一邊有些不耐煩地道,“跟我說說,你婆婆究竟是什麼病?”
陳燕訥訥地說不出來。怎麼說?這一路過來,她腿都軟了,劉老太太是在她說話的時候突然倒下去的,會不會有人說是她氣死了婆母?
“快說!”桃華看她這樣兒更覺得不耐煩了,“想讓我救命就說得詳細些,否則耽誤了時間誰也沒辦法。”難道是受寒轉了肺炎?
陳燕忍不住直掉眼淚,但又不敢不說,支支吾吾說了幾句,又連忙爲自己解釋:“我並未跟她頂嘴——”
桃華沒工夫聽她再說什麼:“快,立刻去劉府!”去得再晚點,恐怕人就沒得救了。劉老太太這種情況,很像是腦出血。本來年長之人血管已經脆弱,長期劇烈咳嗽也可能令血管破裂,這一下陡然坐起氣急攻心,就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陳燕見她面色嚴肅,只覺得整個人都在往下墜,雙腿一軟幾乎坐倒在地上:“姐姐,真的不是我,我沒有想氣死婆母……”她只是說了幾句實話而已。
“起來!”桃華一手把她拖了起來,“趕緊走吧,希望還能趕得上。”你是沒有跟劉老太太說什麼,但你說她的兒子,大概比說她還要刺心。然而說起來,陳燕的話也並沒有錯,劉之敬分明就是個見風使舵的懦夫,卻偏偏要把錯都歸結到陳燕頭上,想來小人也不過如此了。
然而腦出血這種事,人真要完蛋是很快的,桃華趕到劉家的時候,劉老太太已經嚥了氣,臉上還保持着那種惱怒的神情,眼睛半睜不睜地始終合不上。
“你這個賤人!”劉之敬用手抹了兩次都沒能把劉老太太的眼皮抹下來,陡然起身對着陳燕就是一記耳光,“你氣死了婆母,我要告你忤逆!”
“劉翰林冷靜些吧。”桃華本心真不想管劉家的破事,然而看劉之敬這副理直氣壯的模樣又實在是不順眼,“要告她忤逆,有何證據?公堂上問起來她如何忤逆,劉翰林打算怎麼說呢?”有種的你就說自己臨陣逃脫被妻子戳穿,老孃惱羞成怒突然身亡。
劉之敬被噎住了。陳燕自嫁進劉家以來,在劉老太太手下是老老實實的,左鄰右舍都知道劉老太太會馴媳婦兒,如今要說她忤逆,實在也沒有什麼證據。他愣了半天,才突然在牀前跪了下去:“娘,兒子無能啊……”爲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現在母親一去他就要丁憂守孝,即使這時候他想再厚着臉皮回種痘處,也完全沒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