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了一些時候出發, 馬車可以不必趕得太快,一路勻速行進,易靖華依言在馬車上休息了起來, 而且還不是普通的閉目養神, 整個身子都靠到了上官寧身上, 在那溫香軟玉中睡了過去。
儘管如此, 那眉頭還是微微蹙起, 想來也是因爲馬車顛簸睡得不好吧。
這還只是開始呢,日後行軍打仗宿在帳篷裡也就算了,多數時候還免不了風餐露宿, 遇上了偷襲可就不管你夢裡是金山銀山還是美人在懷,通通都得蹦起來抄傢伙打仗。
所以說啊, 不能看那些當將軍的多風光, 一聲令下指揮着千萬人, 人家那可都是刀劍裡拼出來的!如此,徐將軍敢在衆王爺面前沒大沒小也就不意外了。
馬車慢慢地到達了城門, 城樓之上站着的是由大王帶領的一衆送行的人,城樓下黑壓壓的都是人,裡面是攢動的百姓,外面是整齊的士兵。
站上城樓往下看,士兵們一個個的精神抖擻, 沒有風, 但寧國的軍旗依舊揚武着, 前排是將士, 後排是士兵。
聽聞, 這一次招兵買馬,加上各地調過來的兵馬, 足足有十萬人,馬匹五千匹,比前方整整多了成倍的兵馬,看來此行寧國勢必是要拿下楚國這顆絆腳石。
大王與靖王寒暄過之後,各位王爺也輪番送行,難得地上演了一次兄弟情深的戲碼,那言語那神情不可謂不真實,可是真正有幾個人希望他還能活着從外邊回來的又有幾個?
靖王常年混跡兵部和軍營,帶兵打仗也是有的,但此次不一樣,事關兩國存亡,楚國能和寧衛兩個鼎立這麼久,實力自然是不能小覷,何況戰場在南邊,水戰的話還是楚國有優勢。
日頭毒辣,士兵的軍姿依舊整齊。
話別得差不多了,易靖華走向上官寧,接過她遞來的紫翎槍,附身過去湊在她耳畔,道:“我不在的時候,多擔待一下夕月。”
上官寧有些哭笑不得,這個在外人看來如此曖昧的姿勢,王爺您就只爲了說這麼一句話,究竟是多怕我不擔待你的夕月?
下了城樓,易靖華在衆人的注視下翻身上了馬,紫翎槍往身後一背,氣勢不輸久經沙場的徐將軍,黑色戰袍此時在上官寧看來竟是有種別樣的意氣風發。
在她的記憶裡,許多年前,也有一個身着黑色戰袍的男人,騎着一匹紅色的汗血寶馬,揹着紫翎槍,領着紅色戰袍的年輕少年,領着千軍萬馬,朝着戰場而去。
易靖華身旁那匹馬上的是他的護衛,名喚羅商,聽聞武功甚是了得,以往王爺出征都只命他在暗地保護,此次提到了明面上隨行出征,可見對此次戰役的重視。
軍隊的號角聲吹起,旗幟搖起的那一瞬,士兵的鮮血像是沸騰了起來,信陽城下是十萬士兵雄渾的吶喊聲,在用盡心肺去呼喚寧國的勝利。
棗紅色駿馬雙腿騰空發出一聲有力的嘶鳴,馬上的將軍高舉手中的□□,高聲呼道:“出發!”
“寧國必勝!必勝!必勝!”十萬士兵接連三聲有力的吶喊。
整齊的隊列早就留出了一條道路,靖王調轉馬頭,駕着馬從那條道緩緩走過,馬蹄聲清晰,每一步都激盪着寧國士兵的軍魂。
十萬大軍在城樓上諸位的注視下,浩浩蕩蕩隨着前方馬背上那卓絕的身影出發,軍旗飄揚,這天底下,此時只剩下了士兵浩蕩離去的聲音。
上官寧是進宮用了一頓飯陪着兒子剛剛出徵的老人家嘮嗑了一個下午才趕在天黑透之前回到王 府的,等王爺活着回來了她一定要建議一下再選個風水寶地把王府遷過去,這尷尬的位置去哪兒 都不方便,光是在馬車上就得顛簸個把時辰,難怪大王出宮走動也不興來這兒,把老身骨顛出毛病了多不值得。
王府裡出乎意料地安靜,大堂裡亂七八糟地擺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其中最耀眼的就是香案上供着的金燦燦的菩薩像。
怎麼回事兒?她就一個下午不在府裡就開始揮霍金錢了啊?!
“易安!易安!”上官寧難得粗暴了一回。
被聲音懾得心臟都快停止跳動的易安跌跌撞撞從後堂繞過來,嘴裡直打哆嗦,“王……王妃……奴才在……這兒……”
“站直了,好好說話,別讓人以爲咱們靖王府虐待下人。”上官寧白了他一眼。這傢伙平日裡一副圓滑的模樣,什麼事情會變得這樣魂兒都沒了一半?
“我問你,這什麼情況?王府什麼時候要該建佛堂了嗎?我可告訴你啊,你們王爺一看就不是什麼會吃齋唸佛的人,你們要是真把王府變成佛堂……王爺才走了一個下午,就他那匹寶馬,快馬加鞭的話估計不用兩個時辰就可以站在你面前罰你。”
“王妃……奴才冤枉啊……”易安苦着一張臉。
上官寧挑挑眉,她這算不算是找到了易安的弱點?
“怎麼回事兒?”王爺能放心把王府交給易安管理,自然是信得過他的爲人的,再說了,她進了王府這麼久也沒有聽說過易安喜歡禮佛。
“回王妃,這尊菩薩是月夫人從寺廟裡請回來的,說是每日供上三炷香,可保王爺征戰順利。”易安看着王妃的臉色,回答得小心翼翼。
“一派胡言!行軍打仗之事最忌諱說鬼神之事,每天燒三炷香就能打贏戰爭還派什麼大軍出征啊?派一羣和尚去前線唸經打坐看哪邊唸的聲音大打坐打得就不就可以了?”
“王妃是不信鬼神之人,所以纔會這麼說,尋常人家的夫人都是燒香拜佛祈求戰事順利夫君平安的,所以切莫玷污了神靈纔是。月夫人與王妃不同,相比王妃,月夫人能爲王爺做的事情更少,求神拜佛也是爲了讓自己心安啊。”
“如此說來,我不讓她拜佛還是我的不是了?”
“不是不是……奴才哪敢說王妃的不是……”
“行了行了,本王妃也不是這等小氣的人,不過,素來聽聞寧國是馬背上的國家,男男女女都是馬背上長大的,騎馬射箭都是好手,女子上戰場的也不是沒有,那心態自然比我們衛國那些女兒心要強些,怎麼也這般用這些手段矇蔽自己?”
“這……”
“這什麼,這個半天你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罷了,不是所有的女子都能像徐夫人那般的,丈夫出去打仗了還能約着一羣夫人去遊園。不過你說的也對,月夫人既然要拜,那就拜吧,別讓王爺回來說我不擔待她。不過,這東西不能擺在廳堂裡,有賓客來怎麼辦?影響府容!你去跟月夫人說,讓她弄回珣香院去,一天愛燒幾柱香燒幾柱香,燒了珣香院我也不介意……還有這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統統弄走!”
“呃……是……”易安有些爲難地應聲。月夫人雖然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但也是不好應付的,王爺臨走前才吩咐照看好月夫人,這要是擺個菩薩像都不可以,那王爺回來參他這個管家的罪狀還不得寫成一本書了。
可是……現在王爺不在,王府還是王妃說了算啊。
易安耷拉着腦袋離開,心裡盤算着怎麼開口跟月夫人說,還是直接找人把東西搬去珣香院比較簡單粗暴?
“易安!”冷不防上官寧在後頭又喊了他一遍,嚇得他差點兒沒摔一個狗啃泥。
上官寧白了他一眼,這膽子都小成了老鼠了,昨兒個敢那樣和她說話,今兒個就怕被她吃掉了。
“王妃還有何吩咐?”
“也沒有什麼大事兒,你吩咐下去,從今日起,府裡的吃穿用度一律裁剪。王爺在前方打仗,是需要大量軍餉的,我們在後方的不能幫上什麼忙,也不能在吃穿上揮霍銀子。本王妃也有看過王府的開支,府裡女眷居多,平日裡買什麼脂粉什麼首飾的總是花銷不少,先前也想着跟王爺提一下,但畢竟咱們是王府,太寒磣了也不好,所以就作罷了。現在不一樣了,月夫人不是也說了嗎,吃齋唸佛,爲王爺積一點福德,所以啊,從平日的伙食裡我們就可以省下一比開支了,等王爺回來一定會褒揚你持家有道的!”
“持家……有道……”易安抽了抽嘴角。王妃你們衛國的文化可能和我們有些不一樣。
“吶,這尊金燦燦的東西從寺廟裡請回來肯定也得花不少錢,記得跟月夫人說,從月俸裡邊扣。你回頭把賬本拿給我,我看看這比例該如何削減。”
上官寧滿意地在易管家的注視下回上寒軒,心裡開始盤算着如何有度地削減。
早就說過了,王府這樣子很容易形成奢靡之風的,多虧了有她在勤儉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