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湯館。
芙蓉湯館最大的特色就是藝人精通琴棋書畫,熟習喝酒對局。客人浴後,無論何種消遣:聽琴、對奕、賦詩、描繪、飲酒都有美人作伴,鶯聲燕語,其樂融融。
京城流行一句話:“一入芙蓉館,就是劉禪住魏國—樂不思蜀。”
芙蓉湯館有八大琴房:西江月、憶江南、漁歌子、長相思、醉花陰、鷓鴣天、琵琶行、木蘭花。房名均取自唐教坊曲名和詞牌名,客人慾聽曲,任選一琴房,相應的女琴師過來彈奏琵琶或三絃,箜篌,箏,爲客人助興。
芙蓉湯館還有八大棋室:麒麟、凌宵、玄天、如意、隴中對、聚賢堂、棋元閣、談笑風生。客人慾下棋,任選一棋室,相應的女棋師過來陪客人捉對廝殺。
芙蓉湯館當然也有八大書屋、八大畫堂、八大酒閣。
西域漢子達瓦登巴、米瑪扎西、拉巴多吉沐好浴、更好衣,端坐在八大酒閣之“蜀留香”。等那位據說喝起酒來,九頭壯牛也拉不回頭的海裳。
※海裳使盡渾身解數好不容易送走酒閣幾個難纏的客人,回到自己的居室。
今夜有明月,白衣男子會踏着月光而來。
海裳特地提早收工,準備洗個熱氣騰騰的玫瑰花浴。
放好水,室內暗香浮動,海裳寬衣解帶。
“咣鐺”一聲,房門被撞開,館主鄔二孃風風火火闖了進來。
脫得僅存縶衣袒胸露肌的海裳“嚶嚀”一聲,側身翻進木桶裡,把整個身子埋在玫瑰花瓣下,只露頭部在水面。
鄔二孃嚷嚷:“小姑奶奶,早不洗澡晚不洗澡偏偏這個時候洗澡,三個財大氣粗來自西域的藥商指明道姓點你對酒。”
海裳面露難色,說今晚無心對酒,懇求鄔二孃按排其他姐妹應付一下。
鄔二孃罵罵咧咧走出海裳居室。
※蜀留香酒閣。
鄔二孃對達瓦登巴、米瑪扎西、拉巴多吉婉轉說明海裳無心對酒,希望三兄弟諒解,她即刻安排一位酒量不輸海裳的麗人過來對喝。
達瓦登巴解下腰間的金絲皮囊,扔在鄔二孃懷裡,道:“這裡面的金葉子足可以將你的整個芙蓉湯館買下。”
皮囊扔過來的力道不少,鄔二孃的胸口撞得隱隱作痛。她分明感觸到了金葉子的份量,鄔二孃毫不猶豫地一把摟住皮囊。
“只是……”鄔二孃唯唯喏喏,“海裳姑娘真的有事……”
達瓦登巴嘿嘿幾聲:“你拿這袋金葉子去請海裳姑娘。”
鄔二孃唯唯諾諾而去。
達瓦登巴、米瑪扎西、拉巴多吉對視一笑。
這世上不喜歡錢的女人好像不多,他仨耐心地看海裳慌不擇路地跑進來。
然而,他們的如意算盤打空了,鄔二孃狹獨自提着金絲皮囊回來了。
看來海裳姑娘根本不吃達瓦登巴這一套。
鄔二孃極不情願地將金絲皮囊交還給達瓦登巴。
老三拉巴多吉搶着接過金絲皮囊,不相信地道:“奇了,世上竟有見金子不起心的女子,怕是嗅覺出了問題吧,嫌登巴大哥的金子是臭的?”
拉巴多吉說着裝模作樣舉起皮囊嗅了一下,一股淡雅的幽香直衝鼻翼。拉巴多吉口中嘖嘖有聲:“妙哉妙哉,想不到這副臭皮囊一過海裳姑娘的居室,竟脫胎換骨,芬芳如蘭。”
“多吉就是多吉,說話比日喀則薩迦寺裡的佛樂‘多吉尺布’還要動聽。”達瓦登巴由衷地對拉巴多吉讚道。
達瓦登巴對鄔二孃說:“老闆娘,問問那妞兒要啥。硬的、軟的?還是天上飛的、地上爬的?告訴她,只好她啃聲,就算是‘庫庫淖爾’日月寶鏡,咱登巴也會給她運過來,決不含糊。”達瓦登巴回過頭,瞪着一直不說話的老二米瑪扎西,“是吧,扎西?”
庫庫淖爾,蒙語“青色的海”,即美麗的青海湖,傳說青海湖是文成公主遠嫁吐蕃途中用唐王賜給她的日月寶鏡變成的。
扎西點點頭,證明老大登巴有此能耐。
鄔二孃只得再去請海裳。
一刻時辰不到,鄔二孃隻身而返。
登巴拉長了臉,一時又想不出更好的注意,僵在那裡,
多吉打破沉默:“扎西二哥,咱哥仨就數你的注意多,你出個點子呀。”
登巴也將目光投到扎西臉上。
扎西覺得有點扎臉,拍拍手說,“老闆娘,告訴我海裳姑娘的居室,我過去請她。”
※扎西走出蜀留香酒閣,鄔二孃追出酒閣,提醒扎西,海裳還在沐浴。扎西將手放在胸口,彎腰施了一禮。
扎西沒有徑直走向海裳居室,而是往馬廄而去。回到原地時,手上多了一隻羊皮酒囊。
※海裳居室。
躲在木桶裡的海裳聽到門外又響起腳步聲,不是鄔二孃,是男人的腳步聲。海裳趕緊將桶邊的玫瑰花瓣收攏過來,讓自己的嬌軀藏得更加嚴密。
門外,扎西請她過去對酒。
扎西唱起了歌謠;“青海湖的冰魚,雅魯藏布江的雪鹿,它們不喜歡捕食者的誘餌,卻喜歡馬背漢子的青稞酒。海裳姑娘,你比青海湖的冰魚更嬌嫩,比雅魯藏布江的雪鹿更機靈,你是庫庫淖爾開得最燦爛的格桑梅朵。海裳姑娘,扎西給你帶來了清醇可口的青稞酒。”
扎西對海裳極盡讚美之字,沒有破門而入,博得海裳的好感。
歌聲中,扎西推開門,他緊閉着眼睛。
“你!”躲在水中的海裳又羞又急,淚珠在眼眶裡不斷打轉。
扎西辨聲聽息,將手上的羊皮酒囊,拋向海裳。
羊皮酒囊順勢掉進木桶,水花激盪,濺了海裳個滿頭滿面,水珠順着海裳臉頰流淌下來,滑過皓潔如雪的脖頸。
扎西頭也不回地走出居室。
海裳從桶底撈起羊皮酒囊,見羊皮酒囊上套着另外一小塊羊皮,上面扎着一行字。海裳匆忙瀏覽了一下,破涕而笑。
※蜀留香酒閣。
海裳珊珊而來,濯濯如春月柳,灩灩如出水芙蓉。
登巴和多吉腦門冒着細汗,看着海裳,眼睛都直了,就像是呼倫貝爾草原長途跋涉飢腸轆轆的狼羣看到一隻嬌嫩的綿羊,恨不得一口吞下肚子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