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門遠在黔東南,能夠在長安佈下天羅地網,對疑似飛錢幫四鬼的蘇員外、沈山人、郭大裁縫、馬神仙大開殺戎,慘無人道地將每具屍體幾乎砍成肉醬,並故意留下殺人兇器,刀柄上的斑斑血淚詔告天下:血債要用血來償。
快樂門刀客重出江湖,是充當殺手還是本門復仇?要想找到答案,必須弄清刀客殺人動機。
絳桃用一種老朋友的口吻說:“你看看這個對你有沒有幫助。”
絳桃遞給蒼耳一張紙,是半張憑證,蒼耳心跳加快。
“這是什麼?”他雖猜出幾分,仍想從絳桃口中得到證實。
“飛錢幫飛錢。”絳桃輕啓朱脣,齒如編貝。
蒼耳一陣激動,終於見到傳說中的飛錢。
唐朝商業發達,長安商賈雲集,商人交易需要攜帶大量的錢幣,運輸錢幣成爲棘手的問題。蒼耳換算過,古代一文錢等於現代0.5元人民幣,古代商人生意做得越大,運輸的錢幣越多。
爲方便家鄉商戶,唐朝各地駐京進奏院發明了飛錢。飛錢由上下二張憑證組成,商人出發長安前,將攜帶的錢幣在當地換得飛錢,上半聯憑證記載着錢幣數目和地點,下半聯賃證寄往駐京進奏院。商人到達長安後,持上半聯賃證去進奏院驗證,如和下半聯相符,即可提款,進奏院收取少量的費用。
一些富商見有利可圖,加入到經營飛錢行列,其中的佼佼者是長安“百隆源”商號,由於百隆源在全國各地都設有分支,比各地進奏院和其他富商更具優勢,不到一年,便壟斷了大江南北的飛錢業務。百隆源老闆唐萬春見時機成熟,成立飛錢幫,將勢力擴展到南北邊陲。
一些委派外省的封疆大吏怕走透風聲,不敢將在當地貪污來的贓款和搜刮到的民脂民膏運往長安,即需暗渡這些贓款的渠道,飛錢幫的出現剛好填補這方面的空白。封疆大吏看中唐萬春的勢力,在當地將不義之財統換成飛錢幫飛錢,借返京述職之時在長安完成提款。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有人向朝庭檢舉封疆大吏借飛錢幫飛錢套現的內幕。龍庭震怒,下旨徹查封疆大吏勾結飛錢幫一事,隨着刑部、大理寺、京兆府辦案人員的日益緊逼,飛錢幫根基被撬動,不出一個月,飛錢幫的“大廈”轟然倒塌。
飛錢幫還有多少贓款沒被兌走?封疆大吏手頭還有多少上半聯憑證?一概成了迷。
蒼耳只聽飛錢名,未見飛錢身。此時飛錢在手,緊張得要命,連掌心都冒汗,一時瞧不出手上的飛錢是上半聯還是下半聯。
絳桃注視着蒼耳表情變化,淡定地道:“這是一張上半聯憑證,面額一萬兩黃金。”
“一萬兩?”蒼耳目瞪口呆。
一萬兩黃金是什麼概念?換作現代人民幣是2億4千萬,這僅是一張飛錢,加上其他呢?唐朝有這麼多黃金儲備量?
幸好蒼耳穿越前翻閱了一些資料,唐朝以前,由於開採冶煉技術比較低,那時候的黃金並不是真的金子,而是黃色的銅。進入唐朝,經濟和技術遠超以前的年代,空前繁榮,許多外國人遠渡重洋來到中國做生意,銅錢無法作和外國人交易,黃金開始在市面流通,但是這些並不是純金,其中夾雜一些銅。無論如何,一萬兩黃金在唐朝也是一個驚人的數目,飛錢幫的水有多深可想而知。
飛錢上半聯憑證大都持在商戶手中,普通商戶不會擁有如此龐大數目的貨款,只能是封疆大吏的鉅額貪污款。
絳桃氣憤地道;“這張飛錢是檢舉人交給朝庭的,封疆大吏貪污枉法達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蒼耳略有所悟:“快樂門殺人動機是爲民除害。朝庭一直拿不出有效治理貪官污吏的方法,快樂門替天行道,首先拿飛錢幫開刀。”
絳桃喟然:”恐怕沒那麼簡單,爲民除害則是其中之一。”
停屍旁內,寒氣逼人,老刀卻滿頭大汗,他擦乾淨驗工具,將它們一一放回消毒水中。老刀鬆了一口氣,總算完成了手頭的工作。
四具屍體,四把殺人兇器:竹柄短刀。老刀將兇器收集在一隻木盤上,拿起木盆,走出停屍房。
蒼耳和絳桃對視一笑,總算等到了下酒菜。
老刀見到絳桃,略感意外,蒼耳給絳桃和老刀互作介紹。老刀一聽到絳桃名字,驚出一身汗,大理寺一枝花名頭之響,如雷貫耳。
老刀作揖施禮。
絳桃滿臉春風道:“老刀師傳多禮了,辛苦了一夜,本探敬你一杯。”
蒼耳親自爲老刀斟酒,自己也滿上,和絳桃同時敬了老刀一杯。這段時間巡捕房最辛苦的人就是老刀,不光體力付出,腦力的發揮也至極限。
絳桃放下杯子,開玩笑道:“不知老刀師傅給總捕頭和本探帶來哪些下酒菜?”
老刀初見大理寺一枝花,有點緊張,不知從頭說起。
蒼耳提醒他:“就從傷說起吧。”
老刀憨厚地笑了笑,徐徐道來。
蘇員外、沈山人、郭大裁縫、馬神仙四具屍體發現的時間有先後,相差十日有餘。四具屍體無一例外留着殺人兇器:竹柄短刀。屍體慘不忍睹,脖子至肚臍處砍得支離破碎。
其中一名受害者多出一刀,其他三個受害者二十刀,此人的頸部多受了一刀,總共二十一刀。這名受害者生前人稱郭大裁縫,奇怪的郭大裁縫死了二次,被奪去生命後,屍體又“死”了一次。
郭大裁縫最早是胸口中了一刀,其後卻死於頸部刀傷,過了半個時辰後胸口才插進一把竹棲短刀,然後胸前被人割了十九刀。三個時段受了三次刀傷,死了也不被人放過,可見郭大裁縫生前受得怎樣的折磨。
郭大裁縫胸口共中了二刀,傷口深淺不一,大小不同,時間不同,說明殺死郭大裁縫和蹂躪他屍體的人不是同一夥。
再看馬神仙的屍體,和死在茶樓的蘇員處、死在死衚衕的沈山人也不同,他們是面對面受死,而馬神仙在高梁地是被人揹後偷襲,兇器擊穿他的後背,刺穿心臟而死。
四具屍體前胸均紋着人體刺繡,這些刺繡的紋理零零碎碎,憑着老刀精湛的修復技術、敏銳的洞察力和強大的記憶力,加上四具屍體刺繡相輔相成,老刀腦子裡有了出四幅刺繡完整的圖案。
紙和筆硯蒼耳早已備好,只等老刀發力。老刀當着總捕頭一枝花絳桃的面,將腦子裡勾勒出的圖案一一臨摹在紙上。
隨着一個又一個刺繡圖案躍然紙上,蒼耳和絳桃的眼睛睜得比銅鈴還大,四張紙全畫着一個圖案:千年老龜。
四個老龜中間的筆劃有所不同,有重有輕,有粗有細,極象四個甲骨文,四個字依次是“東、“南“、“西”、”北”。
“東龜、南鬼、西龜、北龜。”蒼耳不禁讀出聲來,東龜、南鬼、西龜、北龜正是飛錢幫四大分舵主,鬼是龜的諧音,四龜也即東鬼、南鬼、西鬼、北鬼,江湖人結合四鬼身世,謔稱爲酒鬼、色鬼、賭鬼、煙鬼。
將四幅圖案對號入座,沈山人即酒鬼、郭大裁縫即色鬼、馬神仙即賭鬼、蘇員外即煙鬼。
飛錢幫四大分舵主竟以死亡這種方式匯聚一起,蒼耳說不出是喜是悲,他喃喃道:“就算替天行道是快樂門的殺人動機,可爲了毀掉四鬼身上的紋身,割了二十刀,難兔太過份了。”
絳桃表情嚴肅:“真正的動機是密匙,四具紋身,四把密匙。”
蒼耳一顆心怦怦直跳,他和清音穿越到唐朝不就是爲了五把消失的密匙,五把開啓飛錢幫沉睡千年的寶藏密匙。唐萬春和四鬼各執一把。
看來快樂門刀客毀掉的不只是紋身,而是紋身中的密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