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南音飛撲過去, 見陸志達躺在地上,正要上前看個究竟,卻被女兒攔住了。
“噓!”陸英把食指豎在脣間。
趙南音探着脖子細看, 見丈夫微微動了幾下, 這才拍着胸口籲出一口氣。正要說些什麼, 卻又被女兒白了一眼, 只得老老實實地等着。
陸志達趴在地上, 不知研究着什麼,半晌才從地上爬起身,招手讓她們過去, 將頭燈的光打在地面上。
二人走近了才發現,地上滿是手電筒、刀、皮帶、鞋子、衣服……
林林總總的東西不知爲什麼全散落在這裡, 古怪得讓人發毛。
陸志達攤開手心問:“看看這戒指, 你們認識嗎?”
陸英湊上前, 見是一隻厚重的黃金素戒。指環很大,樣子很土, 套在她的大姆指上仍鬆鬆垮垮的。
趙南音搶過去看了眼內圈,顫聲道:
“這是約翰太太的!她向我秀過,裡邊有她的名字的縮寫,難道……可這裡沒有血,也沒有搏鬥、拖拽的痕跡, 不像是遇到了野獸。”
陸志達點頭道:“是很古怪!雖然不清楚他們遇到了什麼, 但約翰一家倖存的機率不大。此處不宜久留, 我們得馬上回家。”
三人轉身向外走, 陸志大父女倆好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都深鎖着眉頭,沉默不語。
唯有趙南音心情大好, 嘻嘻哈哈說着誤以爲丈夫出事,要帶女兒回家的糗事。
可她怎麼說,另兩人都不搭腔,便生硬地換了話題:
“你們說這綠星野獸吃人挺講究的,居然知道剝衣服。呵,它們不會還要生火做鍋吧?”
這句無心之言,卻把正在沉思的陸英驚到了。
“啊!難道綠星人吃人?”
陸英脫口而出,卻把自己先嚇得兩腿發軟,很快又否定了這種可能。
即便綠星人把人類當作牛羊,可他們有禁足令,怎麼可能在這裡狩獵?
難道……其中一部分綠星人,並不信仰聖樹?
她腦子裡亂哄哄地想着,完全沒留意到父母,更不知道她的話已徹底驚到母親。
陸志達輕輕打了女兒一個腦瓜勺,罵道:“又胡說八道!你好好想想,約翰一家和黑人情侶的情況有什麼相似之處?”
陸英見父親這麼問,便知他心裡已經有了底,說出她的判斷:
兩樁事件同樣沒有屍體,沒有血,不取財物。最重要的是衣服全被剝下來,卻又棄之不顧。
唯一的區別是約翰一家衣服完好,而黑人情侶的衣服卻被撕咬成布條。
陸志達滿意地點點頭,提醒道:“你落下了最重要的一點,他們都是在禁林遇害的!”
“那也不能因此剔除綠星人作案的嫌疑,不見得所有綠星人都不入禁林,都信仰聖樹。就像咱們人類,有信天主的,有信佛祖的,有信真主的……還有咱們這樣什麼都不信的!”
“有這種可能。但你從另一個方向想,不入禁林的人類很安全……”
陸志達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趙南音一聲驚叫。
二人擡頭望過去,就見不遠處紫光升騰,雲蒸霞蔚,恍如仙境一般。
陸英見了大喜,不管不顧朝紫光跑過去,躍過層層遮擋視線的林木,終於看到一棵樹。
那是一顆被紫光團團包圍的樹。
這棵樹約三米高,彷彿由紫水晶雕刻而成,通體晶瑩,玲瓏剔透。最奇的是它只有枝椏,竟沒有一片樹葉。
陸英看直了眼,喃喃道:“聖樹!”
這時陸志達、趙南音也追了過來。
趙南音叫道:“咦,這裡好暖和!你們有沒有覺得這裡比別處暖和?這棵樹居然能發光、發熱,難怪綠星人拿它當圖騰崇拜。”
陸志達卻扳起臉說:“這樹太怪!你們也開了眼,可以撤了吧?”
“什麼叫古怪?在這樣黑暗寒冷的森林裡,光和熱是可以救命的!綠星人把它稱爲聖樹,一定是因爲它救過很多人的命!哼,在爸爸眼裡,只有臘瓜是好東西!”
趙南音斂起滿臉的興奮,轉而一起勸女兒回家。
陸英卻一句話也聽不進去,兀自興奮地自說自話:
“看聖樹多霸氣,它方圓三四米都沒有其它植被!這就是鳳凰和山雞的區別,別的植物一定是自慚形穢……”
她邊說邊向前走,卻被趙南音一把揪住,喊道:“不要過去!”
陸英卻哪裡肯聽,一邊努力甩脫手臂,一邊不耐煩地說: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自有分寸……啊!”
話音未落,她只覺得腳下一軟,瞬間失去了平衡,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整個人就打橫着飛了起來。
趙南音不極細想,下意識攥緊女兒的手臂,也被拖着離開了地面……
她們身在其中,看不清發生了什麼。
陸志達卻被眼前的情景嚇得目瞪口呆,心停跳了幾拍。
就在剛剛,整個地面突然飛了起來,瞬間化成五六片巨型的葉片,在空中慢慢搖曳。
這些圓形的葉子層層疊疊地鋪在地面上,突然一動,才讓人看清它的真容——
竟是個巨型怪物!
以紫水晶樹爲軸,方圓三米全是紛紛疊疊的紫褐色巨型葉子。
肥碩的圓形葉子似有知覺一般,一片捲住了陸英的身體,另一片捲住了趙南音!
母女倆完全沒有防備,葉子一擊而中,將人層層卷結實後,便緩緩向紫水晶樹的方向收縮。
其它葉片繼續搖曳,好像在等待着下一個目標。
陸志達見女兒已飛至半空,不及細想,一下撲住仍在地面的妻子,奮力想把她拽下來。
可他們倆的體重加在一起,仍是不敵。
眼見陸志達也要被那片葉子拖起來,趙南音不住扭動身子,企圖將人晃下去。
陸志達大吼:“別鬧了,就好了!”
趙南音眼見他的雙腳馬上就要離開地面,哪裡肯信!
她尋機狠狠踹了丈夫幾腳,其中一腳正中陸志達的肩頭,他一下鬆脫,栽倒在地上。
趙南音大嚷:“先救女兒……抄傢伙啊!”
聽到妻子撕心裂肺的喊叫聲,陸志達纔回了神,手忙腳亂地卸下雙肩背,粗魯地將包底朝天晃了幾晃。
臘瓜滾落一地,突然“啪嗒”一聲,從包裡掉下了一把手.槍。
陸志達雙手舉槍,抖着手瞄準了半天,卻不敢扣動扳機。
作爲技工,他這輩子可從沒用過這玩意兒,手上完全沒半點準頭兒,這要是一槍下去,打中了人……
可眼看着半空中的女兒、妻子被拖得越來越遠。
陸志達吞了一口唾沫,拼了!
他別無選擇,大吼一聲:“你們不要亂動,我可要開槍了!”
邊吼邊扣動扳機,只聽見悶悶的三聲,再沒了動靜。
陸志達被震得向後退了兩步,卻見那兩片葉子完好如初,心不由涼了半截。
他飛身跑回去,在書包周圍的地上扒拉了幾下,找到存子彈的小包。
可他沒裝過子彈,心裡又急又躁,搞了半天也沒裝好。
陸志達看兩眼妻子女兒,又看兩眼手裡的槍,急得罵了兩句娘,這才突然想到他從樹洞不止拿了槍,還有刀!
陸志達扔下槍,從揹包側兜抽出一把短刀,大吼着衝了過去。
這把短刀五尺長,極爲鋒利。
他全沒半點功夫底子,只是拼着一股氣力,瘋子似地亂砍亂揮。
搏鬥間,突然一股血腥的紫紅色液體兜頭澆下。
他被這突如其來的血水嚇傻了,呆呆看着身上、腳下的血水,心裡哆嗦成一團。
整個人彷彿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不敢再擡頭。
難道他失手砍了自己的……女兒?!
“快接啊,接準了!”
聽到妻子的呼聲,陸志達條件反射地抹了兩把臉,才睜開眼就見女兒從天而降,忙揚着雙臂去接。
兩秒中後,他只覺胸口、肋條、腹部傳來一陣巨痛,女兒直直地摔到他身上,把他也撲倒在地。
陸英摔在父親身上,哪裡都沒傷到,只是沾到不少紫紅色粘液。
見父親捂着前胸在地上打滾,估計被撞壞了,當下也沒功夫問上一句,抓起那把血淋淋的刀,就向母親那邊衝了過去。
趙南音大吼:“別過來,不要!危險……”
陸英哪裡肯聽!
她揮舞着短刀在葉子陣中穿梭,身形靈活,沒多久就奔到了母親面前,舉刀就砍。
說來她倒是比陸志達有準頭,只可惜氣力不足,砍三四刀也見不了血。
肥大的葉子似有痛覺,捱了幾下後倒也吃痛,慢慢放鬆。,卷着趙南音的地方鬆了鬆,總算解放出她的兩條臂膀。
陸英眼見有戲,更加賣力攻擊,瘋了似的照準一處玩命砍,眼見再補兩三刀就能砍斷。
卻聽母親高呼一聲,狠狠把她推了出去。
陸英被推得向旁邊側歪了一下,躲過了上半身,仍被橫飛而來的另一個葉片捲住了腳脖子,三兩下捲到大腿。
趙南音見狀發了狠,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抽出金屬登山杖,將杖頭順着葉子的傷處狠狠戳了進去。
葉子痛楚地擰成了一個麻花,從傷處咕嘟嘟涌出很多紫紅色的液體。
同時,裹覆在趙南音身上的葉子也慢慢泄了力道。
葉子受了重創,可它的力道終究太大,趙南音一時半刻仍出不來。
她拿着登山杖杵在傷口裡奮力裡攪和,眼睛卻關切地望向女兒。
陸英武器脫手,好在兩臂還有自由,忙從內兜中掏出約翰的那把小刀,往葉子上猛刺。
那葉子吃痛,被小刀攻得不願再進一步。
可惜刀子只有三寸,傷不到它的根本,終奈何不了它!
就在一人一葉相持的時候,趙南音猛然掙脫,三兩步躥過來,用登山杖往葉子上狠狠地打。
武器不給力,母女倆加在一起倒也足以應付,葉子落敗是早晚的事。
然而這些葉子行動雖然不快,卻是一個有機的整體,一方受難,八方支援。
陸英只覺忽的一股勁風襲來,一聲驚呼還沒來得及喊出來,就眼睜睜看着母親被另一片葉子捲走了。
那葉片格外碩大,將人從頭到腳全數捲了進去,竟連腦袋都沒能露出來。
照這個裹法,不出兩分鐘,人就得生生悶死在裡邊!
“不要!媽,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