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拼盡最後的力氣,大喊了一聲臭狐狸你給老孃去死,疼痛的身體忽然就輕鬆了下來。
朦朧的光線透過窗簾射進房間,除了牀頭的鬧鐘發出噠噠的微弱響聲,其它都是靜悄悄的。
從噩夢中醒來後,我縮在被子裡,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剛纔的夢境,已經真實的不像是做夢,心有餘悸地按住胸口,那裡似乎還在隱隱作痛。
真該死,怎麼會做這麼血腥的夢……
夢裡,是桃夭殺了我麼?一回想起來,胸口就忍不住抖一下。
看看錶,剛過十二點,我努力地不讓自己回想剛纔的夢,鑽回被子裡,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留兩隻鼻孔呼吸。潛意識裡總覺得這種睡姿是最安全的。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意識開始變得朦朧,漸漸的,有微弱的聲音從某個地方飄渺地傳來。
“千梔……”
“千梔……要遲到了,再被老師罵我可不管你……”
好熟悉的聲音,腦袋昏沉沉的,一時想不起這聲音的主人是誰,直到一直大手把我拖出了被窩。
爺爺手裡拎着外套,一臉寵溺又無奈的表情,“快起牀上學,不要再讓爺爺被老師請進學校了。”
“爺爺?!”我驚呼一聲,“你爲什麼會在這裡?!你不是應該在影霧村和……”
“又做什麼奇怪的夢了?”
爺爺看起來很頭疼的樣子,“你這孩子,總喜歡把那些稀奇古怪的夢當真,快點起牀,哪有高中生了還天天遲到的,不想升學了嗎。”
記得剛升高一時,繁重的課業壓得人喘不過氣,我幾乎每天早晨都會睡過頭,爺爺每天清早都要這樣來喊我起牀。
我感動地幾乎熱淚盈眶,上天還算公平,做完噩夢後再讓我做一個美夢撫慰一下受傷的心靈。
“你這孩子,又在發呆了。”
爺爺嘆口氣,突然轉變的眼神讓人覺得陌生,“你什麼時候才能懂事一點,連自己起牀上學這種事都要讓別人來照顧,你還能做點什麼?”
我呆住,這種埋怨的話,以前從來沒有聽爺爺說過。
“看什麼,難道說的不對嗎,真後悔把你撿回家,功課不好又不懂事。”
慈祥一點點退去,爺爺的臉色變得冰冷起來,眼神裡的厭惡懊惱絲毫不加掩飾,“真不應該把你撿回來,如果撿到的是別的孩子就好了。”
“爺爺……”
雖然知道這不過是個夢境,可心裡那種委屈的感覺一波接一波地涌了上來。
爺爺冷着臉,從兜裡掏出一截麻繩,“這樣照顧你真是麻煩。你從來沒有出現過的話就好了,我可以撿一個更懂事更聽話的孫女。”
“你趕快消失吧,你消失了我也就不用這麼累了。”
這些話像塗了劇毒的利刃刺進心窩,我僵在原地,呆呆地感受着麻繩纏到脖子上的粗礪,看着爺爺擰在一處的眉頭,除了成串的掉眼淚外,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做。
二十年,我拖
累了爺爺二十年。這份恩情無以爲報,也許現在不反抗,就是對爺爺最大的回報。
“對不起。爺爺,對不起……”
麻繩一點點勒緊,我哭着等待最後一刻的來臨。
“醒醒,你真是屬豬的麼。”
有人用力推了幾下我的肩膀,心臟噗通亂跳了一陣,我愕然地看着四周,“這是哪裡?”
大米抄起課本給了我一下,鄙夷道,“你自己說,除了睡覺你還會做什麼,這節課劃重點哎小姐,期末要考的。”
怎麼會在學校……?我不是應該在家裡睡覺的麼……心裡忽然就鬆了口氣,還好,剛纔那不過是個夢。
“哎哎,看哪裡呢,說的就是你,一來學校就睡覺,睡就睡吧,還講夢話,我真是被你害得丟臉死了。”草草幾下收拾好東西,大米催促道,“快走吧。”
“大米,我們真的在學校?”
其實我想問的是這不是在夢裡,大米白我一眼,“再睡下去你就沒腦子了。不在學校難道你家有這麼大的階梯教室?”
我訕笑幾聲,開始機械地收拾東西,腦子裡混亂一團,眼皮也沉甸甸的。
在夢裡應該不會犯困吧,那麼,現在的我不是在做夢?可我又是什麼時候來到學校的呢……
心裡想着事情,收拾東西的動作就格外的慢,大米不耐煩地奪過包包,手臂一揮,桌上的東西亂七八糟的全進去了包裡。
大米的表情很焦躁,抓起我的手就向外走。
“你有急事啊?走這麼急幹嘛。”
不知道會不會是因爲剛纔的夢,現在全身上下都昏沉沉的,步子稍快一些就覺得頭暈腦脹。
“我們已經是最慢了,你看教室哪還有人。”大米語氣愈加急躁起來,步子越來越快,“萬一碰見那男人怎麼辦,別磨磨蹭蹭的。”
大米的聲音突然打了個轉,腳下一個踉蹌,突然停住了腳步。
走廊盡頭處,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懷抱一捧玫瑰,目光癡迷地看向這邊。
我暗笑,“不錯嘛,追求者啊,也用不着這麼躲人家嘛。”
“白癡!”大米臉上血色盡退,聲音都變了調,“他已經死了!”
“上個星期,他被女友拋棄,跳樓死了!”
大米身體抖個不停,“這幾天,學校不是一直在瘋傳他的鬼魂會出現麼……”
“大家都急着要走……就是爲了躲他啊……”
空蕩蕩的走廊上,大米牙齒打顫的聲音清晰可辨。
高瘦男人笑吟吟地向我們走來,每走一步,後腦勺都有黑紅的液體滴落在地板上。
“你們有誰願意做我的女朋友麼?”
大米緊握住我的手,玩命地轉過身狂奔起來,地板有些滑,大米穿了雙細高跟皮靴,跑出去沒多久腳下一歪倒在地上。
我拉住大米的手,想拽她起來繼續跑,可就在這時,高瘦男人也握住了大米的另一隻手。
“千梔!救我!”
大米衝着我
喊。
我咬住牙,使勁全身力氣往後扯,大米紋絲不動,高瘦男人瞥了我一眼,咧開嘴微笑,露出幾個空蕩蕩的黑洞。從十幾層高的地方跳下來,摔掉了他的幾顆牙齒。
男人輕巧一拉,我撲倒在地,大米被拖到他的身邊。
男人拖着大米,對我笑了笑,慢慢地向窗邊走去。
大米臉色慘白,洶涌的淚水衝花了細緻的妝容,“千梔!我們不是朋友嗎?!爲什麼不救我!”
“救我啊千梔!”
大米慘叫着,被男人推下了窗口。
我趴在地上,眼淚鼻涕都糊到了地板上,失去控制般的哭喊着大米的名字。
就這樣,我眼睜睜的看着我最好的朋友死在了我的面前,而我卻無能爲力。
“哦呀!吵死了!”
一個軟綿綿的東西砸到臉上,一個恍惚,周圍的景象又發生了變化。
桃夭神色痛苦地站在牀前,指向我的手指正在憤恨的顫抖,“你。你。你。你就有那麼多的夢話可以吼出來麼?!”
我抹了把臉,被眼淚泡的黏糊糊的。
抱着枕頭,我木然地看着正在叫囂的桃夭。
很好,又是新的夢境麼。無所謂了,噩夢做多了也有免疫力,這就和吃抗生素是一個道理。
“哦呀,醒了反而不會出聲音了麼。”桃夭撈起鬧鐘舉過來,熊熊怒火幾乎要從那雙漂亮的眸子裡迸射而出,“四點半,凌晨四點半,千梔你一直大喊大叫了四個多小時,難道你就不會累麼?!”
嘖,這個夢境還真是平淡,桃夭在夢裡依然是那副死德行,真是一點新意都沒有的夢。
“你看我的眼睛,眼袋,黑眼圈,你給我仔細看看,我這張風華絕代的臉就是這麼毀在你手裡的。”
桃夭哀怨地湊過來,就好像有人給他潑了盆硫酸似的。
“然後呢?”
桃夭一愣,“什麼然後呢?”
“嗯……掏出我的心,用繩子勒我,或者把我從樓上扔下去什麼的。”我打個哈欠,“夢做得太久會很累。”
話音剛落,桃夭的手搭上我的額頭,“哦呀,無知女你燒壞腦袋了麼?怎麼還在說夢話。”
“這個夢真怪……”
“哦呀都跟你說了不是夢。”
“趕快醒來吧……”
“哦呀你不是已經醒了麼。”
“你怎麼還不動手……?”
“哦呀你果然是想氣死我吧。”
折騰了半個多小時,我才意識到,這一次自己是真的從噩夢中醒了過來。
桃夭把一雙桃花眼翻得格外好看,“做夢都會做傻,千梔你的大腦果然只是擺設麼。”
“是不一眼的噩夢。”我糾正他,“一整晚都在做噩夢,一個接一個,不對。應該說是……夢裡面還有夢。”
其實歸根究底,還是你智商的問題。
桃夭繃着臉沒有說話,但那不停上下翻飛的眼皮充分表達了他的觀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