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子驥代表秦潼關守將出來聯絡,如何進秦潼關完全可以推給陳烈、董潘他們去頭痛,但屠子驥是瘋道陳玄真的真傳弟子,一貫沒有正形的葛玄喬難得的熱切起來,將董寧等人都喚到城頭與屠子驥相見。
“這個陳海是陳雋老兒的徒孫,你師傅瘋道應該曉得的,”葛玄喬最後也將陳海正式介紹給屠子驥知曉,說道,“這次要還是你師傅瘋道他們一小撮人主持闈選,你記得告訴你師傅一聲,太微宗這十幾個人,他要給安排好一點的名次……”
葛玄喬公然就要求師傅在闈選評定時作弊,屠子驥也是苦哭不得,但看董寧等十數人道根都穩固,即便不用特別照顧,也能在闈選時獲得不弱的名次,唯獨陳海修爲在同齡人裡也未免太不夠看了一些,心想葛師叔莫非是要師傅額外照顧這人?
陳雋乃陳族老祖,道丹境中期修爲,時歲已經有兩百四十歲,近年一直都在閉關修行,此前姚興投奔太微宗,也一直都沒有機會見到陳雋老祖的面。
要是以陳氏宗譜論,陳雋要算陳海的玄太祖,但陳烈入宗門在陳雋門下修行,而陳海又在陳烈門下修行,故而以宗門輩份論,陳海算是陳雋的徒孫。
屠子驥心想陳雋與師傅一樣,都是地榜有名的人物,要是眼前這人真是陳雋最寵溺的徒孫,都託到葛師叔親自開口求情,到時候照顧一二自然沒有什麼不可以的。
在董寧等人聽來,同樣也是覺得葛老祖是想要額外照顧陳海一二。
太微宗這次有近三百弟子要參與天樞院的學宮闈選,但最傑出的也就董寧等十數人,都被葛玄喬喊到城頭來與屠子驥相見。
董寧等十數人無不是闢靈境後期乃至巔峰修爲,都有自信在學宮闈選時脫穎而出,心有傲氣也不希望受到什麼額外的照顧,也不想葛老祖幫他們說話求情,而此時見葛老祖竟然有意額外偏袒陳海,心裡對葛老祖懷有不滿,同時也更瞧不起陳海。
陳烈自然感激葛玄喬幫陳海說話,董潘也是微微詫異的盯着陳海,這一路上沒見葛玄喬與陳烈這外甥有什麼接觸,這時候竟然幫他說話?
叫這麼多人盯着,陳海頭皮發麻,心想葛老道這時幫他說話,簡直是幫他樹敵,但也只能重新以宗門輩份跟屠子驥論資排輩,畢恭畢敬的說道:“陳海到時候還要請屠師叔多加照顧!”
屠子驥倒也沒有什麼傲氣,但也不可能因爲葛玄喬多說一句,就多麼重視陳海,只是客氣的說道:“這都應該的……”
董潘這時候就直接將話題轉到怎麼進秦潼關這事上來。
雖然闢靈境弟子都能勉強御風飛行數十里,不用擔心會被關前山谷聚集的流民所阻,同時也有近百頭巨型靈禽隨行,可以直接將千餘扈從駝入秦潼關城,但笨重的精銅廂車以及諸多坐騎都要捨棄掉。
這顯然不是大家所能接受的。
那就只能強行撕開流民的封堵,繼續沿馳道進入秦潼關。
屠子驥此次出關城聯繫,也是希望能裡外配合,將武威軍的使團騎隊迎入秦潼關。
“流民皆是不堪一擊的烏合之衆,我率部下驅趕,爲車隊清出道路來!”董潘帳前一員校尉這時候迫不及待的就要請戰出去。
在他看來擁堵秦潼關前的流民雖然有百萬之多,但有兩三百道衙兵精銳結陣出擊,就足以將流民都從馳道趕下去了。
“我們剛剛在關前的大羣流民裡看到黑袍人的身影,這些人在玉龍府叛亂時也曾出現,我們或許還是要小心防範着一些!”陳海說道。
除了葛玄喬這樣的地榜強者外,董潘所率的千餘騎卒,是大都護將軍府帳前最精銳的道衙兵,不僅是百戰悍卒,還幾乎個個都有通玄境中後期的修爲底子。
董壽剛率三千道衙兵精銳就敢逼近鶴翔軍的鶴川嶺防線,可見道衙兵是何等的精銳,他們是不用太擔心秦潼關外的烏合之衆,但如果秦潼關外的上百萬烏合之衆,真要受那些黑袍人的鼓動譁變,一起圍攻上來,他們也不可能絲毫無損的進入秦潼關。
流民看似孱弱,但要是餓狠了,完全沒有活路可走,這時候受人鼓動蜂擁而上,還是有些殺傷力的。
何況,燕京虎賁八軍都不願出兵驅趕這些流民,他們有必要雙手沾滿流民的鮮血進入帝京城嗎?
舅父陳烈都只是排名第三的副使,陳海此時更沒有什麼話語權,但也硬着頭皮委婉的提醒大家記起當年玉龍山慘敗的教訓。
“陳校尉也注意到黑袍人了,”屠子驥顯然也早就注意到有黑袍人在流民中活動,恨恨的說道,“他們都是赤眉教的邪徒,沒想到這時候都已經猖狂到不躲在暗中搗鬼了!”
“赤眉教?”陳海等人第一次聽到赤眉教這個名號,訝異的問道。
在燕州百郡,諸多宗門皆有目錄入冊,名義上又受天樞院轄管,這些都是正式有資格在燕州開設山門、招攬門徒弟子傳授玄法的宗門,肯定沒有所謂赤眉教的一席之地,而在燕州之外,陳海也沒有聽說過赤眉教。
陳烈也不清楚赤眉教是怎麼回事,不然早就會跟陳海解釋了。
葛玄喬、董潘微微蹙眉,似乎知道一些詳情,但董寧等人又是滿臉的迷茫。
“這些黑袍人自稱是太平道宗的子弟,因祭酒以上的人物除了身穿左衽黑袍外,還都用赤褐石抹塗雙眉,各地往來的公函裡,皆將他們稱爲赤眉教的邪徒,”屠子驥解釋道,“近年來諸郡頻頻大災,這些赤眉邪徒又跑出來掀風作浪,在各地掀起不少亂事,已成一患,但奈何天樞院還視之爲小患,不能下定決定斬草除根……”
屠子驥這話裡的信息量不少,但陳海這時候也不方便究根問底,說實話黑袍人並沒有給武威軍造成多嚴重的衝擊,甚至受黑袍人鼓動的流民叛軍南投鶴翔軍,還給武威軍制造了南侵的口實。
大隊人馬具體要怎麼進秦潼城,還得是葛玄喬、董潘及他舅父陳烈拿主意,而哪怕是董寧等闈選弟子裡的佼佼者或董氏子弟,這時候都要比陳海他更有話語權;陳海作爲點檢校尉之一,這時候只有奉命行事的資格。
葛玄喬本人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一改以往的疏淡,親自出驛寨察看流民,流民雖然已有初步的組織,但不足以能直接衝擊到他們的車隊,最終商量決定,由四十多輛精銅廂車圍出一座可移動的矩形車城,沿馳道東進,徐徐逼近秦潼城。
三百多弟子都在車城內嚴陣以待,而千餘扈騎分成四隊,從馳道兩側的山野通過,掩護車城的四角,防範流民衝擊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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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多座精銅廂車都是太微宗所煉製,車體內都煉入小型的防禦法陣,可以說每一乘精銅廂車都是一件大型的黃級中上品法寶。
當這些精銅廂車首尾環環相扣,煉入車體的防禦法陣還能勾連渾成一體,所牽動的天地之力也渾成一體,四十多座精銅廂車就頓成一座堅固的車城。
這時候再在車城內輔以大量的青狡馬拖拽、推頂,就是一座堅固的移動堡壘。
當然,這也是武威軍大都護將軍府才能拿得出的大手筆,玉龍大營也就都護將軍董壽帳前精銳,能組成同樣的一座移動車城。
葛玄喬對流民存有體恤之心,嚴令扈騎謹守車城四角,以驅趕流民、疏通馳道爲主,防範流民衝擊車城,沒有必要,嚴禁隨意結陣衝擊殺戮兩翼的流民。
而在車城結成、真正開始往秦潼關移動之時,在陳烈等人的護持下,葛玄喬親自站在首車之上,一股風舒雲卷的蒼茫氣息從他身上往四周八方瀰漫出去,陳海甚至能看到有一縷淡淡的雲流虛影纏繞葛玄喬的周身……
這雲流虛影是那麼的浩渺蒼鬱,令人心生頂禮膜拜的衝動,陳海所掌握的碎裂真意,也情不自禁的在胸臆間鼓盪,要與之共鳴。
陳海知道葛玄喬這正是以他畢生所參悟、掌握的道之真意溝通天地元力,而且葛玄喬所掌的道之真意已經快達到在體內具體化形的境界了,這是道丹境行將圓滿的跡象。
太微宗會再出一位道胎境強者?
這一刻,除了陳烈、董潘等開啓識海的明竅境強者,能真切感受到葛玄喬所掌握的道之真意是何等的強大之外,其他弟子都只能直觀的感受到葛玄喬身上釋出的強大氣息。
陳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胸臆間鼓盪的碎裂真意壓制下去,但這時候葛玄喬側過頭朝他眨了眨眼,他心裡忐忑跳了一下,心想莫非葛老道知曉他已經掌握了完整的武道真意?
陳海也來不及想太多,很快就見葛玄喬釋出的氣息捲動四野風雲變幻,就見絮狀烏雲翻滾着往馳道上空遮覆過來。
說來也是奇怪,魚鱗狀的絮狀烏雲往馳道上空裹來,層層收緊,最後彷彿擰成一條上達百許裡的長索,單單就遮覆在馳道的上空,另一頭已經抵達到秦潼關前。
烏雲裡雷電隱隱轟鳴,天現異兆,嚇得擁堵在馳道上的無數流民,紛紛往兩側的荒野裡逃去,但也有些彪悍的流民不信邪,橫在馳道上不肯退去。
這時候烏雲狂風大作,冰雹裹着冷雨譁然而下,在這寒冷時節將那些不信邪的流民澆成落湯雞,也被狂風吹得東倒西歪,不得不往馳道下退去。
這便是道丹境巔峰強者的實力,但葛玄喬不惜耗費大法力施展神通,用意不在殺人,還是將流民從馳道上驅趕下去。
這一刻,卻依舊有不少眼神兇烈的流民悍然不退,想在武威使團的車城前表現他們無謂的勇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