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大草原,果然如小七心目中想象的那樣遼闊壯觀。
這是內蒙古草原一年裡最美的季節,廣袤無垠的綠色草地,銀練般蜿蜒流淌的清清河水,水邊草地上成羣的牛羊,遠處波浪般起伏的青山……如此絕美的景色,實在讓人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小七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飄過的朵朵白雲,心裡感到無比的輕鬆和愉悅,這種平靜和滿足的心情她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了,她看了看身邊躺着的桃寶,把手裡的一朵野花悄悄放在了桃寶的頭髮上,小七又看了看躺在不遠處草地上的長黑和桃爺,見兩個人閉着眼睛,似乎已經睡着了,小七輕嘆一聲,重新躺回到綠草上,慢慢閉上了眼睛。
一連好幾天,小七他們幾個人都要在中午時分到草地上曬曬太陽,經過了三個多月的疲勞奔波,他們終於可以好好的歇一歇了。
他們現在住在一個名叫錫勒敖包的小鎮上,每天就是吃飯、睡覺、曬太陽,這樣的日子看似有些奢侈,但是,在度過了北方罕見的嚴冬之後,這種身體和精神上的恢復還是十分必要的。
這天,小七他們吃完了午飯,像往常一樣往小鎮外面的草原走去,剛走到小鎮邊上,就看見不遠處的路邊有一羣人,這羣人圍成一個大圈,不知道在幹什麼,而且,還有更多的人正在往人羣處聚集。
小七領着桃寶擠到人羣的裡面,他們看見,在人羣中間,有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子,男孩子長得十分清秀,身上穿着一件棗紅色的蒙古長袍,此時,他坐在路邊的臺階上,手裡握着一把馬頭琴,正在調絃,他的身邊,有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小女孩手裡拿着一個淺淺的簸籮,看得出來,這兩個孩子是賣藝謀生的。
過了一會兒,男孩子似乎調好了琴絃,只見他朝面前的衆人微一點頭,然後,右手往外一拉,馬頭琴的琴聲驟然響起,幾乎就在這一剎那,衆人的雙眼不受控制地閉上了,衆人的身體也隨着馬頭琴的音樂聲搖晃起來。
馬頭琴是內蒙古草原上的人們演奏音樂時常用的一種樂器,它拉出的聲音磁性十足,時而幽怨婉轉,時而多情纏綿,時而如泣如訴,時而蒼涼悠遠。
伴隨着馬頭琴的琴聲,小七漸漸思緒起伏起來,她和衆人一樣微閉雙目,一顆芳心跟隨着琴聲,渺渺然飄進了蒼茫的大草原,小七彷彿看見:在遼闊無垠的草原上,有一羣矯健的野馬在疾速奔馳,野馬羣的最前方,有一匹棕紅色的高頭大馬,棕紅色大馬帶領着羣馬越過草地,翻過青山,踏過河流,飛奔向前,向前,向前……
“小七,醒醒,該走了。”一隻大手拍在小七的頭頂,緊接着,耳邊傳來了桃爺的聲音。
小七如夢方醒,她睜眼一看,見周圍的人們都閉着眼睛如癡如醉地聽着琴聲,他們的神態千奇百怪,有的咧嘴大笑,有的自歌自舞,有的淚流滿面,而更多的人則是身體前後左右一齊搖擺,場面十分怪異。
桃爺手牽着小七,長黑手牽着桃寶,四個人一起離開了人羣。
躺在柔軟溫暖的草地上,四個人又說起了馬頭琴演奏現場的情形。
“那個男孩子來歷不簡單哪,你們看出來了嗎?”桃爺問小七、桃寶和長黑。
“師父,我沒看出來。”小七誠實的回答道。
“我也沒看出來。”長黑和桃寶異口同聲符合道。
桃爺無奈地笑了笑:“你們啊,是不是覺得琴聲很好聽?是不是一下子就進到琴聲裡了?”
“是啊,師父,有什麼不對的嗎?”小七很喜歡聽馬頭琴的琴聲,這一路上,他們已經聽過好多人演奏馬頭琴了,今天那個男孩子演奏的特別好,小七直到現在還在回想那段動人的琴聲呢。
“當然不對呀。” 桃爺緩緩地說道:“你們想想,幾十個人幾乎在同一時刻被琴聲控制住,其中還包括你們這樣功力不弱的修行者,一般的琴聲哪裡會有這樣的力量呢?”
“咦,聽師父這麼一說,好像是有些不對勁兒耶。”小七回想着當時的情景,慢慢咂摸出滋味來了。
桃寶也有所醒悟,他從草地上坐起來,怔怔的看着桃爺,問道:“爺爺,那您說,那個男孩子是個什麼來歷。”
桃爺沉默片刻,緩緩說道:“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他應該是草原上千年馬王的一根馬尾變化而來的,十幾年前,草原馬王在渡劫的時候被巨雷擊中,身體化爲灰燼,只留下這一根馬尾,被土掩埋,這根馬尾彙集了馬王的千年修行,稍加修煉,便化爲了人形,在人族世界裡行走。”
“千年馬王死不瞑目,所化之人也是心懷不忿,他用琴聲迷惑衆生來滿足自己狂妄自大的傲氣。現在,他還只是四處遊走,迷惑衆生,他日,倘若他遭遇不順或是樹立了強敵,那麼,也許他就會驅使衆生爲他效力,或者動刀,或者動槍,爲禍一方也是極有可能的。”
“啊?怎麼會這樣啊,爺爺,那該怎麼辦呢?”桃寶着急的問道。
“沒辦法,這個孩子就是爲了報復而來的。”桃爺無奈地搖頭說道。
“他要報復什麼?師父,或者說,他要報復誰呢?”小七不解地問道。
桃爺看了看身邊的幾個孩子,幽幽說道:“他要報復所有的一切,只要是他看不順眼的,他就會報復,他想通過報復來征服一切,不過,我看得出來,這個孩子一生命運淒涼,而且多災多難,我估計,他很難活過十八歲。”
“啊?”桃寶不忍心地搖搖頭,低嘆一聲,重新躺回到草地上。
“師父,我們爲什麼就會被他的琴聲控制住了呢?”小七又問道。
“是心魔。”桃爺讚許的看着小七,他很喜歡小七這種追問到底的勁頭,他進一步解釋道:“那個男孩子是通過在音樂中釋放魔性來控制你們的,當你們心中還有願望,或者還有怨氣,還有不服氣,還有目空一切的野心,那麼,你們就會被琴聲中釋放的魔性所左右。”
桃寶還是第一次聽桃爺講到魔,他有些好奇,於是開口問道:“爺爺,什麼是魔呢?”
桃爺想了想,緩緩回答道:“什麼是魔,不同的宗教有不同的解釋,我個人比較傾向於佛教的解釋。”
桃爺看了看身邊的幾個人,進一步解釋道:“東方佛教所說的魔總共有四種,分別是煩惱魔、五蘊魔、死魔和天魔。天魔在天上,和天地的創造神並行,他有無限大的能力,形相也是千變萬化的,有的時候面目猙獰,但大多數時候都是仁慈善良的形相,無論天魔以什麼形相現身,他的目的都是要引人進入魔道,不過,天魔親自顯現形相所要擾亂的人必須是大修行者,一般的凡人和修爲不高的修行者,天魔只要派出他的魔子魔孫出手就可以了。”
“至於說到煩惱魔、五蘊魔和死魔,那都是人們自身和周圍的環境發生衝突和不平衡的時候產生的現象,都是人爲的,只要人們身心正常、精神穩定,遇事多用理性的智慧代替感性的情緒,那麼,這三種魔便都不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