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坡少爺,抓到這個白瞎書生了。”安德祿操着半生不熟地漢語說道,順便把鼻青眼腫的“白瞎書生”一下扔到了馬老闆面前。
看來外國朋友的手段也不可輕視啊,高手果然在民間。
“跑得脫,馬腦殼!”馬老闆衝劉駿啐道,用的儼然是地道的巴蜀方言。
“少爺真是神機妙算……”樂夫的漢語則要熟練許多,忙不迭地讚道。
其實馬老闆昨天聽謝清河一說,早就打好了主意,是以給老謝說當天不能去,非得第二天。
“百曉書生”劉駿是當地有名號的包打聽,爲了生意他自然不會刻意隱藏自己行蹤,稍微花點工夫就打聽到了他的去處。
當天晚上馬老闆已經讓三賤客到了“又來館”消遣一番,三人到華夏雖然時間不短,但是都被柯守義老狐狸管得緊緊的,哪裡有這種機會放飛自我,又是公款消費,自然全力嗨皮。
至於馬老闆,當然老老實實呆在江南會館中看書學習,大晚上的,要是說出來到這種地方探聽消息,一家之主能同意嗎?就算同意了,要是胖子那張破嘴到處八卦,那該如何是好?馬老闆可是要臉的人。
所以這個任務只能交給了三賤客,三賤客嗨皮一晚之後,待到馬老闆他們上門,就悄悄埋伏在後巷,只等着劉駿一頭撞過來便是。
“各位大爺,我也是逼不得已,不是非要陷害謝爺,那幾天突然江湖傳聞被我曉得,加上謝爺要問,我就順便了……”劉駿忙不迭地告饒道。
劉駿在江湖上混的年深日久都是成了精的人物,看着這六丁六甲,其中還有三個洋鬼子,一看就是來追查泰勒的事情。
他是消息靈通人士,警察局也有內線,昨晚泰勒被幹掉一事就傳到了他耳朵裡,雖然不是他做局害人,泰勒被殺也不干他的事,但是他心思剔透,一想就知道是有人故意挖坑,是以一聽謝清河找上門來,就準備先溜之大吉,脫掉干係再說。
“我是金陵警察廳的……劉駿,你事情不大,沒事,就說說消息哪兒來的就是。”馬老闆獰笑着對劉駿說道。
劉駿一看這位爺神色不善,心裡一個突突,想道,金陵離渝都幾千裡遠,這位爺怕是早就收到了風提前來了,而且公差給你說“事情不大”的時候,一般可能都是有大問題,這就好比有人得了重病,醫生說“沒得啥子,該吃點啥就吃點啥……”基本上就是該請道士了。
劉駿心裡一個哆嗦,知道這回可能犯大事了,當下把心一橫說道:“這消息是我三天前,在又來館和市政廳一個朋友吃酒,去廁所時不小心聽到的……”
“仔細說說,聽誰說的。”
“應該是這個泰勒親口說的,我當時肚子突然不舒服,在裡面蹲着……突然聽到外面有人說話,是個外國人的口音,你老人家曉得,外國人大舌頭說中國話很好辨認,說是東西已經拿到了,要對方誰給錢,對方好像不是很願意,兩個人還扯了半天……後來他們就走了,應該是回房間了。”劉駿穩住了情緒,把事情的經過說得還是頗爲清楚。
“對方口音呢?”胖子直接問了重點。
“不是渝都的,也不像外國人,標準官話。”劉駿已經開始回神,智商指數逐漸恢復。
“就這些?”胖子還有些狐疑地看着劉駿,看得他心裡發毛。
“真的就是這樣!我要是對幾位爺扯謊,讓我天打五雷轟。”劉駿生怕這幾位不信,賭咒發誓道,神情中還對浪漫國三賤客的手段有些後怕的樣子。
又問了一些相關的消息,留下劉駿的聯絡方式,放掉了他。
“森坡少爺,接下來怎麼辦?”樂夫有些撓頭地問道。
事情到了這一步看似有了進展,其實線索卻斷了,鬼才知道和泰勒說話的是誰,就算查到了和泰勒接頭的人,東西也不一定是那個人拿走的。
……
一行人又回到了德肋撒天主堂,潘主教還沉浸在悲痛之中,大家都沒有去打擾一個傷心的老人,直接找了負責庶務的神父衛德禮打開了泰勒的房間。
“森坡少爺,怎麼不去警察局?”三賤客之一的卜偉問道。
“警察局?那幫警察昨天的德行你們又不是沒見識過,一個個半死不活的……這白瞎書生都能從那裡套到消息,整個警察局和一個漏風的篩子似的,你指望能查到什麼?別到時候消息沒得到,我們的底還被賣個乾乾淨淨!”胖子撇了撇嘴戲謔道。
衆人聞言,均點頭稱善。
於是都振奮精神,瞪大眼睛仔細搜尋,決心在這裡再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昨天情況緊急,着急拿人了,而且這是命案,馬老闆他們雖然有殺人執照,卻不願意惹麻煩上身,所以當時還是按規矩讓當地警察局先勘察了現場。
泰勒房間已經在勘察後做了初步清理,不過房間的物品還是一切依舊,並未移動。
房間裡只有一桌一椅一櫃一牀,還有一個馬燈和一個燭臺,除此之外就是房樑和承重牆了。
桌上空空如也並無其他物件,衣櫃裡都是泰勒的衣物,一番搜尋後也並無發現。
“謝兄,你是怎麼進來的?”馬曉光一邊搜尋一邊若有所思,突然想到了什麼發問道。
“我當時敲門,沒人應,我就到後面翻窗子進來的。”謝清河老老實實說道。
“怎麼直接翻的?沒用工具?”
“森坡少爺,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們謝家可是有家傳的武藝。”
“這就對了,你翻窗的時候,窗戶是打開的對不?”
“對,大開着。”
“現在是冬天,渝都的潮氣可重,我們一大早就來當時霧還沒散盡,一般都要臨近中午纔開窗,所以這個窗戶應該不是泰勒自己打開的……而且你們看。”馬曉光往窗上一指。
只見窗框上有幾道刻痕,刻痕較深卻是極細。
“這不是那把匕首的刀痕,那把匕首刀刃比這個厚。”胖子當時留在現場,對現場的情況自然是熟悉的。
“對,這不是匕首的刻痕,是日本刀!”馬老闆沒有故弄玄虛,直接說出了答案。
“日本刀,霓虹國人?”衆人聞言立馬問道,這也太神奇了,馬老闆什麼時候又開了神探的霸服了?
“下面還有腳印呢,除了謝兄的,還有一種腳印,你們仔細看,這種是忍者或者武士穿的地下足袋,那玩意兒是分趾的,和我們華夏的鞋子都不同。”馬老闆繼續爲衆人解惑道。
“現在情況看來,泰勒的死很可能和霓虹國的人有關係,東西也多半是殺他的人拿走了……”樂夫當起了事後諸葛亮。
“看來,我們還是要繼續盯着又來館……”馬老闆沉吟道。
“爲了主人,我們義不容辭!”三賤客聞言精神大振,立馬錶達了爲柯老狐狸效忠的決心。
爲了成全三賤客的一番忠心,馬老闆讓他們繼續在又來館蹲守,至於花銷又不是他出,肯定都是柯老狐狸埋單,自己則帶着胖子和謝清河回到了江南會館。
“少爺回來了……”老劉見馬老闆回來,連忙上前問安道。
“嗯?老劉今天要早些?”馬老闆問道
“這不,今天是小年,還有幾天就要過年了,我們回來準備一下過年的東西……”MISS柳從裡面出來說道,這一家之主是越來越進入角色了。
只見她手裡拿着不少過年的窗花、春聯之類,堂屋一角還擺放着幾個燈籠。
“就是啊,再有幾天就過年了,你看我都忙得快忘了。”馬老闆有些歉然道。
“這個年要在渝都過了,不知道家裡如何?”MISS柳有些神傷地說道。
“唉,既然以身許國,自然四海爲家,不要傷感,心安即是歸處……”馬老闆出聲安慰道。
“沒事,我只是突然想起而已……”MISS柳有些臉頰微紅說道,“對了,我裡面還有些東西要收拾,你們先忙,老劉給少爺說說生意的事情。”
說罷,MISS柳回到裡間,接着整理過年的年貨,胖子則拉着謝清河去了廚房,弄他的老本行——他一是擔心一家之主太過操勞,二是生怕MISS柳興致一來要親自弄一桌小年夜宴,暗黑料理出來那可就要了親命了,還是先佔了坑位,主動出擊的好。
“少爺,這渝都的地價和鋪面都便宜,也沒有看漲……我們非要弄那麼多嗎?”老劉請示道。
“必須的!總之相信我,最多兩年絕對看漲,三年後翻翻不止!先弄十來個鋪子,另外買幾套宅子,大小不論,大的要能多住人,小的住下一家子就夠了,最好都要靠着山。另外朝天門附近好像有新公寓大樓要竣工,留意下,也弄兩套……”馬老闆現在不差錢,渝都現在算是內陸城市,也不是後來的陪都,這說起買房就像買大白菜似的。
“對了,其他人我們一步步來……你這次回去,把家裡人都遷過來,要全部,這是命令!”馬老闆接着語氣不容置疑的說道。
“好的,少爺。”經歷過這麼多事情之後,老劉對森坡少爺是徹底服氣了,忙不迭地答應下來,生怕自己再多問,馬老闆翻臉。
“除此之外,用洪門和天馬洋行的關係和本地袍哥接上頭,多走動,這次聯絡一下,去拜拜碼頭……”馬老闆對諸多事情一一詳細囑咐道。
老劉則一一記下,並準備着手安排。
商議了好一陣,兩人方纔理出頭緒,正準備吩咐胖子開飯,卻見卜偉連滾帶爬的從外面跑了回來。
“森坡少爺不好了!”卜偉一邊跑一邊叫道。
“麻蛋,新年大吉的,你家少爺我好得很!後面有狗在攆你?”馬老闆啐道。
“咦?老卜怎麼只有你一個人?”老劉奇道。
三賤客向來形影不離,這次一個落了單,怕是真有狀況?
“他們兩位還在幹活呢……我先回來報信,已經找到拿東西的霓虹國人了!”卜偉喘着粗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