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譚琰從來都不是喜歡壓着別人的性子,只是辰風炎和林兒在這個時候走得那麼近,讓她很擔心罷了。
至於擔心什麼,譚琰沒有細細想過,也不想去細想——直覺告訴她,要是去細想,那將會遇上譚琰自己都不想承認的事實。
辰風炎微微一笑,四兩撥千斤:“陛下已經將我的軍銜還給我了,哦,還有爵位。我現在是百勝侯,你嫁給我,可就是個侯爺夫人了。”
譚琰原本盛氣凌人的逼問被這一句“侯爺夫人”給噎了回去,一時間有點後繼無力,只好輕嘆一聲,轉向宋燁修。
不等她開口,宋燁修就趕緊道:“這個時候廚房應該在準備晚膳了。我去提點他們兩句。”
說罷,再也不看譚琰和辰風炎,急匆匆地抽身離去了。
被留在原地的譚琰和辰風炎面面相覷,最後還是辰風炎打破了僵局。
他上前拉着譚琰,再次走進屋子裡,關上門。
譚琰雖然很不喜歡跟人拉拉扯扯的,但是並沒有真的抗拒辰風炎,反而在他關門的時候,往裡走了兩步。
辰風炎這才微笑起來:“你爲什麼不問問我,那個時候林兒在我的房間裡,都說了什麼呢?”
譚琰皺眉,順着他的話,問:“林兒都說了什麼?”
辰風炎輕笑一聲,拉着譚琰走到桌邊,坐下,但是卻並不放開她的手,道:“她說你接近我是別有用心。她……讓我小心你。”
譚琰嗤笑一聲:“還有呢?除此之外,她就沒有證據嗎?”
辰風炎看着譚琰,黑黝黝宛如深墨色的瞳孔帶着譚琰一眼就能看清的溫柔和信任:“確實有。”
譚琰費了好大得勁纔將視線從他的眼裡拔出來,皺眉:“收起你哄女人的那一套!”
辰風炎只是笑:“你跟別人一點都不一樣。有了你,我不會看別的女人。”
譚琰的心跳,再一次沒出息地亂了。
臥槽臥槽臥槽!這個男人什麼時候修煉成這個模樣了?
都說不常笑的人笑起來格外勾人,明明長着一張面癱臉,卻用這麼煽情的語調、這麼溫柔的笑容、這麼專注的眼神看着她!
這是要秒殺了她嗎?
自認從小對於美人就沒轍的譚琰,淚流滿面、顫顫巍巍地在心中舉起了小白旗。
譚琰輕嘆一聲,本來還用力着想要從辰風炎手中抽出手的動作也停了,嘆息着道:“什麼證據?”
“你的容貌。”辰風炎感受到了她的妥協,也沒有得寸進尺,只是鬆鬆地握着她。
“我的容貌?”譚琰愣了一下,挑眉,“能說出這種話,林兒和檀煙的關係很好?”
畢竟檀煙在作爲辰風炎的小妾期間,“中毒暴斃”還被扔到亂葬崗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再加上檀煙身份不高,而辰風炎常年不在京城,這件事在街頭坊間流傳了一陣子,也就順理成章地被人遺忘了。
而譚琰經過西北幾個月的風沙洗禮和牢獄之災,變瘦了一點,皮膚變白了一點,眉眼之間帶着的慵懶和深情已經全然被銳利和冷漠代替。
這樣的一個女子,乍一看和檀煙有八九分相似,但是要去細看,卻是難以讓人認爲她們是同一個人的,這也是譚琰明明有着那麼高超的化妝術,卻懶得給自己易容的原因之一。
譚琰沒有想到,一個常年呆在辰家不出門的下人,會抓着這一點不放。
辰風炎似乎也對林兒的執着難以理解,不過他還有另一個考量:“林兒說檀煙曾經秘密進出辰家,和父親的關係匪淺。那個時候鬱竹正就已經有了要把檀煙許配給我的念頭。難保你不是鬱竹正找來的、檀煙的替身。”
譚琰眯起了眼睛
:“我不是曾經嫁給你了嗎?”
辰風炎笑了笑,帶着不明的陰暗氣息:“在辰家的眼裡,你就是檀煙。所以你什麼時候跟我成親,對他們沒有影響。但你不覺得奇怪嗎?林兒是怎麼會想到要抓着這個不放的?”
譚琰心裡其實有自己的疑惑,但是現在卻不得不跟着辰風炎的思緒走:“你的意思是,林兒被辰家當成了棄子?而她自己卻不知道。”
辰風炎放低了語氣,譚琰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從中聽出了悲涼的味道。
“林兒爲辰家做了那麼多,犧牲了那麼多,卻只因爲做了不該做的事情……”
譚琰笑了一聲,看着辰風炎,意義不明:“你想說,林兒愛上了你,所以被辰家拋棄嗎?”
辰風炎看着譚琰,認真道:“她背叛了我,理由已經不重要。但是她畢竟陪伴了我那麼久……”
“等等等等,辰風炎,你想說什麼?”譚琰看着他,覺得腦子有點不夠用了。
按照辰風炎的思路想下去,是不是她還要去救林兒?救情敵這在譚琰看來沒什麼,人道主義麼。但要救一個處心積慮給自己下絆子的情敵?
不好意思,她譚琰可是小惡魔體質,而不是天使聖母白蓮花。
“我想讓你,讓辰家趕林兒出來。”
“呃……”
她該說什麼呢?
到現在譚琰才發現,原來她和辰風炎的思維方式不僅僅不在一個時空,甚至都不在一個次元!
上帝啊,能不能找個人來翻譯一下辰風炎的腦電波?
雞同鴨講的談戀愛很消耗耐力值的,而她譚琰偏偏就是個沒什麼耐心的人。
“林兒之所以對我那麼執着,之所以想給你下絆子,都是因爲她在辰家。她的世界緊緊圍繞着辰家。但是這是不對的。現在辰家已經將她視作棄子,而我們也明白了她的身份處境,也就是說,林兒不會對我們造成任何威脅了。我想,把她送的遠遠的,起碼讓她安度餘生吧。”
譚琰只是看了他一眼,沒有任何表情。
可以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譚琰總覺得辰風炎難得的溫情脈脈的舉動之下,肯定包含着更大的陰謀。
而她,譚琰,那個將林兒從辰家帶出來的人,就是個稀裡糊塗被利用的人——或者在辰風炎眼裡,只是個工具?
甩了甩腦袋,將這些越來越滑向毀滅深淵的想法扔到一邊,譚琰問:“你打算將林兒送到哪裡去?”
辰風炎笑了笑,看着譚琰,問:“你覺得你原先的侍女怎麼樣?”
譚琰皺眉:“何芹?怎麼突然說道她……”她猛然撐着桌子站起來,看着辰風炎,目光灼灼:“你們找到她了?”
見譚琰驚喜的模樣,辰風炎也跟着站起來,笑着點點頭:“她還給你帶回來一個驚喜。”
“回……來?她現在在京城?”
“不。”辰風炎搖了搖頭,道,“她正在來的路上。我們的婚禮,她無論如何都不能錯過。不是嗎?”
譚琰微微皺起眉頭。
不得不說,何芹這樣一個識大體、雖然不怎麼勇敢但是很努力的侍女,讓她很喜歡。
只是這個人隱瞞了她和樑香與的關係,之後還不聲不響地消失,這都讓譚琰很生氣。
之後譚琰再也沒有要過侍女,有一半是心有餘悸。
不得不說,侍女的身份雖然低微,但畢竟是距離自己最近的人。在這一塊的用人上,容不得譚琰不謹慎。
她現在已經不是檀煙了,卻沒有跳出檀煙這個身份帶來的尊貴和責任,以及陰謀和野心。
她這樣尷尬的位置,只要一個不小心,讓人抓住了把柄,就有可能被整的萬
劫不復,甚至還會連累到身邊的人。
這是譚琰絕不容許的。
放在現代,譚琰根本不會這麼老實和隱忍。
因爲她身邊的人都有着足夠的自保的能力,不去招惹別人就算好了。
找茬?哦上帝啊,趕緊讓找茬來的更猛烈些吧,不然生活多無聊。
但譚琰現在身邊的人卻不一樣。
倒不是說現在譚琰身邊的人比不上她原來的親朋好友,而是譚琰本能地排斥所有會給他們帶來危險的人和事。
可能在她的潛意識中,並沒有將這個時代的人劃入“自己人”的範疇,所以她的言行,也從來都沒有放開過。
沒有見識過譚琰真正的模樣,辰風炎憑藉着第一眼的印象和之前聽聞的關於檀煙的傳聞,大致地將譚琰安放在一個位置上。
但是隨着兩人的相處越來越深入,辰風炎第一次覺得,一個女人竟然可以有這麼多面,即使只是伴着一張臉不說話,他也能看出多種多樣的情緒。
漸漸地,他也就不滿足於只見到譚琰對外的表情,他想見到更多的、獨屬於譚琰的神情。
好在西北邊境線上,杜浩平得了宋燁修的命令,連日來只是整頓軍營,並不出兵。
而東國則忙着找回那些貴族們乾癟的屍體丙妥善安葬——這也是個奇怪的地方,那些貴族子弟的大家長們竟然不願意收回自己子孫的屍體,寧願讓他們和漫天黃沙陪伴。
不過這樣一來,兩國的軍隊忙忙碌碌地,沒空去找對方的茬。
同時,東國子弟兵被吸乾了血的事情以一種奇快的速度在西北傳開。
士兵和將軍們除了要防範對方的偷襲之外,還要加緊研究這個詭異的現象。
西北是個神秘堪比大海的地方,在這裡發生什麼詭異的事情都是可能的。
將軍們可不願意自己的士兵,不是死在戰場拼殺中,而是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漫天黃沙中。
而一向是牆頭草的草原,更是不敢再這個時候再起事端。
西北邊境,在這種詭異而寧靜的氛圍下,邊境貿易倒是一天好過一天。
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而何芹,就是在一次邊境貿易中,被東國的士兵找到的。
當時她正站在一羣災民中,被一個人販在帶着站在貿易小廣場中,待價而沽。
本來巡城的士兵是絕對不會注意到她的,可何芹卻在東國士兵經過的時候,大喊着辰風炎和譚琰的名字,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譚琰作爲一個軍師,本人在軍營晃動的時間並不長,但是關於她的傳聞可是滿天飛啊,連帶着就有不少人記住了這個總是低眉垂首跟在她身邊的小丫鬟。
巡城士兵將何芹帶回鳴鳳城交給邱昱,這才讓何芹定下心來。
她不認識邱昱,但是她知道這個人——這是除了歐陽流霜和譚琰之外,唯一一個被樑香與恨得牙癢癢的人。
在她看來,只是這樣,就足夠了。
譚琰留在西北的暗衛很好用,他們雖然並不像之前皇宮派來的暗衛那樣,幾乎是全能型的人才,但是他們有一個優點,那是皇家暗衛怎麼訓練都無法達到的。
那就是——他們夠普通。
別小瞧了這個“普通”的特質,有些地方,除了尋常百姓,那是任何一個別國的軍人都別想滲透進去的,或者可以滲透進去,但是花費的時間精力都太多了。
不划算。
而這一次,護送何芹回來的,就是譚琰留下的那九個暗衛之中的一個——蔣樂河。
蔣樂河自從被辰風炎救回來之後,就一直養傷,其他的暗衛在他之後已經出了很多次任務,偏偏他卻從此沉寂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