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主輕嘆一聲,翻着白眼看譚琰,就像在看一個暴殄天物的白癡:“你和那個人真的很像。”
譚琰這才笑道:“我就知道這其中一定有故事。來,快跟媽媽說說。”
見譚琰一臉興奮、好整以暇地看着它,印主有些無奈:“因爲年代實在太久了,所以有些細節我記得不是很清楚。”
譚琰打斷它:“沒事沒事,我們可以在此基礎上來一個合理的想象。”
印主已經不知道怎麼迴應她這般回答了,想了想,跳下譚琰的懷抱,在枕頭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下,清了清嗓子,這才緩緩開口。
最初的印主是天地禁術,因此遭受的天譴也格外多。但世人不知道的是,最初的印主,是一羣人。
即使天譴再怎麼頻繁和強烈,總還有人活下來。
而這些活下來的人——或者生物,憑藉自己幾乎是逆天的能力,在還是一片混沌的遠古,將世界劃分成一塊一塊的勢力範圍。
這就是最早的王朝。
但他們畢竟是天不佑之人,在創立王朝之後,最初的印主早早地死去了,他們有的留下了後人,有的孑然一身。
其中,尤以一個印主的能力最強,留下的子嗣最多。
他的後人,也不知道是因爲仰慕還是恐懼,傾全國之力,在極北的地方,爲他修建了一座墓羣,裡面埋葬了那個人生前所有用過的東西。
以及,活人獻祭了他最後愛過的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是當時最強大的巫師。
傳聞,那巫師用千年黑狼的牙做了把匕首,用它將自己全身的血放出來,在墓葬羣的頂部畫了咒符,當墓羣再次重見天日之時,就是他們重生歸來之日。
而在那個男人死去之後,整整一百年,沒有第二隻印主出世,並且之後的印主,再也不具備人形。
譚琰嘴角抽了抽,她有些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在聽一個荒誕的神話故事:“你的意思是,這把狼牙匕首是那個巫師用來自殘的工具?”
印主聽見這個問題的時候,第一反應是瞪起眼睛,第二反應是咆哮:“你到底有沒有認真聽!”
譚琰笑着伸手去捏它的肉墊:“沒想到你小小的身子,肺活量這麼好啊。”
“別胡言亂語的!”印主繃着一張貓臉,一爪子揮開譚琰的手,不過小心着沒有伸出爪子,“你不想知道墓主人是誰?”
譚琰有些苦惱地按着眉頭:“你覺得我很笨?”
印主愣了一下,搖頭。
“還是你覺得你表達得還不夠清楚?”
“怎麼可能!”
“所以嘛。”譚琰一攤手,“辰風炎隨身帶着那麼危險的黑布,辰家忽然安靜沉寂下來,鬱竹正在這個節骨眼上急招他回京,還有照國那邊想盡辦法要你在這個時候出世,以及宋燁修隱忍了十幾年現在卻突然高調出現……你說說,這裡面有幾個是善茬?能把狼羣聚集在一起,當然是因爲有大肥肉出現。”
“說說看。”
“墓主人就是辰家的祖先。我是不知道辰風炎所在的辰家是不是主家啦,但是以他們現在的地位、財力以及人力,應該是解決這件事最好的人選。”
印主點頭,解釋道:“辰家沒有分家。”
譚琰皺眉:“怎麼會?”辰家家大業大,怎麼可能會沒有分家?
“辰家的男子活不過四十歲,而且辰家今天的地位,是靠着辰家世世代代子孫血灑黃沙贏來的。”
“那辰家老太爺?”
“他是入贅。辰風炎的父親,今年三十九。”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意外,辰風炎明年就會失去自己的父親?
譚琰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來:“你幹嘛告
訴我這個?”
要是不知道,她還能沒心沒肺地跟辰風炎擡擡槓什麼的,現在可好,她見到辰風炎的表情估計會很精彩。
印主跳起來、對着譚琰的腦袋就是一巴掌:“你可以用你的身份,讓辰家欠你一個大人情!”
這一巴掌不痛不癢,譚琰將印主從自己的腦袋上抱下來,問:“我什麼身份?”
印主也疑惑:“你不是跟歐陽流霜那小子出門去了嗎?洛未那老傢伙什麼都沒告訴你?”
譚琰點頭,毫不猶豫歪曲高高在上的國師大人的形象:“那老頭猥瑣又小氣,纔不肯對我說真話呢。所以,我只好回來問你啦。”
印主瞬間爲自家媽媽感到了委屈,站在譚琰的懷裡,氣得張牙舞爪:“下次見到洛未老頭,老子一定抓花他的臉!”
譚琰想了想洛未那張臉上橫七豎八的貓爪痕跡,心情頓時變好:“真不愧是媽媽的好兒子!來,我們繼續。”
印主頂着一頭被譚琰揉得亂翹的長毛,想了想,道:“你能孕育出我,又能得到狼牙匕首的認可,所以你應該就是那巫師的後人。”
“等等!”譚琰打斷它,“那巫師不是被獻祭了嗎?怎麼還有後人?”
印主翻了個白眼,面容深沉:“人生,不僅僅只有一個春天。”
臥槽……那檀煙的爹是第幾個春天?
“我好像忘了說,巫師很不滿辰家後人的作爲——別問我什麼作爲,我不記得了——就用剩下的血下了個血咒。只有她的後人才能解開。”
“呃,好吧。晚點你告訴我方法,我去做。”譚琰點頭。
印主猶豫了一下,才緩緩道:“其實,當初被選中作爲宿主的,應該不止你一個。”
譚琰一下子忘了自己起身要幹嘛,扭頭看着印主,有些疑惑。
“你的身份確實很特殊,但也並非獨一無二。當時照國的國師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一批印主的卵,利用各種機會,將它們分別植入十幾個女孩的身體。但是能安然長大的,只有你。”
譚琰一下子想到了自己身上的毒,話未出口,就聽印主道:“在西北還不覺得,回到京城之後,獨屬於我們之間的殘念一天比一天強烈……”
“殘念?”
“宿主死去了,印主可未必。它們散落在京城的各個地方,只等着時機成熟,再次尋找宿主。”
這怎麼聽着那麼像恐怖片?
譚琰問:“呃,你是唯一一個孵出來的。那你能不能召喚那些卵,或者,找出那些卵,我們自己想辦法把它們孵出來,不用再犧牲無辜的孩子?”
印主瞥了譚琰一眼,那眼神,屈辱得就像一個天才在智商評測的時候,被極度不公地扭曲成了智商一樣。
譚琰自知罪孽深重,趕緊抱着它順毛。
印主輕哼一聲:“我已經將他們的位置感應出來了,今天晚上,帶着鐵鍬,我們就去挖!”
“挖……”
“我們是最接地氣的,誰像你們人啊,削尖腦袋往上鑽,恨不得長出翅膀飛到天上!也不怕摔死。”
譚琰嘴角抽了抽,這貨在之前還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天地獨一份,就差沒自稱孤家寡人了,現在找到一堆卵,就得瑟起來了?
就在譚琰蠢蠢欲動地想要打擊印主的時候,敲門聲想起。
譚琰愣了一下——要是歐陽流霜的話,絕不會敲門,他會直接推門進來,所以門外是不認識的人?
她將印主往被子裡一塞,走過去開門。
門外站着一個器宇軒昂的男子,輪廓深邃而凌厲,但眼神卻安寧溫柔,鍺紅色的外袍,襯得人精神奕奕。
就像十年後辰風炎的摸樣。
譚琰一下子就反應過
來:“您是風炎將軍的父親吧?快請進。”
那男子對着她微微一笑,擡腳走了進去,先是大量了一下屋內的情況,最後視線落在牀上微微鼓起的一個小包。
譚琰遲疑了一下,還是上前,將印主抱出來,笑容狡黠:“它是我兒子。”
辰舟沒想到一進門就聽到這樣荒誕的消息,但畢竟是見過風浪的人,面上神情不變,甚至還帶出點點笑意,點頭道:“是該如此。”
譚琰一擊不中,有些尷尬:“我進城到現在,不過半天的時間,您能找到這裡,也就說明您起碼瞭解我手上的籌碼……”
“說籌碼多難聽。”辰舟緩步上前,眼神慈愛得讓人全身起雞皮疙瘩,“你是炎兒選中的人,也就是我們辰家的自己人。”
譚琰從來沒得到多這樣的待遇,她自己屬於耐摔耐打的類型,爹媽的神經就跟電線杆一樣筆直而且粗糙,驟然遇見溫情脈脈的長輩,譚琰根本就撐不住。
她後退一步,將印主抱着舉過頭頂:“您想知道什麼儘管問,小女子一定知無不言!”
辰舟被她的反應逗得笑了一聲,語氣溫和而帶着點無奈:“你真的和她很像。”
“她?”
譚琰也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無奈。
她本人是個求知慾和好奇心都比較旺盛的人,因此也喜歡追尋一點所謂的秘密。
可是進京以來,不過半天時間,她知道的內容已經遠遠超過她的接受能力,而且看這架勢,似乎只是某個事件的開端。
求你們了,就算再喜歡的食物,一直吃一直吃也會膩的好嗎!
譚琰看着辰舟,忽閃了一下眼睛,再忽閃一下,力求用這個溫柔水汪汪的大眼睛表達出她是無辜弱女子的信息。
辰舟以自己豐富的人生閱歷,將這種級別的眼神衝擊波輕輕鬆鬆抵擋住,那酷和辰風炎一樣深邃但明顯要柔和很多的面容上,笑容可掬:“她是辰家祖上的巫師。”
您怎麼不說那是辰家老祖宗的情婦還兼職陪葬品?
辰家人做事不厚道,原來不是這一代的特點,那傳統可以追溯到遠古洪荒,真真是源遠流長。
印主在譚琰的懷中,懶洋洋地伸了個懶樣,有些無聊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打了個呵欠,扭頭,鑽進譚琰的懷中,明目張膽地用屁股對着他。
譚琰嘴角抽了抽,對比印主對辰舟和辰風炎截然不同的態度,一個念頭忽然就冒了出來:“辰風炎對於辰家,是最特別的存在嗎?我不是說戰功。”
辰舟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女子竟然會這麼敏感,他沉默了一下,面上的笑意也收斂了起來:“爲什麼這麼問?”
譚琰覺得奇怪了:“您不知道印主是什麼?”
辰舟遲疑了一下,視線落在差不多整個身子都鑽進譚琰的領子,只露出一半圓圓的、胖乎乎的屁股的印主,抿嘴。
譚琰被他的動作逗得笑出聲:“您沒看錯,就是它。”
譚琰做了個請的手勢,請他坐到桌邊,先給他倒上一杯茶,才接着問:“在西北的時候,印主對兩個人非常忌憚。其中一個就是辰風炎。但是您作爲辰風炎的父親,它竟然還對您不屑一顧——呃,我這個詞沒有冒犯您吧?”
辰舟搖搖頭,示意譚琰繼續。
“實際上,印主之前也碰到過一些和辰風炎有點關係的人,但是它表現得沒有任何異常。所以,問題應該出在辰風炎本身。”
辰舟問道:“你剛纔說讓印主表現異常的有兩個人?”
譚琰無奈道:“對,還有一個是家父,宋燁修。”
辰舟有些吃驚,看着譚琰,沉默了一會兒,道:“那你一定要小心。”
譚琰抱着印主,有些不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