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偉軍按照指點把油門踩到底慢鬆離合,卡車吼叫着緩慢起步。
“好,不錯,把離合踩到底掛二擋,好,不錯,加油,踩離合,上三擋,剎車,剎車……”
雨幕中,一株挺拔的大樹迅速逼近。樑偉軍慌了,一腳踩在油門上,卡車咣的一聲撞在大樹上,喘了兩口粗氣熄火了。駕駛員下車檢查了一下,溼淋淋地躥回駕駛室笑吟吟地說:“有點緊張吧?”
“不、不緊張,有些慌!”
“別慌,車這東西欺負新手,你越慌它越欺負你。”駕駛員從車座下摸出一包煙,點上一支塞到樑偉軍嘴上,“抽支菸壓壓驚,車沒事,就是有點毛病也不要緊,反正要填……”
樑偉軍叼在嘴脣上的煙抖動起來,駕駛員懊悔地給了自己一巴掌,閉上嘴。
黃昏,九名敢死隊員已經能開着卡車圍着大院轉圈,駕駛員監督着他們把車開進採石場。早已在等候的戰士們,手搬肩扛裝滿車廂,又用八號鉛絲封車把石頭和卡車變成了一個整體,齊刷刷地向敢死車隊敬禮,然後爬上卡車奔赴大堤,他們是最後的預備隊!
第二天黎明,上級來了命令,洪峰提前到達,地下坍塌處出現若干冒水點,但圍堰尚未構築完畢,敢死隊上大堤待命。
接到命令,正在炊事班給敢死隊燉肉的教導隊隊長眼圈紅了,用馬勺敲着鍋沿罵娘:“他孃的狗屁水文站,不是說洪峰明天到嗎?肉還沒熟……”
罵完了,抹抹眼睛從口袋裡翻出幾十元錢,吼司務長:“開車去鎮上,買酒買肉,無論如何也讓戰士們吃一口,完不成任務,我撤你的職!”
“隊長,沒票啊,光有錢不行……”
“多給錢,多給錢!就是搶也不能讓戰士們空着肚子走,出了問題,我負責!”
“明白!”司務長一頭扎入雨幕。
出發時間到了,司務長還沒回來。隊長一拳砸在車廂上喊:“同志們,我這個隊長不稱職,沒能讓同志們吃上口熱飯,別記恨我,活着回來……出發!”
大堤上,戰士、民兵、羣衆頂着大雨一步三滑地奔跑着,向出險點扛裝滿泥土的草袋。敢死車隊的到來,更加重了本來就很緊張的氣氛,不知哪位幹部喊了聲:“拼了,不能犧牲我們的戰友!”戰士們像瘋了一樣奔跑起來,滑倒爬起來,再滑倒再爬起來……
敢死隊員跳下車站成一排,駕駛員立刻拆除車門、風擋玻璃、副駕駛座。一輛吉普車從大堤上飛奔而來,滿身泥濘的鄭軍長跳下車,警衛員趕緊撐開傘,被他一把奪過來丟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一腳。
“你的名字,哪年入伍?”鄭軍長走到教員面前問。
“報告軍長,我叫何恩華,1970年入伍。”
……
軍長一路問下來,走到樑偉軍面前微微一愣,當胸一拳問:“怕不怕?”
“不怕!”
“好!有種!拿來!”軍長一擺手。警衛員抱着一摞大碗發給敢死隊員,參謀緊隨其後把軍用水壺裡的**注入大碗。密密的雨點砸入大碗,盪漾出陣陣醇香。
“剛纔樑偉軍同志說不怕,我說面對生死考驗不怕是假的,但我們不能怕,因爲我們穿着軍裝,我們是人民子弟兵!”軍長接過警衛員遞過來的大碗,高高舉起,“我只有一個要求,我在指揮部擺了一桌酒席,要求你們全體參加,一個也不能少!勇士們,我代表全軍給你們壯行!幹!”
樑偉軍仰頭喝了一大口混合着雨水的辛辣**,咧嘴想吐。
軍長喊:“嚥下去,喝乾它,這是給英雄熱膽的酒!”